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非敗他們出了天封城的時候,他新寫的言情小說已經是流傳了開去,很多血氣男人兒對開頭那女子敘事的細膩,兒女情長有些受不了,有不少讀不下去的;但也同樣有很多女們卻趨之若鶩,王非敗在序言裡也寫的清楚,就是要寫給女兒家看的小說,主人公就是女兒家,甚至會把女兒家寫的比男兒家能幹……

此時,位於鎮北王王府所在的幽州,新嫁入姚家的媳婦桐小春心裡正五味陳渣,不知如何是好。

已經嫁入姚家一個月了!自從加入這個家,在這個略顯陌生的環境裡,她一直小心行事,勤懇侍奉公婆,本以為公婆和其他人會待她如一家人;但昨天還是被自家的小姑子在背後從樓梯上推了下去!桐小春的隨身丫鬟翠柳當時正好在旁邊,一聲大喊——引得家裡僕人奔來。

很快,跟著桐小春陪嫁來的僕人、嬤嬤立馬將桐小春扶到臥室,醫生也是揹著醫箱子很快趕到……

當時請來的醫生三十餘歲,面白,唇紅,就是臉上有點稜角。這醫生一上來先是看了額頭的傷勢,利索上上金瘡藥,然後圍著腦袋包了一圈;然後就讓幾個丫鬟幫著按住桐小春,讓奶媽子方嬤嬤幫著說話,看著暈暈沉沉的小春被轉移了注意力,兩手用力磕巴一下,將摔斷的腿給正了骨,然後就是夾板綁上,再吊起來。

一番忙下來,醫生,丫鬟,嬤嬤都是滿頭的大汗;桐小春也是被正骨的那一下子疼的冒汗。

想起請他來的年輕丫鬟說的桐小春是被人推的,醫生一時間沒忍住說道:“你說你家奶奶,真是被人推的?這可是重傷?要是捅到府衙,可是要問罪的啊!”

醫生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多嘴,可這新入門的媳婦就被人這麼折騰,卻也是太過了!

“這是我家新婦,她自己不小心摔的!”醫生聽見這話,抬頭一看,卻是老夫人,桐小春夫君姚佔坤的母親孫氏到了!

姚家的老夫人孫氏在那裡看也不看摔了的桐小春,一甩手裡的手絹,便是哭道:“我怎麼這麼命苦啊!好不容易娶進家門的媳婦,這麼不會做事,自己摔了!還怕別人說,非要說是別人推的,我那姑娘可是一直陪著我唸佛,不知道有多孝順懂事。”

很快的,跟在夫人身後的幾個僕人也是跟著改了口,說是翠柳沒看清楚冤枉了好人;尤其是跟過來的小姑子,本來還有一絲害怕,一聽夫人說的立馬雙手叉腰,嚷嚷著說:要治翠柳的罪!看她還敢不敢冤枉她!

桐小春剛治了腿子,此時正暈暈沉沉的,聽到有人要治丫鬟翠柳的罪,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心裡急切,卻也只能努力讓自己清醒些,喊著自家奶媽方嬤嬤,讓她叫來自家帶來的護院青平守在自己門前,看著點。

“你還想叫人看門,什麼意思?我們不是你的家人?我要懲治這翠柳難道還有錯?誰叫她胡說八道!”夫人不滿的走上前,卻被桐小春的奶媽方嬤嬤和幾個丫鬟攔在面前,不讓她靠近分毫。

“夫人……”

“不要打斷我……”

“夫人你在不聽老朽的,怕是要死人!”隨著醫生的一聲大喝。

聽到這話的夫人孫氏,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吃驚的問道:“死人?”

“你家大奶奶現在傷到頭部和腿部,腿部骨折失血過多,加上頭上有個洞,現在萬萬再不能被刺激,要是刺激過度是要出人命的!夫人也不想外面懷疑你們是謀財害命吧!”

“什麼謀財害命,我明明是關心她!”夫人說完,氣勢卻是弱了下來。

躺在床上的桐小春聽到這話,只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暈了。

”小姐!小姐!你快看看!醫生!我家小姐這是怎麼了?”卻是奶孃方嬤嬤發現自家孩子暈了過去。

“老婦人,您現在,這樣在這裡不好|!真要死了人您考慮考慮!”說著醫生就轉頭開始給暈過去的桐小春診治!

看著這一幕夫人孫氏一時間也是沒了注意,想到醫生說的,她還真怕親家來找麻煩,一想到這裡,她趕緊走了出來!

一出來,轉身看著身後跟著自己的僕婦,孫氏叫了起來:“你們都為在這裡幹什麼?我怎麼這麼命更苦,怎麼一個個都不讓我安寧,你們去找老爺和我兒,快去!”

見醫生說桐小春傷勢極重,不能被驚嚇,孫氏也是慌了手腳,一番思索,索性決定等老爺和大爺回來了,再行處置!這樣想著也吩咐後,她就帶著桐小春的小姑子姚芳芳回了自家院子……

……

第二天醒來的桐小春,沒想到早上夫家一個個都把她當做自己摔的,沒有一個人過來問一聲,唯一代表夫人過來的貼身丫鬟還說她是裝的,好像翠柳喊得事情不存在似的,不由得有點害怕。可她細想起來,那被摔破的頭就疼的厲害。

丫鬟翠柳過來雙手按在小春的肩上,脖頸上,給桐小春慢慢的,輕輕的做著按摩,桐小春躺在那裡,想起那夫人丫鬟過來說她裝重,讓她起來做事,她心裡就一陣悽苦!

正在她頭也疼,心也苦,夫君辦差事回來了!桐小春趕緊撐著讓丫鬟翠柳將自己扶起來,吩咐青平放夫君進來。

一進門看見對自己勉力流出一絲笑意的桐小春,姚佔坤背著手直接高聲道:“你怎麼還躺著,外面居然換安排個攔路的?你怎麼想的?不知道家裡有多少事情要你處理嗎?我娘說你摔了一跤就裝病!你是怎麼回事?現在你

已經是我們姚家人了!全家一體,你不懂嗎?快起來不就是頭碰了一下嗎?”

聽到這裡,桐小春只能閉了閉眼,心理一發狠!讓翠柳扶著自己站起來。

“大奶奶,您不能起來!”

“扶我起來!”桐小春臉色一沉,她也是個倔脾氣,既然夫君讓自己起來,那就起來。

此時方嬤嬤正好出去,翠柳和其她幾個丫鬟彼此看了眼,嘆了口氣,開始扶起桐小春。

姚佔坤本來有些得意,可看著看著卻發現不對,因為桐小春頭上本來的白布滲出了血跡,臉上也多了一絲青灰,更重要的是,那被子掀開後,那腿上夾得是什麼?是板子嗎?

“等等你的腿子是怎麼回事?”姚佔坤直愣愣的伸出右手,指著桐小春夾著板子的左腿問道。

“摔斷了!不信,大爺你去問醫生。”扶著桐小春的翠柳沒好氣的說道,姚佔坤聽到這裡,想起自己早上辦差事回來時,沒聽完夫人孫氏說完,就怒氣衝衝的一路跑過來!一時間姚佔坤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臉色。

“既然腿斷了!那就先歇著,我有事情要處理。”說著姚佔坤挺起胸膛,一轉身背著手走了出去,他覺得自己決定先睡一覺讓自己忙了大半個晚上的腦子好好清醒一下,起來再問問自家母親詳情。這在衙門抄了兩天文書沒有回家,正要好好休息。

看著姚佔坤離開這一幕,桐小春不自覺的有些傷感,不是夫君向她家求的婚嗎?說要好好對她,怎麼進了這個家門,就越來越愛苛責她呢?不過因為這斷腿,就算夫君再怎麼不願意也沒辦法,只得讓她繼續養著病了!比頭上的傷好使……

見夫君走了,桐小春繼續躺下。過了一個多時辰,奶孃方嬤嬤回來將醫生帶了來,同時過來的還有桐小春的母親,在醫生和母親的一番看護下,算是平穩下來……

然後母親盧氏在問清楚翠柳事情經過後,就帶走了翠柳和幾個性格較弱的丫鬟,同時留下了幾個家裡練過武的,個性鮮明,比較有力氣的丫鬟,然後就去找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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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母親在夫人孫氏那裡說了什麼,總之回來的盧氏一陣嘆氣!她叮囑桐小春一定要注意自己,回頭還過來,然後將一本書塞在了桐小春的手裡,再吩咐自家陪嫁過來的僕人一定要照顧好自家小姐,就先回去了!

蒼白的臉上帶著憂愁,直視著手裡捏著一把摺扇,心裡回想著被推下樓梯的情形,本來桐小春是不想讓母親、父親看自己那樣子的,可腿部的傷勢卻好不了那麼的快。和醫生同來的母親顯然是被奶孃方嬤嬤帶來的。想起母親來時悲傷的樣子,她就覺得自己真是不爭氣!另一方面又覺得好在父親十天前出外經商不在,倒是讓她少了份擔心。

回想夫君那如玉的相貌讓人目眩,不愧是號稱貌過潘安、才勝子建的美男子。在求婚的人裡,小春是一眼就看上了夫君,也沒有嫌棄夫君家裡除了當票,還是當票。可誰知道進了夫君家裡,婆婆,夫君的弟弟、妹妹,公公都冷眼相看,似乎覺得她這個一身銅臭的商戶女子沾汙了他們的門楣,怎麼用她的嫁妝還他們家的欠款的時候不說?

明明什麼都沒做,還被夫君的妹妹推的破了頭,斷了腿,實在是心中難忍;於是她在夫君再次來時,就讓當時和翠柳一樣在的另一個丫鬟把事情經過,都給夫君複述了一遍。但夫君卻聽得似乎不是很仔細,只是說讓她儘快把傷養好!然後就又說最近有事可能不常過來,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在夫君走後,回想著一切,桐小春心裡痛的厲害,回想兩人初識,又覺得自家配不上夫君。

她心裡其實是愛煞了夫君。她們桐家這一輩就她這一個女兒,沒有兒子,可以說以後她孃家這邊,還是要仰仗夫君的,他們家的財產也早晚要併入姚家。這麼想著她突然想起這次母親過來給她帶的那本書來,是她最喜歡的小說家的大宗師‘搬運者’的最新作品。

心裡想著,她從自家嫁妝裡帶來的鵝絨枕頭底下掏出書來,讓丫鬟翠玉幫自己坐起來,然後捧著書一頁頁的翻了起來……

可越看,桐小春就越驚奇,因為裡面的故事女主最初的經歷和她一模一樣,但不一樣的是當女主和她一樣摔了一跤後,女主的腦子裡多了一段幾十年後的記憶,那個記憶裡的一切看得桐小春是心驚膽戰,手都在抖,沒好的腿也忍不住顫了一顫。

“生病了,還看什麼書?有時間趕快治好腿子,打理家務才是正理。”聽見這話,桐小春一抬頭卻是夫君又回來了!人正不太滿意的站在門前看著她,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再一想,原來是她看的太入迷,沒聽見丫鬟的提醒,此時守門的護院已經在母親來時的吩咐下暫時撤下了,但屋子裡幾個丫鬟都是暗藏身手的。

“夫君,我是頭疼的睡不著,想著看看書也許能好些……”正被小說內容看的一臉紫青的桐小春抬頭趕緊回覆夫君。

看到桐小春淚眼婆娑,臉色也差,姚佔坤便道:“不好好養病,卻在這裡看書,才幾個臺階就腿斷了!你是不是也太嬌貴了些?”

說到這裡夫君正好看到那被合上的書上‘搬運者’三個字,:“搬運者?這是什麼爛筆名,以後這種爛書少看,‘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可是一位儒學大家寫的書裡的名言,你難道不知道嗎!就和這家一樣,只要你有德行,自然能服眾,弟妹們自然聽你的。”

“小春知道了!”桐小春

此時不想爭辯什麼,點點頭,心裡卻不自覺的想:我無才的話,不是應該不知道這‘女子無才便是德’言論才對嘛!’

“你是我們家的大奶奶,怎麼閒情看書?你首先要做的是想好怎麼做這個大奶奶,讓自己忙起來,回頭先把書給我扔了!”姚佔坤說完就走了出去……

婚後這一個月裡裡,他很確定桐小春已經對他有那麼一絲害怕,既然沒能攔住桐小春的孃親來看望,那就要藉著這害怕好好先把夫家的威嚴確立起來,把這夫綱先立起來!然後要把推人這事情壓下去,他已經問過,只有兩個丫鬟看見,桐小春本人並沒有看到。而對於主家來說僕人的話,是可以打折扣的。何況他已經在母親和親家岳母盧氏吵起來之前,拉著岳母盧氏到一邊做過了工作:先是道歉,又說自家妹妹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激動想讓前面桐小春快點下樓,她好跟著,結果力氣大了些,之後實在是家裡人慌了神,妹妹也是怕挨訓!

面對岳母的不滿,姚佔坤記得當時他又拿出事實說:即使出了這事情,桐小春也離不開這個家,她以後當主母要慈悲為懷,下不為例!算是將一臉鐵青的岳母勸了回去。當然他妹妹始終沒有出來道歉,老夫人孫氏再被他拉開後也沒有出來。

對於這種事情,只要沒烙下殘疾,姚佔坤知道一般官府也是遵循人情,也就是士子重視的臉面,先考慮一家人的和睦而不是追究誰的責任,而且他們世襲男爵府雖然沒錢,但憑著爵位還是有些人脈。

要不是這家裡缺錢的實在是沒辦法,他姚佔坤斷不會娶這種滿身銅臭味的女子,這真是讀書人的屈辱啊!這次還鬧出了這樣子的事情,她難道不知道病不快點好起來,他們家的名聲就可能受影響,到時候她這個主持家務的大奶奶能好到那裡去?可是那腿子卻是不能再給外人看了去,要將這件事情消磨下去,不然就算沒鬧到官府,傳出去了也不好,畢竟家裡這些僕人太愛爵舌根了!萬一……

想到這裡,姚佔坤決定還是不想這些糟心的事情,有母親孫氏她們處理應該差不了!於是趕快換了一身衣服去府衙。婚後他已經藉著桐小春送他的一方名貴硯臺打通了通往府衙的路,討了個抄文書的差事,雖然對於已經繼承男爵爵位的他來說,這位置不怎麼樣!但卻是以後他更進一步的重要階梯,到時候再把桐小春休掉,娶個真正配得上自己的。這麼一想,桐小春的夫君心情好了不少!吹著小曲,背著手邁著小方步,往府衙走去。

而此時的桐小春卻是忍不住將母親給的書又取了出來,不是她不願懷疑夫君,而是書裡開頭部分和她的經歷九成五一樣,裡面那個夫君說的話也和她夫君說的幾乎一樣,看著書裡的描述她越來越害怕,尤其是看到裡面女主人公父親去世,母親也被夫君害死的那兩幕,她的心都顫抖了!

“怎麼辦?難道夫君的心真有這麼恨?”看著文裡那媳婦在得知真想後的一系列舉動,桐小春開始猶豫不決,對自家夫君也有了那麼一些懷疑,不是她不愛夫君,不願給夫君機會,實在是事關父母安全,她不得不小心應對!

“對了!娘給我這本書是什麼意思呢?”小春覺得自己需要將孃親請過來再聊一聊。

心裡想著,小春很快就下定了決定,讓丫鬟遞信,明天將孃親請過來……

見了孃親,一番噓寒問暖,娘兩個就這本書的內容開始了一番商議,她們卻不知道,王非敗的言情書不知道引起了多少姑娘家、媳婦家的注意,炎華國的男人們有的受了!換句話說,不算江湖,武林,普通人家還是按儒家,按皇朝釋出的《女訓》教女兒的多。王非敗這書裡說是言情,但實際上理財,管理、查賬的內容也是不缺,寫的很真實,一時間王非敗的書成了那些女兒們置家的備選讀物,當然這都是瞞著那些因為開頭太瑣碎細膩而看不下去的男人們的。

“阿孃,您怎麼給我這本書來?”捏著手裡的書,再次見到孃親,桐小春實在是好奇。

“我當初其實是不同意你嫁進這個家的,但你那時候死心塌地,所以這次你受傷了,才帶這本書給你,就是想給你提個醒!”說著坐在那裡的盧氏嘆了口氣。

“阿孃!我怕!”

“怎麼怕?”盧氏說著身處雙手將桐小春的腦袋抱進懷裡,輕輕的摸著她的後腦勺。

“這書上的內容前半段和我進這家前後幾乎一樣。”

“幾乎一樣?”盧氏也是看過這書的,一聽一樣,知道怕不只是被推!還有其他事情,於是細細詢問,包括她夫君的每一句話,家裡夫人的每一句話,還將陪嫁過來的人都一個個叫過來,詳細瞭解,又吩咐人將這家人大婚之前,秘密派到這家人老爺那裡幫襯的兩人秘密找來一番詳談。

離開的盧氏在桐小春的眼裡是一臉的鐵青,但盧氏也有些無奈,畢竟對方是世襲男爵,要合離也有著不小的難度,她倒是希望這女婿能醒悟一二;可想起小說相似的內容,居然讓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有了一絲心驚膽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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