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機眼瞳微震,抱住她的手猛地一緊。

幾乎是勒住裴秋陽了。

她難受地皺了下眉,卻沒有出聲。

反而又笑了笑,道,“世人皆說國師慈悲為懷,乃無上佛轉世。不想翻過無情面,卻叫本宮瞧見了個七情六慾愛恨情仇如此分明的鮮活人兒,本宮當然害怕了。”

鮮活人兒?

無機抱緊的手微微鬆開,垂眸,看懷裡的裴秋陽。

裴秋陽松了口氣,抬眼,便對上無機的眸,靜深空遠,又帶著一絲迷茫。

一瞬間,彷彿又叫她瞧見了從前的大和尚。

她彎了彎唇,伸手,捏了下他的臉,道,“本宮害怕,世人對國師有頗多誤會,生生將你逼在那蓮花座上,見不得國師嬉笑怒罵。”

說著,她勾了下唇,似是想到什麼一般,聲音裡多了幾分嘲諷的冷意,“螻蟻紅塵,俗物之盼,最是易得,也最可怕。可將你供於萬生之上,也可頃刻踩你如腳底塵泥。”

她捏著無機的手慢慢展開,又摸上他的臉頰,輕輕摩挲下來,話音隨著動作徐徐吐出,“我是怕,國師受凡俗戕害,遭苦難之災,再不得心。”

她的指尖有點涼,劃在臉頰邊,似一滴寒露淺淺落下。

撩動的,勾人的,悸癢的。

無機垂眸,面上一片清淨冷凝,眼底卻早已萬丈潮湧!

她在怕他還會落得曾經的下場,在刻意提醒他麼?

她還不知,他早已成了個怪物吧?哪裡會在乎那些螻蟻的目光和置喙?

他伸手,握住了裴秋陽放在臉頰邊的手。

裴秋陽抬臉,就見他忽而低頭,近在咫尺的臉。

微微一驚。

下一刻,就聽他問:“殿下,臣……可否一親芳澤?”

裴秋陽不曉得他怎麼突然間又起了這這這……沒羞沒臊的心思!

他不是和尚麼?

六根清淨,色即是空啊!

怎麼,怎麼這會子跟上癮了似的?

想躲開去,手卻在他的手中。

他不斷靠近,唇尖幾乎都要抵上她的唇珠。

呼吸糾纏,佛香之中,牡丹花肆意濃烈。

裴秋陽意亂神迷,只覺自己渾身都要被燒起來了。

不知該怎麼回答。

就聽無機又道,“殿下,莫要再看旁人。待在臣的身旁,只要您在,臣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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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壓了上來。

裴秋陽閉眼。

忽然,車外傳來白芷問聲,“殿下,可要回宮了?”

兩人瞬間一滯。

裴秋陽猛地回神,一下瞪眼,看著面前不過寸毫的俊美大臉。

無機垂眸,對上那雙驚慌漂亮的眼睛。

握住的手指慢慢鬆開,片刻後,坐了回去,又看了眼裴秋陽,掀開車簾,走了下去。

馬車這才緩緩動了起來。

車外,無機看著緩緩離去的馬車,眸光晦澀。

方才那一刻裴秋陽的話,終是叫他明白,自己是個多麼卑劣的人。

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兇殘,便只會用這般下作的手段去將她強行捆綁在自己身邊。

分明知曉,與他在一起後,她將會面對的,是更加兇惡的險境與困苦。

卻還是抵不過心魔。

說是想給她最周全的保護,實則,不過是他的一腔私慾。

想佔有,想侵犯,想全部獨吞。

在知曉她同是重生而來後,他便再放不了手了。

她如今,還以為他是從前那個蠢透頂的和尚,才會這般親近於他。

那以後呢?

若知曉,他亦是重生歸來,早已走在了一片枯骨堆砌的血路上時,她還會歡喜這樣的他麼?

只有將她綁在身邊,讓她成了他的人後。

她才會,才會……無法逃離去吧……

“師父。”

元三從後面走過來,將披風搭在他的肩膀上,“秦先生那邊,見到聯絡人了。”

無機點頭,剛要說話,忽然低頭,重重地咳嗽起來。

元三一驚。

低頭,就看無機咳出了一口血。

頓時變色,“師父!您又動了內氣?我這就去……”

無機看到那血,面色不改,擺了擺手,“無事,去找秦風來。”

元三皺眉,掩不住眼中的擔憂,又看了眼地上的血,轉身走了。

另一頭的馬車上。

白芷上了車就看裴秋陽歪靠在車壁邊,一臉的神思恍惚。

“殿下可是嚇著了?”

她柔聲詢問,心裡也是一片焦急。最近公主殿下實在遇到太多危險了,總感覺不安。

裴秋陽睜開眼,卻沒有白芷以為的驚憂害怕。

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白芷,我有個懷疑……”

白芷立時一臉凝色,“殿下可是對今日行刺之人有何懷疑?”

裴秋陽卻又停下,片刻後搖了搖頭,再次自語,“也許是我想錯了。畢竟他先前,確實一點反應也沒有啊……”

白芷不知道裴秋陽在說什麼,可看她的神態卻不像是被刺客嚇到的樣子,心下稍安。

……

回到長樂宮時,已是暮色落下。

冬意寒涼,宮內行走的宮人都少了許多。

王萬全站在長樂宮的角門打發了一個末等的小內侍後,回到主殿,見了正縮在榻上,懶洋洋眯眼的裴秋陽。

“殿下,查出來了。”

裴秋陽看他,“說。”

王萬全躬身,“那書生名叫趙澤,是永安縣人,十幾歲時便中了秀才,不想之後十幾年卻一直不得中榜,又一心只知曉唸書,如今已是家徒四壁。”

裴秋陽抱著手爐慢慢地轉。

又聽王萬全道,“可已是窮途末路的景況,他居然還為了買那幅畫,把家裡的宅子都給典當了。”

裴秋陽眉頭一挑,朝王萬全看去。

“這個趙澤也算謹慎,奴婢安排的人去打聽,一開始還怎麼都不肯開口。只不過,這書生卻又是個貪杯的酒鬼,幾碗黃湯一下,便什麼都說了。”

王萬全說到此,聲音又低了幾分,“原本這趙澤因著十幾年都考不中,已是心如死灰。都打算放棄科考回到永安縣做了教書先生了此殘生的。誰知,上個月,在同人吃酒時,竟無意聽人說,有可保一舉中榜的萬全之法!”

裴秋陽神色驟變,猛地坐了起來。

旁邊的紫丹和青梨也被嚇得不輕,對視一眼,一個去看門外,一個關上了虛掩的窗戶。

“你繼續說。”裴秋陽的聲音都冷了下來。

王萬全也知茲事體大,立時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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