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無上？”子奇皺了皺眉頭說道，“就這麼一條臭魚？”
“這可不是什麼臭魚，這是人間至寶！”小狗子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已經發黑的魚甩在了面前的八仙桌上。
“喂喂，快拿開快拿開。”子奇慌忙說道，“吃飯呢，粥，粥還沒喝完呢。”
“粥先別喝了。”小狗子望著桌上死魚的眼睛就像在欣賞一位絕世美女，“看看這優美的線條。”
“線條？”
“這菱形身材，這曾經健碩有力的魚尾，還有這雙明亮異常的眼睛。”小狗子如喪考妣的說道，“最重要的是這光滑魚鱗下面隱藏的潔白勝雪，入口即化，清香馥郁，回味悠長的肉。”
“肉？”
一不留神之下，鼻腔失去了遮掩，難以形容的臭味瞬間灌滿了鼻孔，並直鑽腦門。子奇差點將剛才所吃下的所有東西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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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隨著這條魚的死去，什麼都沒有了。”小狗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老闆，你說清楚點。”靈靈皺著眉頭問道，顯然也在對抗難以忍受的臭味。
“可惜，太可惜了。”小狗子喃喃說道。
在這一刻，他彷彿入定了，除了這條死魚，他的眼中再沒有其他事物，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在這一刻，小狗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老，老闆？”靈靈又叫了一聲，但對方毫無反應。
“喂，”子奇也大聲說道，“不管出什麼事了，你倒是說啊。至少，至少先把這條魚拿開。”
名廚依然毫無反應。
“喂，喂。”子奇加大了聲音。
“算了。”靈靈忽然說道，“他一定是在思索什麼，聽不見我們的聲音的。”
“啊？”
“不信我們來做個測試。”靈靈微笑著站了起來，慢慢地踮起腳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將粉嫩的小嘴貼在老闆的耳旁。
“小狗子！！！”
稚嫩的童音響徹整個大廳。
當聲音停止後，子奇甚至覺得自己都有點耳鳴了，但小狗子依然無動於衷。
“怎麼了，怎麼了？”老闆娘慌慌張張的從後門小跑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啊，對不起對不起。”靈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事。”
“哦？”老闆娘先是看到了自己的夫君，進而看到了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然後開始用一雙大眼睛搜尋原因。
最終，老闆娘的視線定格在八仙桌上那條魚的身上。
“啊，我明白了。”老闆娘笑著走了過來，儘管臭氣沖天，但老闆娘連眉頭都麼有皺一下。
她就和小狗子大廚一樣，彷彿對一切臭味免疫。正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個人啊，雖然愛面子，不著調，幼稚，長不大，老小孩，窩囊廢，”老闆娘邊走邊說著，“有時候能氣得你恨不得剁了他餵狗，但這個傢伙也有自己的優點。”
“是是，老闆自然是有很多優點的。”靈靈連忙說道。
“很多優點可算不上，這傢伙的缺點就像天上的星辰般，你永遠也數不清，而優點只有一個，他是一個食痴。”老闆娘立在八仙桌旁說道。
“食，食痴？”子奇不太能理解這個詞。
“我夫君的手藝你們是品嚐過的，覺得怎麼樣？”老闆娘笑眯眯的問道。
“好！”子奇說道，“不不，單單一個好字都無法形容，應該說是出類拔萃。是我見過人中，最出色的。”
“我也是這麼認為呢。”老闆娘一臉驕傲的說道，“這個傢伙在做菜上當真是天下無雙。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子奇和靈靈異口同聲的說道。
“因為這傢伙有一個古怪的信條。對於食材來說，最好的尊重就是將它們變成美味佳餚。他經常唸叨，一個食材，將生命都奉獻出來了，如果不能變成一道精美的菜，那就是對生命的褻瀆，那就是犯罪！所以，在做菜這件事上，他一直是一絲不苟，兢兢業業的。加上確實有那麼幾分天賦吧，所以造就了他一身廚藝。”
“原來是這樣。”子奇說道。
這還真是古怪的信仰。
“那食痴的意思就是對食材的迷戀嗎？”靈靈忽然問道。
“對。”老闆娘一邊說一邊輕輕地拍了拍小狗子的肩膀，但小狗子就像一具標本一樣無動於衷，“你們也看到了，這傢伙的入迷程度。看到珍貴食材，這小子的魂都像被勾走了。”
“是是。”子奇應道。
真是形象的比喻。
“曾經，當我拿回那對清水翅的時候，這傢伙愣是看了一天一宿沒閤眼。”老闆娘說道，“一邊看，嘴中還一邊唸唸有詞。後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想將清水翅收起來。你們可知道，當我把魚翅拿開的一瞬間，這傢伙怎麼了嗎？”
“他，他暈過去了？”靈靈問道。
“哈哈，他倒是沒有暈過去。”老闆娘笑著說道，“但他哭了。”
“哭了？”子奇問道。
“對，可謂是嚎啕大哭，哭的肝腸寸斷啊。”老闆娘不無嫉妒的說道，“我猜，就算我死了，他都不會這樣哭。”
“太，太神奇了。”子奇小聲說道。
“哈哈，這小子就是這樣神奇的存在啊。”老闆娘繼續說道，“當他看到一種珍惜食材後，就會像現在這樣入定。我猜，他的腦子裡正在反覆琢磨，食材應該怎樣處理。當他甦醒過來後，一道無可挑剔的菜就會誕生。”
“無可挑剔？”子奇霍然看向桌子上的魚。
一會不見，棗紅色的八仙桌似乎都變黑了。這死魚還真是威力無邊，那瀰漫在魚身上的黑色竟然還能向下滲透？
“難道，難道，他在琢磨怎麼用這條魚做菜？”靈靈一臉驚愕地問道。
“否則呢？”老闆娘攤開雙手很瀟灑的說道。
“可是，可是這魚……”
“這的確是一個棘手的問題，也許是小狗子職業生涯中遇到過的最大的挑戰。”老闆娘說道。
“啊？”子奇沒有反應過來。
“這叫海魂魚。”老闆娘直愣愣地看著桌上的魚說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海，海魂魚？”靈靈忽然皺起了眉頭。
好熟悉的名字啊！
海魂魚？
難道和海魂族有什麼關係？
“這是一種傳說中的魚。”老闆娘繼續說道，“大家都認為這種魚早就滅絕了。我也只是在一本介紹珍惜食材的舊書中見到過。”
滅絕？
靈靈還在思考。
豈不是和海魂族一樣？
“據說，這種魚的肉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其價值要遠遠超過清水翅。”老闆娘將自己的胳膊搭在小狗子身上繼續說道，“但這種食材十分奇特。一定要活魚現殺，並且立刻處理。一旦魚死後，那身白肉就會慢慢變黑，然後散發出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濃郁的臭味，從極致的香變成極致的醜。”
“竟然是這樣。”子奇望著越來越黑的魚喃喃說道。
“真不知這傢伙是從哪找來的。”老闆娘輕輕地拍打著小狗子的肩膀說道，“但魚肉已經變質了，我倒想看看他能用什麼辦法補救回來。”
“真，真要做啊？”靈靈小聲問道。
“當然要做。”老闆娘說道，“不但要做，大家還要吃呢。”
“啊？”
“好了，讓我們拭目以待吧。”老闆娘放開小狗子，一屁股坐了下來，“這也許是小狗子大廚一生中遇到過的最珍貴的食材。”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入定的小狗子終於有反應了。
“天啊！”小狗子先是大叫一聲，然後慢慢蹲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小狗子抓著自己稀疏的頭髮喊道，“讓我遇到海魂魚，但卻是一條死了至少十個小時以上的死魚，這不是捉弄人嗎？”
“喂，你，你沒事吧？”子奇問道。
“放心。”老闆娘一臉無謂的說道，“這小子只是暫時陷入挫折了，經過痛苦的思考後，總會想到解決辦法的。”
“哦……這樣啊。”
既然最瞭解他的老婆都發話了，子奇也不再說什麼。
但魚肉越來越黑了，直覺告訴子奇，這條魚已經毫無希望了！
打死他都不相信，這樣的臭魚能做出什麼料理來。
“香蔥？香芹？香草？香樟？”小狗子喃喃自語起來，“香蕉？”
香蕉？
“對！”小狗子緩緩站了起來，“就用香蕉！”
這一刻，一個男人復活了。小狗子的臉上竟然閃爍著激動的淚花。
“看。”老闆娘笑嘻嘻地說道，“我就說，他總能找到解決辦法吧。”
“啊，夫人也在啊。”小狗子如夢方醒的說道。
他一把提起了桌子上的魚。
“夫人，還有各位。”小狗子用帶著淚光的眼睛一一掃過眾人，然後甩了甩手說道，“這，這可是傳說中的海魂魚啊。”
“都知道了。”大家一同說道。
“哦？”小狗子疑惑了一下，但他並不糾結這個問題，“好，各位有口福了。稍安勿躁，我去去就來。我有預感，這將是我畢生最得意的作品。”
“去吧。”老闆娘笑著說道。
“好！”
小狗子提著魚向後廚走去。
“香蕉，呵呵，香蕉。”小狗子的聲音緩緩傳來。
在即將穿過後門時，小狗子停了下來，彷彿用盡生命中所有的力量吼了出來。
“香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