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玄對史辛和陳冰的特殊才能讚賞有加,卻不想因此而據為己有,想到的首先是兩個孩子的前途大事。

史辛和陳冰心中感動,兩人相視一笑,彷彿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決意,異口同聲道:“請仙翁收我為徒,不吝教導!”

葛玄大喜,但這裡不是拜師的地方,史辛也不方便。他安撫好兩人,吩咐史辛可以出浴了,叫上陳冰走出藥房。

這裡大概是葛玄配藥的地方,史辛在旁邊發現另外一隻裝清水的水桶,把身體沖洗乾淨,穿上早已準備好的新衣服,精神為之一爽。

史辛驚覺,剛才受內傷牽引而吐血,泡了葛玄的藥水之後竟然疼痛全無,彷彿一下子變回了正常人。他又苦笑著認為自己想多了,即使葛玄醫術通神,也不可能一副藥就把自己的傷治好,只是暫時壓制罷了。

史辛推門而出,發現葛玄和陳冰旁邊多了一個四五歲的小童,天真無邪地看著陳冰,似乎覺得很有趣。

葛玄朝小孩吩咐:“洪兒,叫史叔叔!”

小孩瞪大了眼睛,抗議道:“他才大我幾歲,不能叫叔叔,最多叫哥哥。”

葛玄拉著臉呵斥道:“放肆!輩分就是輩分,哪是用年齡判斷的。他即將是我的徒兒,而你是我孫兒,你當然要叫叔叔,叫哥哥不亂套了嗎?”

原來眼前這位古靈精怪的男童,就是前世在道教歷史上有著舉足輕重,可稱為“宗師”級人物的葛洪,葛小仙翁。他是葛玄兄弟的孫兒,自小父母雙亡,葛玄憐惜他,於是從小帶在身邊,當親孫子看待。

史辛笑嘻嘻地摸了摸葛洪的小腦袋,“乖,叔叔疼!”

葛洪白了他一眼,嚷道:“我還沒叫你叔叔呢,乖什麼乖?”瞥眼間見葛玄面沉如霜,暗地裡吐了吐舌頭,心不甘情不願地叫道,“叔叔!”

葛玄在前領路,“你們來得倉促,我重新給你們介紹一下靈寶派。”

靈寶派位於天師府的北面,佔地極廣。從外面舉目望去,屋簷下掛著一個一塵不染的牌匾,上書“靈寶派”三個字,雖然不如天師府豪華大氣,但乾淨整潔,跟葛玄本人差不多。

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株高大的櫻花樹,上面層層疊疊的開滿了粉紅的櫻花。微風吹過,片片花瓣隨風飄落,灑了一地。陣陣幽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櫻花樹左邊是個水井,平時洗衣做飯之用,右邊是個石頭做的圓形茶桌,左右立著兩張石凳,此處用作休息喝茶會客之用。

葛玄邊走邊介紹:“這裡就是前庭了。那個是廚房,那個是雜物房……”

過了前庭,是葛玄凝聚了巨大心血的藥圃。據他介紹,藥圃按照草藥的特性被分為東南西北四部分:東邊向陽的地方,種植陽性的草藥;西邊背陽,種陰性;北方屬水,種植水生草藥;南方屬火,種植旱生植物。藥圃中間,又一個水井被團團圍住,平時就是這個水井灌溉的。

藥圃之外,葛玄又種了些蔬果。一眼望去,所有枝葉都鬱鬱蔥蔥,中間夾著黃的,紅的,紫的花朵,嬌豔欲滴。

藥圃在中庭,之後就是後.庭。這裡參差排列著七間房子。中間這個最大,正面供奉著道祖老子畫像,前面有張供臺,上面放著一個香爐,還有些供奉物。這間也是大廳,以會客,吃飯,供奉之用。大廳往左一是葛玄房間,左二原本留給葛洪長大用的,由於年幼,葛洪暫時與葛玄同屋而居,所以左二是空的。左三,也就是最左邊那個房間。這個房間也很大,用作製藥,煉丹,診療,存放經書,這個房間就是史辛最開始泡藥的房間。大廳往右又是三間房間。這三個房間都是空的,只放著一些雜物,收拾一下就可以用了。最後,右一給了史辛,右二給了陳冰,右三空著,暫時還是堆放雜物。

四人進入大廳,葛玄自居正中坐下,史辛和陳冰分站左右,垂手而立。葛洪則被一旁的玩具吸引,邊玩邊用眼睛滑溜溜地看著三人,好奇他們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嚴肅。

葛玄一正衣衫,沉聲道:“雖然你們對我派有一定瞭解,但我還是再詳細介紹一次。本派名喚靈寶派,祖師為左慈,也是我恩師。恩師神龍見首不見尾,他曾經再三告誡我,不得說出他傳藝於我的事情,所以對外稱,我是本派的創始人。你們心中記得就好,哪天如有幸見到左師,勿失了禮數。”

陳冰好奇道:“這是為何?開宗立派是件大事,應當公開示眾,稟天祭地。如果事事隱瞞,則顯得太過藏頭露……”

葛玄一拍桌子,喝道:“什麼藏頭露尾?還沒進門就這麼不敬師長了嗎?”

陳冰伸伸舌頭,做了個可憐的表情:“我錯了。”

葛玄“哼”了一聲,加重了語氣:“要入本門,第一條就是尊敬師長,如果辦不到,就請回吧!”

史辛和陳冰異口同聲道“做得到。”

葛玄臉色稍霽,鄭重道:“凡事祭天祭地,講究規矩,做得一絲不苟的,是儒家。我們道家講究清靜無為,率性而為,左師做什麼自然有他的原因,我們後輩照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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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冰聽到葛玄的教訓,低下了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史辛又說:“仙翁何不先把本門清規戒律說出來,省得以後又犯?”

葛玄呆了呆,支吾道:“這個……其實我還沒想過。每年都掛著收弟子的牌,就是從來沒人透過,我也漸漸失了信心。想不到今年一下子來了兩個,確實有點措手不及……”

史陳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感無語。

葛玄想了想道:“好吧,其實我道教也沒什麼清規戒律,一切講究順從自然。現在我就擬定門規:一,不得欺師滅祖。二,不得作奸犯科。三,不得同門相殘。四,不得……”他說了以上三條,突然卡住想不出來了。

陳冰補了一條:不得殘害忠良。

史辛又補了一條:不得恃強凌弱。

陳冰搶著說:不得奸.淫擄掠。

史辛不甘示弱:不得犯上作亂。

陳冰:不得欺行霸市。

史辛:不得擅離職守。

陳冰:不得……

史辛:不得……

這二人腦洞大開,就像搶答題一樣,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到了最後,竟然吵得面紅耳赤,就差拍桌子蹬椅了。

葛玄大喝一聲:“夠了!你們以為門規是用來玩的嗎?不得欺行霸市是什麼?我們在經商嗎?不得擅離職守又是什麼?我們在值班嗎?”

就這樣,在三人的“熱烈討論”下,靈寶派七大門規終於出爐:一,不得欺師滅祖。二,不得作奸犯科。三,不得同門相殘。四,不得殘害忠良。五,不得恃強凌弱。六,不得偷蒙拐騙。七,不得奸.淫擄掠。

本來三人要湊夠十條,但是怎麼湊都不滿意,乾脆就七條。葛玄雖然嚴厲,但是道教本就講究無為而治,從另一方面理解就是率性而為,太多條框反而與宗旨相左。

葛玄道:“好了,你們都報上年齡吧。”

史辛和陳冰意識到,進門之前葛玄要論資排輩了。一比之下,史辛十歲六個月,陳冰剛好十歲,因此史辛做了師兄,陳冰是為師妹。

史辛笑嘻嘻地對陳冰作揖:“師妹好,愚兄這邊有禮了!”

陳冰拉著臉,撇嘴道:“哼!果然是愚兄。”

當下史陳二人推金山倒玉柱,跪在葛玄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改口叫“師父”,又說了一大堆祝賀的話。兩人都是聰明伶俐之輩,直把葛玄哄得喜逐顏開,爽朗的笑聲直衝屋頂。隨後葛玄一本正經的念出新鮮出爐的七大門規,又撿些重要的事情訓斥一番,這個拜師禮就算完了。

“洪兒過來!”葛玄端坐著,招來玩得起勁的葛洪,“跪下磕九個頭,然後拜見兩位師叔,你就算是我們靈寶派的第三代傳人了。”葛玄的演算法很正確,因為史陳二人是他徒弟,跟葛洪爹是一個輩分的。那葛洪叫他們師叔就順理成章了。

葛洪嬉皮笑臉地跪下,每磕一個頭都要擠眉弄眼地笑一下,嘴裡喊著,“好玩,好玩。”到磕到第六個的時候,又失去了耐性,不想磕了。好不容易哄他磕完九個頭,拜見兩位師叔是再也不肯了。

史辛和陳冰自然不會跟孩童計較,放他出去玩了。

“師父,我一直想問,現在的大漢朝是以什麼治國?儒還是道?”史辛一直想問這個問題。他目前看到的歷史,和後世一致認同的歷史有極大的出入。他所熟知的三國裡,張角的太平教作為黃巾起義的主力,怎麼現在搖身一變,變成了朝廷承認的大教?而且連名字都改了,叫天師教?要知道古代天是最大的,連皇帝都叫天子,是上天選定下凡來管理人間的。天師,就是皇帝的師父,怎麼都聯想不到他是反賊。

“大漢朝,自高祖劉邦建朝以來,一直都是道家治國,難道你家長輩沒提起過嗎?”

史辛有點迷惘:“那漢武帝呢?董仲舒呢?不是主張“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嗎?”

葛玄愕然:“你知道的也不少,不過“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是武帝年輕時曾經提過的理念而已,從來都沒有實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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