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有成之前沒有同胡啟言他們三人說於青禾的問題,一是沒有證據,僅僅因為對方在接機時的情緒就認定他是背叛者,過於武斷。二來同這三人說了,假設他們也相信了,派人監視於青禾,很可能會打草驚蛇。於青禾如果要跑,駱有成不認為輝山有能力抓到他。

在駱有成看來,只要文勝和他手下被俘的事不傳出去,就不會引起於青禾的警惕。

但司理娜要接管保安部,必須有議事會的任命,這是繞不開的。安全事務部部長接管保安部,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保安部正副部長不能履行職責。於青禾就算是頭豬,也會猜到文勝出事了。

駱有成長嘆,千算萬算,沒想到漏洞會出在一紙臨時行政任命上。

胡啟言說:“不可能,我認識小於二十多年了,他很踏實,很努力,從沒出過茬子……”

駱有成打斷道:“工作努力和有野心並不矛盾,在高層裡,只有你和他有戰鬥異能。”

胡啟言:“可是……”

駱有成:“你知道我對情緒的感知能力。接機時,他是唯一有敵意的人。但他的敵意並不完全針對我的,也針對你們所有的高層。起初,我以為他只是與你們政見不和,但文勝暴露後,我幾乎可以篤定,於青禾就是文勝背後的人。”

駱有成真覺得心累,他不能說自己看了文勝的記憶。這事傳出去,所有人都會忌憚你,躲著你,誰樂意自己的隱私暴露在別人的目光下?他的這套說辭有點蒼白。在沒有拿出確鑿的證據前,胡啟言不可能相信跟隨自己二十多年的老夥計會背叛自己。

胡啟言:“證據呢?”

果然!

駱有成:“直覺!我的直覺從未犯錯。稍安勿躁,審了便知。”

胡啟言聞言就要向裝著文勝的冬眠艙走去。駱有成沒做理會,眼觀鼻鼻觀心。老頭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

駱有成哂笑道:“你不是要去審文勝嗎?怎麼,不去了?”

胡啟言不接茬,他問:“審訊專家什麼時候能來?”

駱有成看了看時間,說:“大約還有一個多小時。在審訊結果出來之前,我希望你們封鎖消息,這裡發生的一切,僅限於你、任副主席、司部長以及在場的探員知道。”

胡啟言點點頭,他說除了臨時委任必須通報,沒有向外界透露一個字。

正在這時,任文濤急匆匆地跑過來。他說大量的居民正往二十二樓來,有不少人手舉標語,抗議高層勾結外人殘害本地居民。保安部正在各樓層設卡勸退居民。探員也在禮堂外的街口設定了警戒線。

胡啟言問:“誰洩露了訊息?”

駱有成說:“我相信剩下的探員和保安隊員都能守口如瓶,問題只可能出在臨時任命上。知道這項任命的只有你們高層。我敢說,這是於青禾搞的鬼。”

任文濤聽到於青禾的名字,倒沒有詫異,他比胡啟言更信任駱有成,他若有所思地說:

“我也懷疑高層裡有內鬼,於青禾的確是有能力的人,如果是他倒也不奇怪。不過這都快凌晨一點了,民眾們不用睡覺的嗎?他們怎麼知道二十二樓出現死傷?而且還有你們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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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有成說:“半夜緊急集合,本就不正常,文勝在參會前一定會向上彙報。不到半個小時,保安部正副部長易主,傻子也能想到出事了。至於‘勾結外人’,你們認為還有什麼鍋比這個

更能激起民眾的憤慨嗎?無論我們出不出手,於青禾都會出這張牌。”

駱有成反覆提於青禾,不論胡啟言信不信,說多了,他腦子裡自然會留下於青禾是叛徒的印象。

胡啟言這會兒也終於想明白了:“你們一來,就出了大事,一般人都會往這方面聯想。即便沒有今晚的事,他們也會拿飯館裡十個混混說事。”

駱有成問:“於青禾對其他議事會成員有號召力嗎?”

胡啟言說:“應該沒有,秘書長在議事會排位居末,而且他還那麼年輕。”

駱有成建議道:“那最好把議事會成員全部集中到隔壁的會議室。所有的探員都在這裡,這裡比較安全。”

胡啟言皺緊眉頭:“您擔心於青禾對他們下手?畢竟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

“文勝不就要殺你們嗎?何部長因此付出了生命。”駱有成覺得胡啟言真不適合做一名領袖,這時候了,還在講感情。為了照顧胡啟言的情緒,他說,“我不瞭解於青禾的個性,只是以防萬一。”

任文濤比胡啟言果決,駱有成這邊還說著話,他已經把通訊器拿出來了,眼睛看著胡啟言,等他下令。胡啟言點點頭,任文濤立刻開始聯絡同僚。

駱有成說:“也叫上於青禾吧,反正已經打草驚蛇了,看看他是什麼反應。如果他對你們的敵意不深,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是文勝自作主張,沒準你們之間還能和解。”

這是寬慰人的話,駱有成看過文勝的記憶,知道於青禾不僅要給所有高層安排“體面”的死法,也給老人們送了鬼窟的歸宿,還可能把地下的“純淨人類”當做試驗品。心腸之歹毒,已是非常人。

任文濤打完電話,面色凝重地說:“於青禾的通訊器關閉了,汪夢沒有接聽。”

於青禾的反應讓駱有成有點意外。如果換作是他擁有在堡壘裡自由穿行的能力,一定會裝作若無其事地上來看看風向,為何酉魁掉上幾滴眼淚,和大家一起痛斥背叛者。

即便被戳穿了,再跑也不遲。只要連穿幾堵牆,誰能抓得住他呢?甚至他都不需要跑,畢竟是未遂事件,以胡啟言老好人性格,也就把他攆走了事。於青禾作為高等級異能者,走到哪兒都能找到飯吃。

於青禾的個性還是太過謹慎,或者說做賊心虛。不過想來也正常,激進一點的人,也不可能像他這樣隱忍蟄伏這麼多年。

駱有成對汪夢並不瞭解,只知道她是主席助理。到底是於青禾挾持了汪夢呢,還是兩人相互勾搭,沆瀣一氣?

沒等駱有成提出自己的猜測,胡啟言已經聯絡了司理娜,讓她追捕於青禾。

看到做事肉肉的胡老頭突然變得雷厲風行起來,駱有成疑惑地望向任文濤。任文濤低聲解釋說,汪夢的父親是主席的至交好友,也是百人突擊隊的一員。老汪罹難後,胡主席把汪夢當成了自己的親閨女。她出了事,胡主席怎麼能不著急?

駱有成對於青禾再次看低了一分。綁架人家閨女算怎麼回事,這就徹底撕破臉皮了啊,再沒迴轉的餘地。想到這裡,他突然說道:

“於青禾想逃。鼓動居民示威,是想製造混亂,為他逃跑製造機會。汪夢是她的人質。”

任文濤認同駱有成的看法,但他無能為力。或者說,整個輝山,面對一心想走的於青禾,都力不能及。他長嘆一聲,對胡啟言說:

“主席,我們去會

議室吧。他們上來了,很多事情要和老夥計們說清楚。”

胡啟言心情差到了極點,失去了一位老夥計,義女又生死不知。但他現在也只能故作淡定地前往會議室。

雖然他不是專業政客,但畢竟在定居點領袖的位置上做了二十年,養氣的功夫還是有的。他如果亂了方寸,下面的好些官員也得慌。

大家都是搞科研出身的人,趕鴨子上架做了高層。對外的交流也不多,想找個官僚來模仿也不成。當然,背叛者於青禾也高明不到哪裡去,還沒徹底暴露就自亂陣腳。

在城堡裡,衛星電話無法使用。駱有成借了任文濤的通訊器往酒店房間裡打了個電話,柳妹子聽到有成哥的聲音立刻喊道:

“有成哥,剛才有個男人突然出現在我屋裡,盯著我看了半天,又突然消失了。嚇死我了。”

駱有成問:“長什麼樣?”

柳瑩說:“個子跟你差不多,挺精壯的,戴了兜帽,模樣沒看清。”

“你就待在房間裡,我馬上下來接你。”駱有成掛了電話,對胡啟言說,“於青禾試圖綁架我妻子,但又放棄了。給我派個探員帶路,我去把她接上來。”

任文濤說:“公共通道都被集會的居民堵住了。我陪你走秘密通道,幾分鐘就能回來了。”

駱有成跟在任文濤身邊,匆匆向隱秘懸浮梯走去。

任文濤說:“於青禾如果真是文勝的幕後老闆,應該看過飯館裡的監控影像。您妻子的速度和力量未必弱於他。我猜測他去你們的房間,主要是想印證你們是否參與了對文勝的抓捕。”

駱有成與任文濤相處時間不長,但他覺得任比胡啟言更適合做定居點的領袖,頭腦敏捷,行事果斷,沒有胡老頭的迂腐氣和菩薩心腸。所謂慈不掌兵,胡老頭能一直坐在主席的位置,一是因為威望和資歷,二是輝山還沒出過大亂子。他對任文濤說: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於青禾沒對我妻子下手,應該是沒有把握,所以他選擇了更容易得手的汪夢。於青禾能帶人穿行嗎?”

任文濤想了想說:“我倒是沒見過,也沒聽理娜說起過。”

“沒見過未必代表他不行,否則的話,公共區域的監控早該捕捉到他的影像了。司部長一直沒傳回訊息,說明還沒找到他。”

“如果他有這個能力,救回汪夢就困難了,房間裡極少安裝監控的。尤其是居民區。”

駱有成說:“為今之計,先徹底斬斷他的羽翼。當他發現大勢已去,以他謹慎的性格,只會逃得更快。我二姐現在守在城堡外。按司部長的說法,於青禾每次穿行的距離不超過三十米。在空曠地帶,他逃不過我二姐的追捕。”

“好。”任文濤點點頭,隨即問道,“您準備怎麼清剿他的黨羽呢?”

“我相信集會的人,大部分是被從眾心理裹挾的不明真相的群眾。但一定也會有不少漏網之魚隱藏在人群裡,隨時準備發難。你派一位探員跟著我,我們只需……”

駱有成向任文濤講了自己的計劃。

任文濤拍手說好,“不用找其他人了,我陪你走一趟,我和保安部的人溝通更方便。”

說話間,兩人已經透過秘密通道來到了十五樓的酒店。

將柳瑩送到二十二樓的會議室後,駱有成和任文濤又馬不停蹄地前往各個樓層,清除混在人群中的於青禾的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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