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

帽兒衚衕。

柳兒送走來客後,左右看了看,便‘砰’地一聲關上了宅門。

匆匆走回內院,來迴轉了好幾圈,似在遲疑。

就見一個小廝過來,惡狠狠地問:“方才是何人?”

柳兒渾身一抖,忙道,“快去給宮裡的老爺傳話,就說有人查到家裡來了!”

小廝神色一變,忙從後門跑了出去。

柳兒站在院子裡,面色漸漸發白。

正不知所措時,忽而宅門又被敲響。

她嚇了一跳,小心地走過去,打開門一瞧。

一個麵皮黢黑高大威武之人站在外頭。

……

京城某座深宅大院中。

黃啟福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侯爺,您也知道,柳兒那是奴婢從百花館裡買來的,斷沒有強逼的道理。可那人卻非說奴婢是強逼的柳兒,還說了要帶人來抓奴婢。”

說著,又看向對面背對著他站的人,“奴婢被抓也沒什麼,只是,若奴婢這一走,內務府總管的位子還不知要落到什麼不知好歹的人手裡。若是不為侯爺用的順手,奴婢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啊!”

背對著他站著的人沒說話,倒是旁邊又走出來一個年輕人。

面目清雋,儒雅文秀。

正是令無數閨中女子夢中難忘的世家弟子第一人——文敬之!

他笑著伸手扶起黃啟福,溫聲道,“黃總管不必驚慌,你那宅子的事,我父親早已知悉。”

黃啟福頓時松了一口氣,又小心地看了眼那依舊沒回頭的中年男子,賠笑,“那世子,您看奴婢這事……”

“一個守皇門的而已,還不至於敢動你。可知他背後是何人?”那中年男子轉過身來。

露出一張與文敬之有著五六分肖似的臉,不過眉宇緊擰,面露幾分刻薄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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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當今太后之侄,誠親侯,文宇亭。

黃啟福忙道,“聽說……他跟長樂宮裡的掌事太監王萬全交好。”

“長樂宮?”

旁邊的文敬之一驚,“難道是秋陽……”說著,看向文宇亭,“父親,莫不是秋陽察覺到了什麼?”

文宇亭卻面露不滿地斥道,“她能察覺什麼?蠢笨無知的女子罷了,多半是聽了誰的慫恿。”

聽到文宇亭這樣羞辱裴秋陽,文敬之略皺了下眉,卻沒說什麼。

文宇亭又看向黃啟福,“你近來可有做什麼招搖之事?惹了那太監?”

黃啟福想了想,謹慎道,“奴婢自問素來辦事妥帖,不過身居內務府總管,嫉妒奴婢的自然也不少,這王萬全從前就是個睚眥必報又慣嫉恨旁人的惡毒性子,說不準是奴婢哪裡招了他的眼……”

沒說完,卻見文宇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這樣的人,留在那蠢丫頭身邊也是個禍根,正好趁此機會拿了吧!”

黃啟福一驚。

就聽文宇亭道,“你這樣……”

文敬之在旁邊默默地聽著,想起裴秋陽最近對自己的冷淡,沒再開口。

……

如此又過了數日。

這一天,無機晨起,走出寢殿,就見素來都是要到日上三竿才會出現的裴秋陽,居然拎著把剪子在懶懶散散地剪飛雲宮一角的忍冬青。

而她的身旁,一個面生的小內侍,正將一個物事塞進她手裡。

他收回視線,正要朝另外一頭走去,卻聽身後傳來這幾日不知聽了多少次的嬌笑軟呼。

“國師,您起了呀?”

無機頓了下,抬眸,就見小女孩兒站在那被剪的七零八落的樹枝前,朝他展顏歡笑。

他看了一眼,再次轉過臉,朝前走去。

身後,裴秋陽卻跑了過來,笑眯眯地追在他身後問:“國師,您今早是練劍還是坐禪?我給您奉茶?您要喝什麼?霧裡青?毛峰?還是雪頂含萃?”

走在旁邊的元一嘴角抽了抽,“奉茶的事兒無需你……”

“坐禪,奉雨前龍井來。”

“好的!”脆脆應聲,“您等著啊!”

後頭,元一再次抽了抽嘴角。

……

裴秋陽本來這大清早地從長樂宮趕來,是因為她自打進了這飛雲宮,就沒有個能跟他長久獨處的機會。

想趕著早些,能不能跟他獨坐一會兒,聊聊天,問問他的傷有沒有好些之類的。

誰知,她那茶才泡好,準備送去呢。

那邊元一居然通報,大理寺卿陳海求見!

陳海可是見過裴秋陽的,為怕暴露身份,裴秋陽這茶也就沒法送了,只能讓小椅子給端了進去。

一邊撇嘴,一邊又偷偷地朝書房裡頭悄悄地看了眼。

這飛雲宮從早上到夜裡,出入的人幾乎沒停過!

聽小椅子說,有時候夜裡都過了亥時,國師的寢殿裡挑著燈呢!

裴秋陽聽著都替他覺得累。

這麼一個國師,要處理的事務竟然不比父皇的少!

不過,她這幾天觀察著這些來來往往的大臣,倒是也漸漸地摸出點門道來——往來的這些朝臣裡頭,最低的可都有從三品啊!

看來大和尚在朝中不僅地位不低,而且權力也不小。

既如此,便證明父皇對他是有足夠信任的,可為何……還想以美人計破他色戒呢?

而書房中。

無機掃了眼奉茶的小椅子,目色靜冷地收回視線。

飲了一口手中的茶,忽而就頓住。

接著就聽對面的陳海嘆了聲,“好茶!”

他掃了眼手邊的茶壺,見陳海再次舉起茶盞,忽而開口,“以陛下之意,如今南方蝗災才過,戶部幾次上報國庫不豐,可底下這些貪墨舞弊之人太多,陳大人還當盡心查辦才是。”

陳海送到嘴邊的茶立時放下,忙訕笑,“國師說得極是!”

他應了一聲,再次端起茶盞。

又聽無機道,“太子不日將會回朝,屆時太子大婚、受封賞,都是用銀子的地方。到時國庫不足,只怕陳大人再無此時悠閒。”

陳海頓時傻眼,茶也不敢悠閒地喝了,眼巴巴地看向無機,“可這國庫……不是戶部的事兒麼?”

無機掃了眼那被他放下的茶盞,淡淡道,“陛下仁慈,不與民重稅,如此一來,銀子不夠使也是必然。然而,我大玥朝近年來國泰民安,斷沒有銀子短缺的道理。那麼,這些銀子去哪兒了?陛下心裡當真不清楚麼?”

陳海只覺頭頂當即如同被重棍子給狠狠敲了一下,腦袋頓時就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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