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區是特別的存在。

這也是肖也真正介入0號窟開始修復的時候發現的問題,因此,他先繞開了A區,重點精力放在了旁邊的區域。可隨著0號窟出事,A區也成了不容迴避的重中之重。

盛棠說中了關鍵。

作為專業的壁畫修復師,肖也最開始就將視線落在A區肯定是出於職業本能,雖說後來沒能第一時間修復,但要判斷一幅壁畫內容還是綽綽有餘。

雖說窟內出事後,A區的模樣落入人眼有所不同,但從其面積、大小和形制來看,是《阿彌陀經變》無疑。

斜下和斜上成了疑點。

這是A區特殊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就是江執之前說的,出事當晚,那個像山鬼一樣的山體呈現,下方所在的位置正好就是A區。

也就是在那晚,江執看出了整個石窟面積的不對勁並提出質疑。

這方面羅佔是專業,經他測量石窟和對山體評估,他也察覺出問題,但之後不管如何努力,他都找不到0號窟內有可能存在的其他窟室。

對此,胡教授跟他們說,當年薛梵教授也提出了質疑,但最後不了了之,因為的確整個0號窟就那麼大點的面積,一目瞭然,不可能存在其他窟室。

盛棠嘆氣說,“武后時期的《阿彌陀經變》極具價值,要是能修出來就好了。”

“想修就能修出來。”江執說了句。

啊?

盛棠扭頭看著他。

“不信?”江執笑。

盛棠知道他本事,但……“先不說別人,就咱倆來看A區的形態都不一樣吧?而且之前你也說過,現在的0號窟很難修復。”

江執抿唇輕笑。

好看的側臉,微笑時原本冷峻的臉部線條就變得柔和,勾得人心癢癢的,教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盛棠每每被他帥到時心裡都會想,這男人是她的呢,她的師父,她的偶像,她的男朋友。

這感覺可真好。

“說呀。”她輕輕一扯他的衣角。

她這一扯,就把江執的一顆心給扯晃盪了,像是坐在了鞦韆上,蕩啊蕩的,整個人都舒坦得很。

所以,原本就想正兒八經地教學,但現在,心思歪了。

江執垂臉看她,“想知道啊?”

盛棠點頭。

江執就等著她上鉤,嘴角微揚,低臉湊近她耳畔,輕喃,“親我一下,我就教你。”

多流氓的要求。

尤其是在神聖的石窟裡。

擱誰誰不臉紅?

擱誰誰不心跳外加一記捶再說句你討厭?

盛棠二話沒說,摟住江執的脖子,湊前照著他臉頰就親了一口。

十分坦率外加自覺。

然後瀟灑道,“說吧。”

呆愣的人倒成了江執,看著她,眼睛都沒眨一下,面露驚訝。

他覺得盛棠這姑娘大膽雖大膽,可面對感情上的事頂多就是個外強中乾,換言之是裹著膽肥人設的慫包。可今天,著實叫他另眼相看。

當然,他絕對想不到盛棠的念頭。

她心想,早就想親你了……

江執覺得她目光裡有異樣神情,是一種叫狡黠的東西,頓知她也沒懷什麼好心思。罷了,她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將她往前拉了拉,靠近A區山牆。

拉過她的手,拉高,引領著她的手輕觸山牆。

不實貼,只做輕輕碰觸。

盛棠覺得指尖摸到些許凸起的東西,很輕微,很輕薄,薄到絕不能使一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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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到什麼了?”他低頭問。

她耳畔癢癢的。

心尖顫著,聲音也微微帶顫音,“像是……”她遲疑。

“別用眼睛看的,閉眼感受。”江執說。

盛棠照做。

周遭漸漸安靜下來,但或許只是她的錯覺,一閉眼,眼前不再是石窟裡的光景,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指尖上。她的指尖就變得非常敏感,這時候再輕輕一碰,腦中頓時有了方向。

“是起甲!”她輕呼。

“對。”江執微笑,牽著她的手繼續輕觸。

這一次盛棠感覺自己是實打實地碰觸了山牆。

她一激靈,趕忙縮手。

“怎麼了?”江執笑問。

盛棠脫口,“我沒戴手套!”

手觸壁畫是大忌,修復師在修復壁畫時都會戴上手套,防止壁畫受其手指油脂或灰塵的影響。她雖然不是專業修復師,但操守還是要有的。

江執說,“原則上是該戴手套,前提是在特殊情況下你的手指已經練得很敏銳,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肖也來了他戴上手套也做不到透過觸碰瞭解壁畫。”

盛棠驀地睜眼看他。

江執從衣兜裡拿出手套戴上,重新拉過她的手輕輕抵住山牆,跟她說,“閉眼,感受。”

好吧。

“有起甲的部分,旁邊也有挺光滑平整的部分。”盛棠沒戴手套,所以手指感受起來更直接些。

她覺得自己的感覺沒錯。

豈料江執說,“再摸。”

摸……

她更想摸他啊。

“真的就是平整啊。”

江執低嘆一口氣,似認真似揶揄,“小七,你心不靜啊。”

呃……

盛棠緊閉著眼,不管,眼不見她就假裝沒聽到。

“你摸到的是壁畫的粉質層,所以光滑平整,但粉質層之下是粗細兩層泥,已經呈現細密的裂痕,如果不清楚裂縫的走向,冒然只修復粉質層,那其中的裂縫會隨時間和水分的流失越來越嚴重,導致壁畫更嚴重的損傷。”

盛棠驚駭,老天,有裂痕嗎?

她發誓自己真的集中精力了,但怎麼就摸不出來?

江執牽著她的手到了另一處,她明顯感到是一塊殘缺部分,損傷嚴重,是足足缺了一大塊。

“這是一處剝落位置,直達地仗層,所以透過旁邊殘損的壁畫邊緣就能得出資訊,這塊壁畫的這個地仗層大概能有1.8到2.5釐米厚度,最底部是粗草泥層,厚度約在1.8到2釐米範圍,粗草泥就是取自石窟周圍的粗粉質泥沙土,摻了麥秸草。麥秸草大約為寸長,泥土裡沒有碎石和雜物。”

“細泥層在粗泥層之上,厚度約為0.1到0.2釐米,顏色看不到,但對比其他莫高窟石窟,十有八九用的是澄板土,細泥層裡有麻筋,很細短。這種粗細泥層裡混麥秸草和麻筋的做法,目的是保證泥層的穩定性和強韌性,增強地仗與巖面之間的咬合力。”

“細泥層上刷的是高嶺土,類似石膏,就是你摸到的粉質層,厚度的話……約在0.01釐米吧。至於你摸到的起甲,是因為粉質層中的骨膠比重過大導致。這處壁畫的病害還有多種,上方尤其嚴重。”

盛棠內心驚濤駭浪,終究還是忍不住睜眼看他。

“地仗表層分析……你用摸的就全都知道了?我看肖也他們都會用上儀器……”

“所以我說肖也笨,挺簡單的事用什麼儀器。”

盛棠知道江執有這本事,可現在面對的是一堵怪異的山牆和壁畫,他竟然也能透過現象查本質。

“那照你的方式,0號窟是可以修的!”

江執被她氣笑了,“你們要真有這本事,0號窟倒真是能修。”

盛棠沮喪,這倒是,放眼整個敦煌也沒誰能像江執這種,透過手指的感受來判斷壁畫的病變情況。可他一個人來折騰?別說工作量這麼大,就算不大,那她也心疼。

“所以又繞回原點,找出變化的原因才最重要,現在能肯定的就是壁畫始終存在,只是我們看到的不同。”

盛棠感嘆,“師父不愧是Fan神啊,就這工作效率簡直能將肖也秒成渣渣,他一天到晚還挺能瞎嘚瑟,自我感覺良好……”說了一大通她才反應過來,完了,在江執面前說肖也壞話不大好吧。

江執摘下手套,順勢扳過她的肩膀面對著他。

“棠棠,閉眼。”

還要感受什麼?

盛棠乖乖闔眼,想著江執是不是還有什麼大招,今天算是長見識了,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回頭等她見著盛子炎,好好顯擺一下江執的本事,會畫畫算什麼呀?要他練練閉著眼睛用手一摸就能知道畫紙上畫的是什麼的本事……

哎,這個,有點難……吧,我去!

盛棠渾身一顫。

唇間暖暖的,還有隱隱的胡茬扎出來的刺痛感,緊跟著她的唇被撬開,男人的氣息衝進齒舌。

他竟吻了她,在這裡!還騙她以為工作閉眼……

良久後,江執鬆開她,饜足。

“睜眼。”他低笑。

盛棠睜開雙眼,眼裡亮晶晶,臉頰微紅。

“我是誰?”江執壓臉凝視她。

“Fan神……”她有氣無力。

“再說。”

“師父。”

“再說。”

“是……”盛棠心漾如海,一把摟住他,“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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