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苦澀
懷寧伯腿一軟，直接跪在了無機身旁，揪著他的衣襬大哭起來，“國師大恩，老夫老夫……”
呂婉又是哭又是笑地對裴秋陽道，“太好了！太好了！”
裴秋陽笑了笑，抬眼看向那個渾身染血的素淨之人時，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模糊了。
她彎著唇，點頭，“是呀！太好了。”
解開臂繩的無機手上一頓，眼角的餘光朝那女孩兒的方向淺淺地瞥過去。
景元帝大喜，“好！國師果然天人，庇佑我朝！好！”
連聲幾個好。
柔妃也笑，點了點頭，朝淚流滿面的懷寧伯夫人道，“這下放心了吧？”
懷寧伯點頭，也要給無機跪下。
無機卻已伸手，請懷寧伯起身，“某身上不淨，便不扶伯爺了。世子本就命不該絕，某不過只是順水而已。主要還是幾位太醫大人的功勞。”
都是人精，懷寧伯夫婦立即轉身，朝幾個太醫行禮。
原本在無機後頭被忽略的幾個太醫的神情頓時鬆緩了幾分，笑著擺手，推辭客氣。
景元帝笑，“都有賞！”
眾人一片歡喜。
裴秋陽也跟著笑。
不想，一轉臉，卻看無機轉身，無聲地走出了賬外。
周遭這篇熱鬧高興，似乎與他，並無多少干係。
明明是一手迴天，卻透身都是雲淡風輕。
素淨的衣裳上染著大片的血漬，卻遮蓋不了他藏於心中的大懷眾生。
是心作佛，是心是佛。
他的道，似乎從來都沒人能懂。
她忽而忍不住，拔腳就追了出去。
“殿下？”呂婉驚了下，輕喚。
外頭。
無機已走出數步外，忽聽身後傳來熟悉嬌喚。
“國師！”
無機頓步，緩了數息，轉身，朝她看了眼，垂眸，行禮，“九公主。”
裴秋陽猛地眼瞳一縮，心裡那點細微的疼痛，似乎又裂開一些。
她攥了下手指，又鬆開，“我……”
“殿下。”
呂婉追了出來，“您怎麼了？”
裴秋陽搖頭，再次看向無機，剛要說話。
對面，方園走了過來，在裴秋陽和無機身前轉了一圈，行禮，然後朝賬內道，“陛下。”
不時，景元帝走出來，“何事？”
方園行禮，道，“誠親侯拒不認罪，堅持求見陛下。”
景元帝臉色一沉。
還沒開口，後頭懷寧伯突然衝了出來，吹胡子瞪眼地罵道，“不要臉的老無賴！他兒子差點殺了我兒！還敢不認？！要不是國師！我兒現下可就，可就……我呸！他有什麼臉面求見陛下！老夫去會會他！”
說著，擼了袖子就要往前衝。
也沒人能攔得住。
呂婉擔心地看她娘，不料懷寧伯夫人居然也是滿臉冷意。
裴秋陽又看了眼無機，卻見他已經轉臉看向景元帝，依舊那副不見波瀾的清寒模樣，淡聲道，“陛下，臣陪您同去吧。”
景元帝點點頭，看了眼裴秋陽，“你也早些回去歇著。”然後對柔妃道，“懷寧伯這兒你看顧著些。”
柔妃一笑，福身，“陛下放心。”
裴秋陽蠢蠢欲動，還想跟著一起去，卻被柔妃從旁邊拉了一把，朝她搖了搖頭，這才作罷。
依依不捨地看向無機離去的背影，發現他居然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
心下當真又苦又澀。
果然是生氣自己瞞他麼？
唉……
旁邊，呂婉注意到她的眼神，朝無機離去的方向看了看。
低聲道，“殿下不怕國師麼？”
裴秋陽一愣，看她，“為何要怕他？”
呂婉驚訝，“那可是無上佛啊，無情無心的，都說他根本連人間情愛都不懂的，完全不近人情，您怎麼不怕？”
裴秋陽更驚訝了，“可大家不都說他慈悲為懷麼……”
“什麼啊！”
呂婉擺手，“就因為他悲憫天下，所以才不把凡俗放在眼中嘛！您還不知曉吧？上回宮宴上，那誰家的女孩兒想跟國師套近乎呢，結果被他給嚇哭了呢！”
“還有這種事？你跟我說說……”
“秋陽。”
不遠處的柔妃忽然出聲，朝兩人笑了笑，“懷寧伯世子無事，你也該回去歇著了。不然陛下知曉，定然又要怪罪的。有什麼話，明日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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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寧伯夫人也想起今日裴秋陽的遭遇，忙點頭，“是是，九公主殿下該歇著了，還辛苦您特意過來一趟。彎彎，不許再纏著殿下！”
呂婉癟了癟嘴，倒是沒多說什麼，對裴秋陽道，“我剛剛只顧著我哥了，殿下您……沒事吧？”
裴秋陽笑著搖頭，“我沒事。嗯……那我先回去了，明日你來找我。”
“嗯。”
“再跟我說說那個被國師嚇哭的女孩子的事兒。”
“……好。”
呂婉目送裴秋陽繞過帳子後，便扶著懷寧伯夫人同柔妃走了進去。
不想，帳子後，裴秋陽忽而腳下一轉，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
主賬之中。
誠親侯文宇亭跪在地上，以頭磕地，聲聲哀嚎，“臣冤枉！臣當真不知啊！我兒慘死，請陛下為臣做主……”
“我呸！”
旁邊的懷寧伯幾乎氣死了，也不顧景元帝在跟前，朝著他大罵起來，“你這不要臉的老賴貨！自己屙的屎還不承認！你兒慘死？那我兒又怎麼算？你不要以為旁人都是鼻子壞了，聞不到你滿身的屎臭味！你這個……”
“懷寧伯。”
景元帝實在聽不下去了，朝懷寧伯看了一眼。
懷寧伯還要罵的，被這麼一斥，忙收聲，看了眼景元帝，往後縮了縮，“臣就是一時沒控制住，陛下恕罪。”
景元帝搖搖頭，看向文宇亭，“誠親侯，你說你冤枉，有何處冤枉？”
文宇亭被懷寧伯罵得狗血噴頭，滿心憤恨。
頓了頓，大聲哭道，“陛下，酒宴之上，我兒因給國師賠罪反被斥責，心中鬱卒，不過偶然去外間散步，誰知卻遇到了九公主。他從小便對九公主痴心一片，見到心上人自是忍不住想要親近，誰知竟碰到了刺客，他一心想要救公主殿下啊！卻反被，反被殺害了，我兒好冤啊……”
這分明在混淆黑白！
懷寧伯怒斥一聲，“賊喊捉賊！不要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