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

無人教他何為善,何為惡,何為好,何為壞。

他苟延殘喘又所向披靡,睥睨眾生百態,千瘡百孔過後換來一道溫柔:

“跟我走吧,你需要的是體面,而不是骯髒和殺戮。”

他以為他是救贖。

他一直這麼以為。

直到那個人說:“陳白,你不欠我什麼,你走吧,我也再不需要你。”

他又陷入了漫無天日的黑暗,桎梏如野獸,寸寸不可得。

“小白,以後哥疼你。”賀堯伸出手,笑意溫柔,眉目入骨。

——題記

…………

賀堯第一眼見到陳白,首先注意到了他右手食指的紋身。

S。

一個犀利的英文字母。

像是人名的縮寫,又像是一個人的代號。

賀堯抬了眼,探尋這個人,一張剛毅硬朗的臉,薄銳唇線,雙眸千瘡。

似一種看破紅塵的創傷哀涼,眼底有懼,有悲,無恨。

賀堯覺得挺好玩的。

目測190的大個子,魁梧頎長的身材,又長了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在害怕什麼?

“坐吧,先生。”賀堯揉了揉額角,打著哈欠。

這是他這個月接待的第16個病人,也是最後一個。

因為賀堯有規矩,每月最多接待16個患者。

這規矩,是他自己定的,無人敢反駁,誰讓他是心理科室的掌中寶。

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面前的大漢只是坐了下來,眉頭緊皺,不發一語。

賀堯是公認的好脾氣:“請問你有什麼心理問題想要諮詢?”

患者眉頭又縮了縮,眼神有點幽怨,又有點類似便秘的糾結。

賀堯撐起手肘,頂著額角,昏昏欲睡。

好傢伙,莫非是碰上個啞巴。

“我有一顆硃砂痣,男的。”

他姥姥的!

可他媽的算是開口說話了。

“哦?”

賀堯直起身子,轉著手裡的黑色鋼筆,眼皮輕抬,濃密長睫之下的黑眸染上一分不易察覺的興致,更像是胸有成竹。

“先生喜歡男人?覺得自己不正常?所以想要來我這裡諮詢?那我現在可以明確告訴你,這種事情呢——”

“不正常嗎?”

男人開口打斷了他的咄咄逼人,嗓音很沉,摻雜質感的沙啞。

“我也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我只知道,我願意為了他,做任何事情,一人之力抵三軍,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賀堯沒做聲。

嘴角抽搐兩下。

面前的人一雙陰鬱的眼,濃黑的長眉,說話勁勁的,又莫名傻乎乎的,還什麼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呢,感覺不像濘城本地人。

賀堯終於低頭看了看手中病歷表。

姓名:陳白。

年齡:26歲。

他盯住病歷表的這個名字,單手撫摸著下巴。

白即清透,乾淨,無害。

但眼前的男子,剛毅的輪廓,黝黑的肌膚,根寸分明的短髮,眼底透露出的極強防備和戒備之心,如臨大敵,怎麼看,都不像是至純的人。

“陳先生,看得出來你很痛苦,也看得出來這個人對你的影響很大,所以你是想忘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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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陳白搖頭,隨即再次沉默。

賀堯:“……”

那你特麼地到底想幹什麼啊!!

知不知道老子時間很緊張的!

中午還要去搶飯啊大哥!!

“我試過多次,我忘不掉他。他對我的意義非常重要,我也不想忘記他。我只想問一下,有沒有一種藥物,能讓我恨他?”

“不好意思,我只負責看心理病,不賣藥,取藥處一樓入口左拐,不送。”

“哦,好的,那告辭了。”

說完還真的出去了。

賀堯:“……”

這莫非真是個傻子???

早知道推薦他去隔壁精神科了。

……

賀堯是濘城第一人民醫院心理科室的科草,膚白貌美,斯文入扣,人稱:賀狐狸。

去餐廳吃個飯,也有小姑娘們拿著手機拍照,賀堯低著頭,皺著眉頭在打電話,根骨分明的手指微微緊握。

“不回去。”

“小堯……你別這樣。”

“不回去。”賀堯聲音陣頓,一字一句。

“小堯,他終歸是你爸啊!”

“從你們離婚那天,他不是我爸,你也不是我媽,我這幾年過得很好,按照你們交代的考了醫生執照,體面的職業,鐵飯碗,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

說完賀堯把電話撂了。

“這麼大脾氣呢?”

宋曳一屁股坐在賀堯對面。

如果說賀堯是醫院第一美男子,那宋曳就算得上第二美男子。

宋曳這名字,是他父親給起的,他小名叫宋拽,在科室也拽得二五八萬,唯獨在賀堯面前,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所以心理科,賀堯不僅被稱作是“賀狐狸”,還叫“賀一拽”。

賀堯沒吭聲,低頭扒飯。

宋曳再一次感慨賀堯這死貨的睫毛,比女人還長還妖豔。

“你這個月16個病人看完了吧?晚上去逍遙自在?”

喲嚯。

賀堯撫摸著下巴陰陰地笑了笑,“你腎功能真強。”

宋曳:“總比你禁谷欠強。”

賀堯白他一眼。

老子樂意!

“老子這叫明哲保身,出淤泥而不染,傻缺。”

宋曳:“……”

……

賀堯有個叔叔,叫賀淮光。

今天都40多歲了,還沒結婚。

賀堯和這個叔叔不算太熟,只是聽家裡人之前說,賀淮光沒找到合適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一個樣,年紀越大,眼光就越來越挑剔。

還有人說,賀淮光忘不掉他的初戀。

初戀……

賀堯心裡也有個初戀。

他只談過那麼一次戀愛,後來他主動和對方提了分手,再也不見。

“叔,你怎麼看病看到我這來了。”賀堯端了杯水,遞到賀淮光面前。

賀淮光保養得很好,40歲也像三十的樣子,眉目硬朗,和賀堯的狐狸皮相不同。

“別提了,家裡人非說我有病,這麼大年紀還不結婚。”

“噗嗤、、、”

賀堯笑出聲來。

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未來,或許也是這樣被逼婚的吧。

賀淮光嘴角抽了抽,指著自己的臉問:“你也覺得我有病?”

“沒有沒有……你挺好的,這年頭不婚主義、丁克家族那麼多,又不缺你一個啊。”

“是吧,你也這麼想的吧,那咱倆今天就約定,誰都不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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