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忙回頭,卻不想看到無機那雙清冷含霜的臉。

頓時想起,功德殿那次,她為了將計就計,故意趴在無機肩膀上,故作一副勾人的樣子,無機卻一副冷漠無視的素冷樣子。

還有更早前,在雲頂寺,她問他,要不要自己以身謝恩時,他叫自己自重的冷淡。

真是……

真是……

為什麼總是她一個人做盡這樣的醜態啊!

從前她逗他,他還會臉紅,會笑,會看著她。

可現在呢,你瞧瞧,身子都讓你見著了,你居然還這樣擺著個冷臉!

真是……

心裡不知道到底在不爽什麼,可胳膊還是乖乖抬起來了。

不想,無機竟伸手,將她的衣裳拿起,然後順著她的袖子,幫她穿了起來。

裴秋陽眼底微震。

手臂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見無機將旁邊的紫檀佛珠拿起。

套過她的指尖,轉到了她的手腕上。

裴秋陽又震了下,佛珠套在手腕上,有一瞬的涼意。

她看向無機。

就聽無機道,“這是我一歲的時候開始唸經時,我師父給我的。我戴了它十八年。”

裴秋陽心下一動,朝手腕看去。

又聽無機道,“如今戴著太小了,女子手腕纖細,你戴著,更合適。”

裴秋陽掀開袖子看了看那佛珠,確實小巧玲瓏,映襯得自己的手腕也特別好看。

笑了笑,看向無機,“可送給我合適麼?不是你師父給你的麼?應該很珍重吧?”

這個女孩兒,一直都是這樣的。

原本,驕奢貴養的人,許多都認為,天下的東西送到他們跟前,他們哪怕是看一眼,都是多大的賞賜。

唯有她,從前便是,弄翻了他的花盆,佯裝不是故意的,卻滿臉的歉疚。

搶小孩兒的蛐蛐兒,卻又怕人家哭,還給了那麼多的金子。

傻里傻氣的。

他笑了下,搖頭,“給你的賠禮。”

裴秋陽這回正看著他呢,一下就抓到了他這個一瞬消失的笑容。

激動地眼睛都冒光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國師,你方才是不是笑了?是不是?再笑一個好不好?國師……”

“哐哐。”

門上響起敲門聲,元一在外頭喊,“師父,青雲方丈來了,您現在見不見?”

青雲?

不是雲頂寺的那個方丈麼?

裴秋陽站了起來,又不甘心地回頭看無機,“國師,能不能再笑一個?”

無機抬眼看她,頓了頓,道,“去玩吧。”

裴秋陽撇嘴,只好轉身。

嘀咕了一句,“明明笑起來那麼好看嘛!小氣!”

沒注意到身後的無機,霍然頓住的手。

門外。

青雲笑眯眯地看著裴秋陽被元一拉走了,走進書房。

抬眼,就看無機坐在窗邊的涼榻上。

眼神少有的空冷,似是在回憶什麼。

青雲走過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笑,“想什麼呢?這麼用心?”

無機眸光一動,抬眼,看到是他,頓了頓,轉身,將藥瓶收起來,緩聲道,“想起從前……”

“嗯?從前怎麼了?”青雲笑,在他身旁坐下。

無機淺聲,“從前她也常說,喜歡看我笑。”

“嗯?”青雲拉過他的胳膊,一邊診脈,一邊看他。

竟看無機的眼底,似有一層極淺極淺的欣喜之色。

頓時意外。

卻聽他又道,“她說我笑得好看,總令她高興。”

青雲暗暗心驚,面上卻是笑道,“那為何不多笑呢?”

深瞳底下的喜色褪去。

無機再次垂眸,壓抑了許久的咳嗽終是忍不住,連著咳了好幾聲。

青雲收回手,又看了看他的後背。

道,“外傷裂開了些許,這段時間不可再隨意動作,否則再傷一次,只怕難好。”

給無機重新披上外衫,“內力震傷了些許經脈,不過還是因為中了春物的干係,太傷身子了。幸而及時服用瞭解藥,也不算嚴重。我給你配幾服藥,先吃著調理一下吧!”

說完,轉身到桌案邊。

無機坐在榻邊——解藥?

那個青樓房間裡飲下一杯便讓他瞬間冷靜的水,若有若無的香,還有那個十分不同的花娘……

“好了。”

青雲將藥方寫好,抬頭,就看無機還坐在榻邊出神呢。

他甚少這樣。

青雲將藥方吹了吹,放在桌上,笑道,“還想呢?既然她從前就喜歡你笑,那不如多笑幾次啊?”

沒有聽到回應,他也不意外,將藥方整理好,站了起來。

卻忽而聽榻邊的無機說道,“婆娑生來,心魔已成。我不該再有七情六慾……”

青雲轉臉,看他悲色浮面,張了張口,卻到底沒再說什麼。

卻想起,四歲之前的無機,都是雲頂寺那個笑口常開小福娃一般的小師叔啊!

一場走火入魔……

唉。

……

豐照宮。

院子裡,德妃披著一層杭綢緞面的披風,看著天空的星子,淡笑道,“可憐柔妃一片心意,甚至還不惜跟太后撕破臉。白費了力氣啊!”

靈枝在旁邊小心地說道,“娘娘,夜裡風大,回去吧?”

德妃咳了一聲,扶著她的手慢慢朝裡走。

“秋獵的事兒都準備好了吧?”

“嗯。”

“裴秋陽到時名聲一毀,柔妃的算盤落空也該落空了啊……”

……

三日後,皇帝出宮,前往皇家圍場,進行秋獵。

大玥朝一年一度秋獵,其實不過是皇家舉辦的一場秋日遊樂罷了,為的是讓當今天子與群臣共樂。

秋獵之中還定了彩頭,由獵得獵物最多者得。

當然,彩頭都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獲得彩頭者,能受皇帝親召,若是能被皇帝看中,那便是一步登天了。

當年的方園,便是走的這條路。

很多人說他是走了大運,其實只有裴秋陽知曉,當年那個小小的孩子,為了練功夫,吃了多少的苦頭。

皇家圍場位於京郊往北二十裡外,專門圍了一大片的山林地帶,供每年的皇家秋獵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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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從京城出發,走得快的話,一般中午就到了。

可畢竟皇帝出行,一路受百姓叩拜,護衛安全等,竟是硬拖到了下午才到。

裴秋陽早就急不可耐地趴在馬車的窗戶上,遠遠地看見圍場裡早就扎好的營帳,激動得直拍身後的白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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