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秋陽卻沒說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的心太大了,長樂宮,我,都已不是她眼中之處。她若有心,總有辦法能做到的。”說著,自嘲地笑了下,“只嘆我也用盡了法子,可她還是這樣不管不顧……”

白芷聽她語氣,心頭不由微酸。

悄悄地看了她一眼,道,“殿下,真意難留外心人,她如今已然背主,不值得您如此難過的。”

裴秋陽心頓了下,隨後輕笑,看向白芷,“我還不如你看得通透。”

白芷立時往後退了一步,“奴婢不敢。”

又道,“殿下,那現在是要回宮了麼?趁著無人發現,小福子還在外頭候著,悄悄地回宮,也能不叫人發現……”

不料,裴秋陽卻搖了搖頭,“我給國師自薦,要在他身邊伺候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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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原本還算勉強的鎮定徹底崩裂!

她猛地瞪大眼朝裴秋陽看去,“殿下您要伺候國師?!”

聲音大了些,惹得裴秋陽上手就要捂她的嘴。

她只得壓低了聲音,“殿下,這可不是小事,若是鬧出來,只怕要有損您的聲譽的!且,且,內闈外宮,本就不能隨意出入,您怎可做如此決定?國師,國師怎會答應您這樣的請求?還是跟國師言明身份才是,您……”

“白芷。”

她絮絮叨叨的話,被裴秋陽一聲冷喚打斷。

白芷一震,跪了下去。

就聽裴秋陽的聲音裡有絲毫不容置疑的冷凝,“這是我欠他的。”

白芷眼眶微瞪——總覺得裴秋陽這句話另有深意。

可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再次低聲勸阻。

“殿下,奴婢知曉國師是您的救命恩人。可報恩的法子有很多啊!再另想法子不好麼?您堂堂公主,去伺候國師,若是傳出去,叫人知曉了,以此攻訐您的聲名,可怎麼是好啊?”

白芷已是苦口婆心。

可裴秋陽從以前便是做了主意便無人能改的倔性子。

更何況,如今還事關她心心念念了兩輩子的人的安危之事。

怎可能會被輕易說動?

她看了眼白芷。

白芷一顫,心知公主殿下最厭惡人在她做主意時這般攔三阻四的,這回怕是少不了一頓責罰了。

不料,卻聽裴秋陽的語氣柔和了下來,“有人要害他,白芷。”

白芷一震,下意識道,“可他是國師啊!有多少人保護他,何需殿下……”

話沒說完,猛地頓住。

心知已是犯了死罪。

然而,裴秋陽卻依舊沒有動怒。

反而輕嘆了一口氣,愈發輕緩地說道,“是啊!世人皆以為,他高處厚權,呼風喚雨。可如今,卻還有人能隨意地往他身邊塞女人。”

白芷莫名抖了下。

頭頂繼續傳來裴秋陽慢條斯理的說話聲。

“高處不勝寒。他看似鮮花著錦,實則已如烈火烹油。行一步,萬千眼看。一處錯,便是深淵萬丈。”

“我本想他只做那個寂寂無名的小和尚,悲歡由心。卻不知這一世如何已是如此差錯難返。”

“他已走到如今地步,卻還是身不由己。我便做不得壁上觀,由著他人再來害他辱他。這一次,我是絕不能再讓他落到那樣的境地了。”

“白芷,我雖能力不夠,可這一次,卻不想再讓自己因為什麼都不做而抱憾終身。”

“我想,能護他一日,就護一日。總歸,要竭盡我所能才是……你,可懂我的意思麼?”

她說話時輕輕慢慢,本無任何苛責之意。

可白芷卻莫名渾身顫慄,冷汗點出。

她跪在了地上,深深磕頭,“是,奴婢知錯,請殿下降罪。”

裴秋陽看了她一會兒,無奈淺笑,伸手,將她扶起來,“別害怕,我自有分寸。”

分明是同一個人,頃刻氣凜如凰,頃刻和顏春風。

不變的卻是,眼前這人,周身漫開的貴雅氣勢。

白芷心下又驚又畏又有些高興。

點了點頭,正要說話。

側殿的門口出現一人,正是先前拉馬的小福子。

他朝左右看了眼,低聲道,“殿下,全公公傳來訊息,說太后請您去慈寧宮一趟。他說您去御花園賞雨還未回,正拖延著,讓您趕緊回宮呢。”

白芷一愣,“太后?為何此時要尋殿下?”

裴秋陽卻明白為何。

起了身,剛要走出偏殿,卻又停了下,想了想,將腰間懸掛的雙魚玉佩摘下來,放在旁邊的茶几上。

白芷一驚,剛要說話。

裴秋陽卻已轉身離去。

她只能忍下,又看了眼那雙魚玉佩,跟著裴秋陽離了功德殿。

……

約莫兩刻鐘後。

側殿前,元二開開心心地推開門,“仙女姐姐,我給你送……咦?人呢?”

他的身後,無機抬眸。

卻見殿內,空蕩蕩,無一人影。

寒色的眸中,靜冷一片。

元二納悶地左右看了看,“已經走了麼?是不是去後面玩去了?我去尋!”

說著便轉身跑了。

門口,無機的視線,停在一方紫檀木的茶几上,頓了片刻後,走進殿內。

站在那茶几前,垂眸,看著茶几上那枚玲瓏精緻的雙魚玉佩。

“咔嗒。”

念珠輕輕轉動。

忽有一聲輕笑傳來,“大安門前,明明可以將人一起打發走的,為何卻偏要將那麻煩帶到跟前來?”

無機伸手,將那玉佩拿起。

門外,一黑衣人站在宮燈下,半面圍著黑巾,露出一雙狹長含笑的眼。

無機轉過身,隨著動作,手中的玉佩被掩在了垂落的廣袖之中。

他神色平靜,並未回答對方的話,只是問道,“查得如何了?”

黑衣人再次笑起來,搖了搖頭,“如你所料,當年那事,果然皇帝有插手。”

無機點頭,面上不見分毫情緒起伏,冷淡得彷彿個沒有情緒的冰人一般。

黑衣人無趣地眨了下眼,又問:“為何同意將那麻煩留下?你就不怕她知曉些什麼嗎?”

無機這回卻什麼話也沒說,走出殿外,朝另一頭而去。

黑衣人笑著搖頭。

跟在他後頭慢悠悠地說:“佛陀無心,卻以無心問花意,花可有意?”

“嘖嘖……可憐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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