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曦感受自己受到了一場頭腦風暴，被人進行了一次洗禮。
一尊強橫的大能，為他解析了一個時代，一個族群。
妖族，並不是其想象中那樣。
單憑一個輪迴，遠不足以奠定勝局。
縱使輪迴轉生，后土祖巫能夠暗中操縱，往未來中層族群降生子嗣中摻沙子……
可是，曾經的底蘊不會消亡。
兼且其內部強大同化力……還是不要指望太多。
“妖族內部的問題，竟然是這樣嚴重嗎？”風曦請教，“龐大的中層，精明的頂層，看不見希望的食物鏈底端……感覺畫風在往扭曲的方向發展誒？”
“話不能這麼說。”少陽帝君笑道，“其實，你要明白一點——”
“那便是妖族如今的狀況，並不代表這整體就徹底墮落了……整個修行文明還是處在上升的！”
“洪荒世界的長生者佔比在提高……這是在以另類的方式，實現了人人如龍的偉業——雖然這龍還有大小之分，小龍之上有大龍。”
“越往後，越是無限趨近於人人皆仙。”
“站在最宏觀的立場去看……有問題嗎？沒有！”
“最多過程曲折了點，是螺旋上升。”
少陽講述著，臉上的表情逐漸無喜無悲。
“妖族發展狀態，是沒有太多問題……只要頂層的天意們規劃好道路，充分發揮隨修行文明不斷提升而創造出來的價值紅利。”
“之所以會有眼下時代亂象，不過是因為少了一段最寶貴經歷，那是整個洪荒世界、整個人道眾生的修心過程。”
“如今的人道，沒教養！”
風曦側目。
這一位帝君……好直白。
指著代表一切有情眾生概念集合的鼻子罵，批評教養的缺失。
“沒錯，眼下的人道，就是野孩子。”少陽帝君哂笑，“沒有被大聖大賢教化、啟迪智慧，做什麼事都憑著本能，放縱隨意。”
“還好，這野孩子還有求生本能——得虧盤古為它託底，上了一層名為‘氣運’的保險。”
“有這‘氣運’保險在，人道能勉強知道自己比以前好不好。類比一下，就是清楚自己的肚子餓不餓。”
“餓了，它是會張開嘴，去咬人的！”
“不餓，還能吃飽的話……以它的腦子，也就不會計較這裡面吃了多少悶虧。”
“也不會去追根問底，自己賣力賺來金磚，換來填飽肚子的食物，究竟是最優質的？還是看起來很精緻，實則不過就只是勉強能吃？”
“這就是缺乏了精神上教育、培訓的結果……是心性、智慧上的缺乏。”
“妖族、巫族的高層，在對待人道的問題上，區別就在這上面。”
“一個是衝著苦力的方向培養——我說什麼你去做就好了。”
“一個是往培養孩子的道路上拐，令之產生思想上的昇華。”
“人道一旦有教養，有自覺性……很多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少陽語氣間帶著一點感嘆、一點敬畏。
“你看如今的上下等族群傾軋，似乎很嚴重？”
“可只要把這彼此間的壓榨關係，改換為自發自覺的鞭策、鼓勵、扶持……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輪迴？”
“對上這樣姿態的人道，就是個弟弟。”
“一巴掌下去，就原地爆炸了。”
“后土……她又算什麼？”
“掌握生死權柄？操控陰德福報？”
“立馬就得哭哭啼啼的上天台，尋思從哪裡往下跳，摔出來的傷最輕，表現出來的樣子卻最悽慘，好搏一個同情，能申請破產保護，為自己可憐的小金庫留下一線生機。”
少陽選中后土，就是一頓編排，讓旁邊的風曦很不能淡定，不得不嫻熟的施展出名為“選擇性失聰”的神通，再自然而然過度到“話題轉移”法術。
“教化整個人道……這真的可能嗎？”
“沒有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的。”少陽淡笑，“只不過，要花費很長很長、無比巨大的心力就是了。”
教化一個生靈，為之培養健全、美好的三觀人格，已經是不容易了，可以算是百年大計——它不是一勞永逸的，而是從生到死、無時無刻不在進行。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教化一個族群的難度？
更高！
教化兆億族群？
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物，其心靈狀態、智慧毅力……
見到這種人物，就繞著走吧。
不丟人。
因為，那是絕對不遜色於盤古開天闢地的無上功業。
盤古開天地，是物質上的開天闢地，指引出光明的世界。
而這種人物行走天地，是精神上的開天闢地，指引出永恆的道路！
如斯無上人物，說其有希望能夠跟盤古掰腕子……風曦一點都不懷疑。
與此同時，他有些明悟。
為何種種說法裡，在洪荒天地，聖人立大教，是為大功德？
因為，教化本身就是大功德！
旨在提升全民道德水準——其中重要性，誰敢否認？誰能否認？
‘道德……道德……’
風曦在心底反覆思量著這兩個字，念頭轉動間，又想起些相關聯的“德”。
‘德有五德……功德、聖德、道德、陰德、福德。’
‘此五德之道，相互配合……或許，最完美姿態的聖皇，將就此誕生吧？’
以聖德統治天地眾生。
以功德提拔仙神權柄。
以道德昇華普世價值。
以陰德解除後顧之憂。
以福德引導人心善惡。
五德合一，我為聖皇！
若是少了哪怕一個，都是不圓滿的，都是有缺憾的。
像是光踐行了聖德、功德、道德，登天為最高天帝，治理洪荒是不成問題了。
但卻不能完美的代表人道。
一個不好，可能就會踩空，反目相向。
還需要有陰德掛著，福德照應著。
而同樣的。
只有陰德、福德……也是不夠。
路容易走偏，難掌大局。
‘說白了。’
‘人道就是個熊孩子。’
‘調教起來，需要軟硬兼施。’
‘既需要嚴師教導，也得給點甜頭……其中要有度。’
‘管太嚴了，會有逆反心理——即使是為了他好；好處給多了，心就野了，偏離了正道，與教育的目標出現偏差——是為了培養一個心智通明、無暇的棟梁之才。’
‘難搞啊！’
‘這終極的聖皇大道，就是為這蒼茫洪荒、人道億族，鑄就一顆絢爛輝煌、純淨無暇的道心……並且還要在漫漫時光之中，時不時的就去維護一下，省得長著長著就長歪了。’
‘這不就是勞碌命麼？’
……
風曦悟道了。
在無聲無息中，在他人無知無覺中，因著一位古老帝君的講述，觸類旁通整理出關於聖皇大道修行實踐的部分大綱。
當然，有大綱並不代表什麼。
就像是《道德經》，道德天尊根本不在意這部經文的外傳，裡面寄託了一位天尊的大道理念，理論上是無價之寶。
可又見幾人，只憑藉這一部經文，就修成了無上道果？
知道易，行道難！
有大綱在手，只是給指出了一個明確的行路方向。
剩下的，還是需要披荊斬棘，走出一條坦途。
不過，有了大綱後，風曦也隱約明白了，該如何去施展發揮陰德理念，使輪迴體系的缺陷不再致命。
唔，四捨五入、等量代換一下，就是后土祖巫又被加強了。
少陽帝君並不清楚這短短時間內，發生了多麼刺激的事情。
他還在盡情的指點江山，針砭時局，詳細的剖析了巫、妖兩族的根本。
“需要承認。”
“有教養、心靈智慧通達的人道，所能創造的氣運價值，是要比只當做純粹苦力發展的人道要更多。”
“這一點上，妖族高層知曉，巫族高層也知曉。”
“那為什麼……妖族高層，不讓人道往最理想的模式發展？”風曦詢問。
“當然是因為利益分配的問題啊！”少陽嘴角勾勒一抹嘲諷笑意，“一個苦力，一個有實力的苦力，當它有了腦子——不要太多，能看破別人是不是做假賬忽悠它的時候……很多人頭就要炸了。”
“到那時，很多天意還怎麼在其中上下其手？都得被人道監管！”
“於是乎，有一批管理員就開始算賬了。”
“對比一下——是人道總體提高後、賬目明晰前提下給管理員分成的氣運多？還是乾脆把人道當苦力使喚，欺負它腦子混亂，多摸到的氣運多？”
“雖然後一種選項，不能全面發揮人道的主觀能動性，可是憑藉大羅的智慧去彌補，創造的氣運價值也不會太低。”
“這筆賬算完之後，陣營就分裂了。”
少陽攤攤手。
“不對呀……算完賬之後，不是應該統一意見嗎？”風曦有些糊塗。
“笨！這裡面還包括對沖、發死人財、更高成就的爭奪，每一位大羅權衡利弊之後，做出符合自己地位、理念的選擇。”少陽冷笑，“氣運很重要，但卻不是唯一重要。”
風曦明了。
又不是每一位大羅都必然沉迷於氣運的爭奪……說不得有人就是為了理想呢？
巫妖雙方高層，針對人道的教育問題大打出手。
一方認為，人道掌握基本技能，成為合格工人就可以了。
剩下那些查賬啊、規劃未來啊、遠大抱負啊……想那麼多做什麼？聽俺指揮就好！
另一方認為，還是加強一下人道的主觀能動性，讓其創造更大的價值財富。
雖然說，人道聰明了，團結了，以後要做假賬就困難了……但是，可以趁著拉攏人道站隊的時候，把對手幹掉，一波肥嘛！
要是在這個過程之中，能夠有超越性突破——比如說跟盤古肩並肩什麼的，那不是賺大了？
“照您這麼說……”風曦輕嘆口氣，“妖族的頂尖大能，是要把人道擺成女僕的樣子；而我巫族，是把人道往道侶、往妻子的方向養成？”
“對對對……”少陽拍著桌子大笑，“話糙理不糙……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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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僕，聽命於主人。
而道侶、妻子……那是有一個叫做夫妻共同財產的東西滴！
想要藏私房錢，得經過多少艱苦的勾心鬥角？
同樣，不同的定位，能發揮的作用、創造的價值有所不同，也是理所當然。
經過這樣的代換，什麼都一目瞭然。
當然，為此風曦費了不少心力，才鎮壓了腦子裡成篇成篇浮現的帶有顏色的華彩文章，那都是對妖族高層居高臨下對兆億族群予取予奪的羨慕……咳咳，是批判。
作為一個三觀良好的優秀小巫，風曦表示他是個尊重每一個生靈人權的好巫，是那種一心一意的好男人，什麼女僕想法……不存在的！
對！
不存在的！
絕不會羨慕的！
“妖族的高層……真的好可惡啊！”風曦義憤填膺，一副正直臉，“那麼請問……少陽帝君，您能有什麼辦法，能拯救人道於水火，讓它們從錯誤的道路上走出，在我巫族的領導下展望永恆與光明？”
少陽瞥了他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能穿破一切表面掩飾，深入到內心最深處。
風曦的眼神在對視片刻後不敵，遊移起來。
“方法麼……自然是有的。”少陽沒有繼續審視，轉而是講著自己解決問題的方案，“往如今的妖族，打入思想的釘子……用概念解離族群認知，借假修真造就一族——仙族！”
“這……可行嗎？感覺有點夢幻？”風曦皺眉。
“當然可行……我能確定，可以擔保操作妥當。”少陽微笑，“不過，真想成功，條件也是比較苛刻的。”
“需要本人以中立立場身份，來站在臺面上指揮……這是為了避免妖族的直接敵意，所以我不好明確跟巫族結成盟約關係，弄的世人皆知。”
“除此之外，還需要整個巫族巔峰力量，在這個過程中發揮明面和暗地裡的力量，去運營、去操控。”
“明面上的力量，牽制妖族部分高層；暗地裡的臥底，對本座的挖牆角工作放水，讓我成功的將妖族中層給挖空。”
少陽說的頭頭是道，“到時候，等到了大劫爆發時，我和貴族的祖巫，來一個裡應外合！”
“妖族的陣營……必然崩潰！”
風曦目光愣怔。
還有這樣的操作？
不過很快，他找到了些不妥的地方。
“您想要裡應外合……可是要真的裡應到能發揮作用的地步，再怎樣也該進入了妖族高層的視野了吧？”
“那是自然的。”少陽頷首，“所以，我會假意加入妖族，繼續擴大聲勢。”
“屆時，還需要巫族祖巫在妖族內部的暗子配合，搭一把手，幫著說說話。”
風曦的眼神變得詭異。
這……
這不就是臥底的工作嗎？
只不過，這個臥底……不太走尋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