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醒來的時候,窗外已是沉沉夜色了,房間裡暗,月光從白色薄紗的窗簾印進來,能瞧見那一輪月亮眼得很。

房間裡的擺設基本都是原木色,挺乾淨,卻也有點單調。床上被褥一整套都是淺灰色,與這屋子裡的色調搭得倒是相宜。

不是她的房間,也不是她的床。

盛棠猛地起身。

老天,江執的臥室?

藉著月光她環顧了一圈,老房子的格局都大同小異,只是面積要比她的大。牆上做的內嵌書架設計,裡面擺著書,滿滿的書。

她下了床走到書架前,地板踩上去的時候有微微的咯吱聲響,是年輪和歲月更迭的聲音。

大多數都是跟專業領域有關的書,有好多都是上了年代的。盛棠抽了一本出來,內容是關於中外顏料礦對比的,竟還都是豎版,一看出版時間暈了,大出她兩輪年歲還要多。

江執怎麼這麼多的老書?

都說看一個人的氣質就看他的書架,一看一個準。江執這個人做事是老成,但怎麼也沒到沉沉暮年江上雪的程度吧,這些書瞅著都不像是他這個年齡能看的。

再往另一排去看,上頭的書就意外“年輕些”了,有小說,有軍事,有地理,也有志怪,大多數就是英文版的。

嗯,這倒是有點像他。

所以說,這人的性格還指不定真是分裂呢。

也有擺件,但挺單一,換句話說,唯獨那麼一個擺件。

不是常見的相簿或手辦,是塊石頭,架在一個木託上。

月光就蔓延在書架上,方便盛棠看得清楚,木託就是本地的胡楊木,做工簡單大方,石頭……她拿起看了看,只有一個手掌大,花生的形狀。

她多少有點印象,這石頭好像叫雅丹石,偶爾會在戈壁大漠的雅丹風蝕地貌區域找到,帶有花生狀的脈絡紋理,所以又被叫做花生石。

江執還有收集石頭的愛好呢,但放眼整個房間,也不見第二塊石頭。

倒是書架靠著牆角的位置還有個物件,是個小提琴盒,上前輕輕開啟一瞧,裡頭裝著的還真是把小提琴。

什麼情況?江執還會拉小提琴呢?挨門住了這些時日,她可半點小提琴的調子都沒聽見呢。

是把古典小提琴,做工考究,看著就很有年頭,但琴絃保養挺好,也不見鬆動,看來是挺被主人重視的,另外,琴箱的最底部好像刻了一個字。

她藉著光亮仔細打量,看出是一個“蓁”字。

能刻在這個位置上的肯定是人名,女人名?

這個字出自《詩經》,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的確一般都是用在女人的名字上。

不是江執的小提琴?是他送別人的,還是這個叫“蓁”的人送他的?並且刻上個名字要他自難忘?

琴盒裡有套琴譜。

盛棠拿出瞧了一眼,是《my own true love》,是《亂世佳人》的主題曲。她對這曲子熟悉,她的舞蹈家媽媽曾經也喜歡在家放這首曲子,並且還跳過舞,只是後來再也不能從輪椅上站起來後,家裡就再也沒聽過這曲子。

節奏悠緩,起伏恢弘,娓娓道來的是綿綿情話,是《my own true love》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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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還有琴譜,怎麼看著都像是定情物似的呢。

盛棠一撇嘴,將琴譜往琴盒裡一扔,小提琴歸位。

出了房間,沒見江執在客廳,那張新搭好的吧臺上放了一套嶄新的燙金雕花杯具,整齊擱放在青藤色竹木託盤裡,不陌生,是當時她強行給他的購物單裡多添的物件。

托盤旁邊放了半杯奶茶,加大號的塑料杯,上頭插了根吸管,冰早就化沒了,杯底沉了一層珍珠豆。

客廳裡昏暗的光都來源於另一間房,房門近乎敞了三分之二,看樣子也就是主人進去的時候隨手關了一下,並未當回事。

可盛棠吃心了。

那間房就跟江執的臥室一樣,她都沒進去過。

不僅是她,六喜丸子裡的成員誰都沒進去過,曾經肖也心心念念那間房,一心想要住進去,可每次他們來都是房門緊鎖,江執總是跟肖也開玩笑說,你有本事撬門啊。

肖也就回嗆:你以為我不敢吶?

事實上他就是只有賊心沒那賊膽,關係再好也真不能做出撬門盜鎖的行徑來,但還總惦記著。這人吧就是這樣,越不讓你看的東西你就越放不下,別說肖也了,其實盛棠也好奇。

江執站在一排顏料架前,盛棠都不用敲門,剛靠近門邊他就瞧見她了,沒上前關門,態度十分坦蕩。盛棠眼明心亮的,這是默許她進來的意思。

就打消了狗狗祟祟一探究竟的念頭,近乎是邁著四方步就進來了。

原來是改成了工作間,相比客廳一些大物件的操作,這房裡但凡有的工具和資料都是跟壁畫修復有關,還是有一整面牆的書,這人是把所有家當都空運過來了嗎?旁邊挨著的那面牆上是由高到低一層層的架子,擱著的都是……顏料?

盛棠對壁畫顏料和礦料不陌生,一眼就能瞧見不少現如今已經罕見了的礦料,放眼過去那叫一個壯觀。她驚得嘴巴合不上,又看見操作臺上不但擺著球磨機,還擺著個竹架子,旁邊還擺著其他的,像是泡著骨膠的容器、還沒制完的帶著瀝管的粉兜。

她走上前仔細打量了一番,愕然,“我靠江執……顏料都是你自己做啊。”

江執正在放金箔,說了句,“小姑娘家怎麼說話呢?”

盛棠這個時候哪有心思跟他拌嘴,瞅著眼前的竹架子,整體是帶節的竹子,劈開後由竹子自然炸開兩半,再用繩子綁緊,這類的物件做了五六個都擺在操作臺上。

怎麼看怎麼覺著眼熟,好半天想起來了,她啊的一聲,激動地指著竹架子,“飛水!是飛水法吧?”

修復古代壁畫,在顏料的使用上儘量要用古法製作的礦物色料,飛水法就是最傳統,也是古代匠人們常用的製作顏料的方法。

其實沒什麼稀奇的,當今修復師雖說在顏料提取和研磨製作上有更先進的方法,但也有習慣用飛水法的,畢竟越是傳統就越是貼合古代匠人的壁畫建造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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