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看他神情,皺了眉,“太子何故而笑?”

裴涵初隱了笑意,看向景元帝,神色裡多了幾分認真,“父皇若不提,兒臣本是不該議論的。若以兒臣來看,秋陽若嫁給國師,乃是雙利之大好事。”

景元帝眉頭一擰,朝他看去,“這是何意?”

裴涵初上前一步,站到景元帝身旁,聲音低了幾分。

“父皇先前意欲賞賜女子給國師時,除了試探國師心意外,可還有拉攏挾制之意?”

景元帝神色一變,卻沒說話。

裴涵初笑了笑,又道,“父皇勿怪。以兒臣看,以普通女子為餌,並不足以讓國師心甘情願一生臣服於父皇,反而會讓國師心生芥蒂。父皇先前的計策,未免冒失了。”

景元帝猛又想到,這計策正式趙庭雨提出的!

心裡惱火更盛。

若所有思道,“以你之見,秋陽嫁於國師,反倒是樁好事?”

裴涵初含笑,“豈止好事,更是一件妙事!”

景元帝沉吟。

裴涵初又道,“父皇先前的思量兒臣也明白,國師無欲無求,六根清淨。這般人其實最不好掌控,若是以兒臣來說,定然也是要尋個把柄握在手中,好讓這人生世效力於大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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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景元帝,發現他神色微緩,眼中流露贊同之意。

微微一笑,繼續道,“而現下,國師主動送於把柄至父皇手中。以兒臣所見,國師之性,若非真心想要,斷不會開口。”

景元帝再度陷入沉思中。

裴涵初看他神情,再次說道,“而且,父皇信不過誰還能信不過秋陽?若秋陽嫁給國師,國師必然便是只能為大玥朝效忠一生了。將來若再誕下子嗣,得國師之能,我大玥朝,豈不是蘊昌連綿,長盛久安麼?”

最後一句,頓時讓景元帝動搖!

他抬頭,朝裴涵初看去。

裴涵初沒再開口,只笑著頷首。

景元帝凝神片刻後,忽而再度輕嘆了一口氣,“可到底是……委屈了秋陽。”

裴涵初抬頭。

就聽景元帝道,“嫁於國師,可非一般人家,輕者承受非議,重則只怕還要遭百姓唾罵,朕本答應她母妃,要好好護她一生的。”

“父皇不如問問秋陽的意思?”裴涵初笑道。

景元帝一頓。

“若他二人兩情相悅,便是面對龍潭虎穴也不懼的。”

裴涵初的話,讓景元帝心頭一動。

似乎想到什麼,片刻後,擺擺手,“此事暫不用再議,容朕再思量幾日。”

“是。”

裴涵初應下,又看了眼那摺子,“至於趙首輔……”

景元帝神色一冷,“讓各部聽你調遣,徹查!”

裴涵初眼底喜色一閃,躬身行禮,“兒臣領旨!”

……

同一時間的安南侯府中,秋葉掀開簾子,朝外看了眼,走了出來,帶上房門。

屋內。

安悅容坐在桌邊,手指輕輕摩挲過桌面上一件身形略小的披風。

片刻後,將臉擱在那屏風上,輕輕地蹭了蹭。

低聲道,“您若真動了凡心,那我便將自己獻祭給您。莫要被骯髒的狐狸精給矇昧了。您等著我……”

……

數日後。

一樁炸翻天的訊息幾乎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人人都在議論。

堂堂大玥朝內閣首輔,趙庭雨趙大人,居然洩露秋闈考題!

以一副劣質畫作,藏下考題,售賣二十兩白銀,大量斂財!

“若是一般有點兒銀錢的家裡頭,這二十兩,雖說不是鉅款,可也不是掏了就沒法過日子了。可恨就可恨在,還有的讀書人家裡頭啊!那都已經家徒四壁了,卻還為了這考題,一家子連命都剮去大半條啊!”

朱雀大街最豪華的酒樓裡,那說書先生說得是口水橫飛,義憤填膺!恨不能去撕了趙庭雨的官服!

“聽說就有個關遠縣的書生,為了買這考題,居然連祖宅都賣了!”

“賣祖宅有甚稀奇!還有人把自己妻兒都賣了,就為了買這麼個破畫!簡直喪盡天良!”

“喪盡天良的是他趙庭雨!身為內閣首輔!全天下讀書人的表率!他的書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

“我呸!他根本就不配當讀書人!”

“這樣的人,如何能為我大玥朝重臣!朝廷怎麼樣也得給百姓一個說法!”

“就是!走!去衙門!小可倒要問問!這讀書人十幾年寒窗苦讀,就任由他人這般作踐?豈有此理!”

“就是!走!”

原本在店堂之內的人哄地一下,全都激動起來,紛紛站起身朝京兆衙門奔去!

嚷嚷著要朝廷重懲趙庭雨!

一路過去,幾乎是人聲鼎沸,塵囂之上!

酒樓的臺子後,說書先生將摺扇一開,搖了搖,朝大街上群情激奮的百姓看了眼。

身後,兩個人走出來。

那說書先生立時躬身行禮,“大先生。”

一張雌雄莫辯俊美無邪的臉掩在柱子後的陰影裡。

斜挑的丹鳳眼裡滿是笑意。

對身旁的女子笑道,“國師可真是重諾之人,這才多少天?咱們恨了二十年的仇,居然就報了。”

他的身旁,小水靠著柱子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可還是笑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對銀質的手鐲來。

將其中一個放在大先生的手中,低聲道,“咱們也算能去見爹孃了。”

大先生失笑,看了看那銀鐲子,套入腕上。

街上,又是一陣喧囂高嚷。

“殺了趙庭雨狗賊!”

“殺了狗賊!”

他看了眼,轉身,“到進宮的時辰了。”

小水一笑,套上銀鐲,跟著他,再次陷入陰暗之中。

……

而就在京兆衙門幾乎被百姓和讀書人圍得水洩不通時。

皇宮,豐照宮中,群聲歡笑,其樂融融。

素來清靜的德妃娘娘,難得地辦了一次生辰宴,遍請六宮。

能來的不能來的,幾乎都坐在了豐照宮的主殿內。

一時群香鬢影,百花招展,似是春景,惹人嚮往。

德妃坐在一群人的上首,笑著聽底下的恭維話,一邊問身旁的靈枝,“秋陽還沒到麼?”

這麼多人,獨獨只問了裴秋陽。

有幾人眼中閃過嫉色。

“九公主今日也要前來麼?聽說她前陣子受了驚嚇,久在長樂宮中,不常出門啊?”

“什麼不常出門啊?昨兒個我還瞧見她在百花園裡頭摘花呢!這大冷的天,可不像是身子不好的模樣兒。”

“那怎麼……到這個點兒了,還沒來呢?”

說者有意,卻只瞧見德妃似是聽者無意,反側過頭去跟身旁的孫嬪說話。

“本宮上回給你的阿膠,吃著可還好麼?”

孫嬪掩口輕笑,“吃的可好了呢!多謝姐姐賞賜!您瞧我這陣子的臉色是不是都好多了?”

德妃被她逗得笑起來,不料又咳了兩聲,驚得孫嬪連聲關切。

德妃笑著擺擺手,“不妨事,老毛病了,你也知曉的。”

說著,朝靈枝看了眼,“去把藥溫上。”

素來聽話的靈枝卻沒立時應話,為難地看了眼德妃。

德妃瞧她,“怎麼了?”

靈枝立時屈膝道,“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疏忽,您那滋補的藥中,阿膠已經用完了,奴婢忘記叫內務府備上,故而要晚些時候……”

旁邊的孫嬪一聽,立時說道,“哎呀!這丫頭也真是的,怎地這樣疏忽!耽誤了姐姐的病情如何是好?”

靈枝一臉愧疚自責地低下頭,“請娘娘責罰。”

德妃擺擺手,還沒說話。

孫嬪又笑道,“姐姐的身子要緊,幸而我那兒還有姐姐上回賞的阿膠,我還沒吃完呢。姐姐若是不嫌棄,妹妹讓玉橋去給您取來?”

德妃含笑看她,“這如何使得?”

孫嬪立時笑得更殷勤了,“怎地不使得?本就是姐姐的東西,是我討了便宜了。玉橋。”

身後的宮女立時上前,“娘娘。”

孫嬪笑道,“去把我放在櫃子裡的阿膠取出來,趕緊地送給靈枝姑娘送來。”

不想玉橋卻為難地朝她看了眼,“娘娘,您的櫃子……奴婢開不了。”

孫嬪一愣,隨後想起來,大笑,“對了,我倒是忘了!”說著,將鑰匙掏出來,一邊遞給玉橋,一邊對德妃說道,“姐姐給我的好東西,我怕底下人偷奸耍滑貪了去,每每要吃了才切下一點兒,讓他們現熬。姐姐別笑話我小氣啊!”

德妃掩口失笑,“你啊!何至於如此,下回本宮讓他們再給你送。”

孫嬪立時眼睛一亮,“那我就先謝謝姐姐了!”

卻不見玉橋接鑰匙,頓時柳眉一豎,“做什麼呢?還不趕緊拿著鑰匙去取阿膠來!”

玉橋嚇得一哆嗦,忙跪了下來,小聲道,“娘娘,您櫃子裡的東西都是您親自擺放的,奴婢只怕翻亂了,碰壞了您的東西,請娘娘恕罪!”

孫嬪眉頭一皺,剛要呵斥。

又想起今日是德妃的生辰,不能壞了大家的興致。

便笑起來,“也是!這丫頭笨手笨腳的,姐姐,我親自回去給您取來!”

德妃露出幾分愧色,“這如何使得?罷了,不過也就半天的功夫,本宮等等就是了。怎能叫你在這寒風裡頭來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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