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堯的身上其實具備一種特別優良的品質,就是能裝。
出院之後,明明身體好了,賀堯也能裝出一副“我很慘,我快死了,你得好好照顧我”的樣兒。
首先表現在醫院。
宋曳挺在乎賀堯的,宋曳的兄弟不多,賀堯是他最重要的一個朋友。
所以賀堯有什麼事情,宋曳都是第一個出來的。
比如今天去開會,賀堯不想去,他也懶得打電話給主任請假,還是宋曳最後說:“你實在不想去的話,我隨便給你找個藉口,你就不用去了,我替你去。”
這當然好。
賀堯也不想坐診。
宋曳就說:“我替你坐診吧,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賀堯中午也不想去醫院打飯。
宋曳就說;“我幫你去買飯吧,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搞得賀堯的心裡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宋曳中午買了啤酒,自顧自喝了兩罐,末了拍打著賀堯的肩膀,笑得有點猖狂:“你小子真是命大,我本來都以為,都以為……”
說著,宋曳就哭了。
藉著酒勁,宋曳說出了心裡很想說的話:
“賀堯,你知道吧,我一開始之所以願意跟你做朋友,就是因為你開朗啊,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啊,我就在想,這男人怎麼這麼陽光呢,怎麼這麼精神呢,我跟你在一起,我就很開心啊,我都不知道,你能得抑鬱症啊,還有尿毒症,查出來的時候,我都想哭了,你這個笨蛋,根本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賀堯嗤笑了一聲,拍著宋曳的肩膀說道:“看在你這麼關心我的份上,醫院院草的位置,我可以勉勉強強讓給你了!”
“去你的吧。”
宋曳不耐煩地推了他一下。
“你給我活著,一定得給我好好活著,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就那麼點事兒,有什麼大不了的,這不是有兄弟在這的嗎,是不是?”
賀堯的心裡還是挺暖的。
終歸,還是有人在乎他的。
可能就是他之前的思想有問題吧,他不相信真情,不相信純粹的感情。
事實證明,一個人終歸還是會有幾個人,全心全意對你真心好的。
不用太多,就那麼幾個就足夠了。
賀堯知道宋曳喝醉了,不過還是對宋曳說了一句:“謝了!”
……
晚上回去,陳白已經在做飯了。
期間陳白不停地咳嗽。
賀堯趕忙走了過去,把窗戶關上了,順勢說道:“我做飯,你去房間好好休息去!”
這話要是被宋曳聽到,估計能氣個半死。
我好心好意照顧你,給你當牛做馬,你竟然為了陳白當牛做馬的。
陳白:“我沒事,沒那麼弱。”
“那也不行,捐了腎的人,去歇著。”賀堯很堅決。
陳白點點頭。
賀堯炒了四道菜,平時兩個人兩道菜就足夠了,純粹是怕不夠陳白吃的。
“多吃點,你正長身體的時候!”賀堯像是老媽子似的,往陳白的餐盤裡面夾著菜。
陳白:“……”
我特麼的都190的個頭了,還長個屁身體啊!
賀堯:“小白,以後我照顧你。”
這話似真似假,陳白聽了之後,沒有作聲。
賀堯又說了一句:“你還是來醫院做我助理吧!我缺個助理。”
“好,我明天就回去。”
“下個月再說!不著急。”賀堯一字一句。
八點左右,李笙給賀堯打電話了。
李笙說,自己要出國了,問賀堯的情況。
賀堯第一次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我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你自己一個人能行?”
“我有陳白在,不用擔心我。”
李笙就沒說話了。
陳白對賀堯而言,意義真的很重要呢。
是賀堯一個不想失去的人。
李笙:“好好照顧你自己啊!好好生活。”
“我知道,囉嗦。”
“等我回來,一起吃飯?”
“行,你請客,我沒錢。”
李笙笑著說好。
賀堯有個很大的缺點,就是挺摳門的,不過賀堯唯獨對陳白不摳門呢。
晚上,賀堯和陳白睡在一張床上。
難得的,賀堯沒什麼睡意:“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秘密了吧。”
陳白沒有說話。
他的胳膊抬了起來,搭在了後腦勺,靜靜地注視著窗外的月亮,心裡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賀堯也學著陳白的動作,抬起了另一只胳膊,搭在了後腦勺。
一左一右,就像是兩顆腎,無論是哪一顆都很重要。
“你真的想聽嗎?”半晌後,陳白開了口,側過一張臉去,注視著賀堯,黑黢黢的眸底盛滿了幾分的晦澀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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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我的心裡承受能力沒那麼弱!”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賀堯:“……”
雖然老子的心裡承受能力沒那麼差,但是也沒讓你說這麼鬼畜的事情啊。
“你唬我呢?”
“果然,我知道你不會相信。”
“你是來自塞伯坦星球,還是月球?土星?金星?”
如果是土星的話,賀堯還是勉強能相信的,畢竟科學家也證實了,土星上面或許真的存在著生命,搞得賀堯都想去土星看看了。
陳白:“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相信人有平行空間,在兩個不同的時空裡面,可能會有兩個不同的你,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不過我的情況有點特殊,我可能是……重生了。”
陳白的重生,一開始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他記得自己死了,死在了沈潮生的懷裡,沈潮生還在他的手心上,用他的血,緩緩地寫了一個“白”字。
只因為他這一生都想做個好人,他也用這一生來書寫一個好字。
然後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沒死。
醒來的地方是在墓地。
這裡陰森森的,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但是神奇的是,他記得這塊墓園。
這裡放著他的兄弟大柱,還有賀堯的墓地。
奇怪的是賀堯的墓地沒了,只剩下大柱的了。
而他陳白,也沒有死成,成了活脫脫的有血有肉的人。
說不害怕是假的。
最恐怕的不是死,而是忽然告訴你,你還活著!
“就是這樣,我……是一個活了兩世的人,可能不相信,但這就是我的秘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秘密了。”
賀堯:“……”
陳白看了他一眼:“所以你還是不相信,對嗎?”
“不,我緩緩,我的腦子現在有點亂糟糟。”
“哦。”
“等一下——也就是說,你跟我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對!”
難怪陳白看著他的眼神,總像是在看著一個故人似的。
一開始賀堯還不懂。
現在可算是懂了。
“那之前,你和我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
陳白想了想,很嚴肅地說:“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哦,然後我們倆,怎麼認識的?”
“給同一個人賣命。”
“你可別告訴我,那個人是沈笙。”賀堯的嘴角抽搐。
“不太一樣。”
陳白說道。“在這個世界,只有我沒變,你們其他的人,都變了。”
“我也變了?”賀堯指著自己,不解地問道。
陳白注視著他,搖了搖頭。
“有點,你之前特別油嘴滑舌。”
“呵呵呵呵,”賀堯心裡挺鬱悶的,“你就不能想著我點好?”
“好的話,我喝醉了酒,你揹著我,你給王叔捐腎,你為了保全我,你……犧牲了。”
“原來我這麼偉大呢!”
“嗯。”
賀堯也只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倒是沒想到,陳白竟然嗯了。
賀堯愣了一下,下一秒就被陳白給抱住了。
“對不起!這三個字,我一直都想著說,是我欠著你的。”
賀堯又明白了。
懂了懂了。
難怪這個傻大個,那麼喜歡說對不起。
難怪這個傻子,總是對他百依百順的,還真的是還債的啊。
“吶我問你,你現在對我是什麼感覺?”
“我……”陳白想了想,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我不能失去你,因為你賀堯對我的意義,真的很重要。”
賀堯笑了笑。
他閉上了眼睛,忽然不想睡覺了。
他很怕,自己會起不來。
因為賀堯的抑鬱症在康復了,尿毒症也好了,但是賀堯還有另外一種病,就是睡美人綜合徵。
賀堯禁不住攬緊了陳白的胳膊,骨節用力,這麼握著。
“小白啊,你說我要是一覺醒不來了,可怎麼辦?”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會用我的全力,把你叫醒。”
“真的?”
“真的,不會騙你,我陳白從來都不騙人。”
賀堯笑了。
“那我睡了。”
“睡吧,我也睡了,今天累了。”
“明天日出的時候,你記得叫我,我們一起看日出。”
“好。”陳白的聲音低沉。
“小白……”睡夢中,賀堯夢囈著,“我們要一起看好多好多的日出。”
“好。”
“我們還要一起做很多的事情,去騎馬,去溜冰,去滑雪,去坐纜車,去阿爾卑斯山看雪山,去看一次極光,去……很多很多的城市。”
賀堯之所以喜歡旅遊,就是喜歡到處去看。
之前,他都是自己一個人旅遊,孤獨又自由的。
現在他想要走到哪裡,都帶著陳白,都和陳白一起。
這是他的羈絆。
他不介意這個拖油瓶。
“小白,我可以依賴你吧?”
“當然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