二苗執意要跟著去,富貴唯恐刺激到了二苗,只好答應,“行,你跟我一起去吧。”

富貴交了費,又領著二苗去了住院部。

精神病住院部是一個獨立的小樓,這裡很偏,在醫院的最裡邊,這裡和其他的病房不一樣,其他的病房門都是開著的,患者和家屬可以自由出入,這裡病房的門都鎖的嚴嚴的,順著長長的走廊,不時得還能聽見病房裡穿出的怪叫聲。

富貴不禁毛骨茸然,他不安的打量著周圍的場景,唯恐從哪個房間裡衝出來一個怪人。

富貴的不安感染了二苗,她不由自主的往富貴身後縮了縮,嘟囔著:“接福寶就回家,就回家。”

精神病房的護士和別的病房不一樣,這邊大部分都是孔武有力的男護士。護士領著三人站在一個房間前,將門開啟說道,“這就是你們的病房了,進去吧。”

進了病房,二苗就開始找兒子,“福寶呢,兒子呢?”二苗不喜歡這裡,她想趕緊帶著兒子回家,她焦急的找來找去,甚至以為兒子藏起來了,趴到地上往床底下找,“福寶,你快出來,別躲了,娘來接你了。”

“寶他娘!”

“二苗!”

翁婿倆個去拉二苗,二苗邊掙扎邊高呼,“你們放開我,我要找福寶,福寶不見了,福寶――”

二苗的聲音驚動了旁邊病房的病人,怪叫聲更多了,甚至還傳來了摔打東西的聲音,護士聽到這邊亂糟糟的,急忙跑過來看情況,“怎麼回事?”

“新來的病人,可能犯病了。”跟著富貴的護士抓著二苗的胳膊不讓她亂動。

護士的抓和富貴的抓可不一樣,富貴心疼媳婦,抓二苗的時候有分寸,既能抓住二苗又不能讓她感覺到疼痛。

男護士就不一樣了,他的終極目的是不讓你動,才不管你疼不疼。

二苗吃痛,身子扭動的更厲害了,“放開我,我要去找福寶――”

醫生和護士跑來,一看二苗這樣就知道她是病情發作了,幾個男人上前,七手八腳的一按,直接把二苗抬到了病床上,一針鎮靜劑下去,沒一會兒二苗就乖乖的睡著了。

護士鎖上門,對兩人說道:“家屬可以走了。”

富貴擔心二苗,透著窗戶盯著床上的女人說道: “我陪著她吧。”

護士搖頭拒絕道:“不行啊,精神病院這邊實行的是封閉式管理,你們可以每天過來探視,都是家屬不可以長時間陪護。”

把二苗一個人留在醫院,翁婿兩個哪裡放得下心,兩人站在樓房外捨不得離開,但老在外面站著也不是個事,兩人商量了片刻,決定明天一早過來探視。

牛大娘只看見翁婿兩個回來,沒有看見閨女,她著急了,忙問富貴,“富貴,二苗呢?咋沒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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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老爹背著手悶頭往裡走,富貴回答道:“住院了,醫生說住院好的快。”

“那你倆怎麼沒留一個人陪護?”

富貴:“醫生說寶他娘這是精神病,精神病院裡不讓陪護,我明天一早就過去看看。”

“精神病?”牛大娘還不相信,“確定了是精神病?”

富貴點頭,“大夫說寶他娘是發病初期。”

牛大娘又抹開了眼淚,“這可怎麼好,二苗咋就得了這種病了呢?”接著又詛咒道:“那偷人家孩子的人販子,做這缺德事不得好死!”

富貴這兩天忙得焦頭爛額的,孩子不見了,孩他娘又得了精神病,地裡的麥子還沒有收完,收了麥子還得打場,脫了粒之後還得交公糧,交完公糧還得種棒子,淨是事,什麼都壓到了他的身上,做為一個男人,他就是家裡的頂樑柱,撐不住也得撐。

富貴搓搓臉,轉身就要往外走。

“富貴,你要去幹啥?”牛大娘不知道他要去幹什麼,急忙問了一句。

富貴轉過身,對哭得眼圈通紅的老人說道:“地裡還有點麥子沒有收完,我到地裡去一趟。”

牛大娘用袖口擦擦眼睛,“別去了,地裡的莊稼,我和你爹都幫你收家來了。”

不管到什麼時候,遇到事還是自己的爹孃好,富貴心裡充滿了感激,“爹孃,這兩天多虧二老了。”

“一家人莫說那兩家話了。”牛大娘嘆息道:“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幫還能指望誰?”

既然麥子已經全都收回了家裡,那富貴就沒有必要在出去了,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趕緊給麥子脫粒。

村長家裡有個小型脫粒機,每到打麥的時候,等著用的人都排著隊,富貴去年也借來用了,但這東西省事是省事,就是脫得不是太乾淨,富貴心疼糧食,原本都跟二苗商量好了,今年麥子收家來後,他到鄰居家借頭牛過來幫忙拉石碾,還是用老法子脫粒得了,但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急需的就是時間,還是得去把脫粒機借來。

富貴想到這裡,跟牛大娘說道:“娘,你先歇一會兒吧,我到村長家去借脫粒機。”

村長家的脫粒機和往年一樣,這個時節正是出大力的時候,富貴到村長家的時候,村長一家人,正熱火朝天的給麥子脫粒。

這種脫粒機燒的是柴油,聲音大,離老遠就能聽到“突突”聲。

“村長――”富貴怕村長聽不見,他加大聲音喊道,“村長,忙著嘞。”

“富貴來了。”村長用手拍打著身上落在身上的草灰,從機子旁邊繞過來 ,“是來藉機子的嗎?”

“是,村長。”富貴和村長往旁邊走了走,他陪著笑說道:“村長,等你家麥子脫完,把機子借給我用用行不?”

村長:“行啊,不過你前邊已經排了五六家,就是一家用半天,捱到你最快也得三天。”

富貴為難了,他借脫粒機圖得就是個快,要是還得等三天的話,他用石碾也碾得差不多了。

富貴搓搓手,“村長,我家裡有急事,能不能先借我用用?”

“福寶找到了嗎?”福寶丟了的事全村都知道了,村長對孩子也挺關心的。

“沒有。”富貴沮喪的搖頭,“現在寶他娘也病了,我想趕緊的打了麥,趁著沒下雨之前,再去黎城一趟,看能不能找到孩子。”

村長:“咋?二苗病了?”

“想孩子,急出毛病來了,大夫說是精神病,剛辦的住院。”

“這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嗎。”村長拍拍富貴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機子你先拿去用。”說完,他看看自己家院子裡堆的麥子說道:“我快打完了,你先去買柴油,兩個鐘頭後過來拉就行。”

“謝謝村長。”富貴嘴拙,只會一個勁的說謝謝,“謝謝村長,我保證今天一晚上就把家裡的麥子打完,不耽誤別人家用。”

富貴知道村長是在幫他,他也不想讓村長難做,機子拉回家後,一時也沒有閒著,終於在半夜將麥子全都脫了粒。

富貴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有睡好覺了,等最後一把麥粒吐出來,他機器一關,人整個一放鬆,連回屋都沒有來得及,他往旁邊的麥秸上一躺,瞬間就沉睡了過去。

富貴這兩天熬得不成樣子,牛大娘心疼,還想喊他回屋睡,喊了幾聲富貴都無動於衷。

“可憐的。”牛大娘盯著富貴憔悴的臉喃喃著,起身回屋拿了一條床單出來蓋在了富貴身上。

牛老爹起床後,並沒有喊富貴,他對牛大娘說:“等富貴醒了你告訴他,今天我去醫院看二苗,讓他好好歇一天。”牛老爹看著麥秸垛裡睡得正香的富貴說:“這孩子,也不容易。”

富貴一覺睡到了大天亮,一直到初升的太陽光照到了臉上才醒,他睜開眼睛,木愣愣的看著藍藍的天空好久,多希望這兩天發生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半響他突然驚醒過來,“遭了,還沒送機子回去,可別耽誤了別人用。”

富貴火速爬起,拉著脫粒機就往村長家走,千恩萬謝的謝過村長,回來後又著急忙慌的想往醫院跑。

牛大娘急忙叫住他:“富貴,你爹今天去醫院了,他讓你今天在家好好歇歇。”

牛老爹回來後,告訴富貴二苗在醫院裡還行,富貴也就稍稍放了心,麥子雖然脫了粒,但還有很多活要幹,要晾曬,還要去除麥子裡的雜質,富貴和牛老爹分了工,兩人輪著去醫院。

二苗住了幾天院,看著人好像清醒了許多,富貴探視後,去找了醫生,“大夫,我看孩他娘好多了,能出院了吧?”

醫生抬眼看看富貴,“你如果真心想出院,病人這個樣子也不是不行,我再給你開點藥,你切記,短時間內不能斷了藥,等藥吃光了,你帶她過來複診,能不能斷藥,到時候要看具體情況。”

“行。”富貴答應著,到時候一定來。

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二苗得了精神病的事,不知怎麼的,全村人都知道了,二苗這邊一進村,但凡是看見她的人都觀察著她的臉色,有好事的主動跟她打招呼,“二苗回來了呀,這兩天沒見你,你去哪了?”

二苗憨憨的笑著,“我去黎城接福寶了,福寶在那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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