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蘇遠慶”對史湘雲掌握了四維模組語言還是存疑的,在他看來,四維模組語言屬於原型(蘇遠慶)的獨門利器,並未向社會開源。駱有成說,他授權史湘雲使用黑箱系統,後者僅僅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徹底掌握了這門艱深的計算機語言。

智慧“蘇遠慶”堅定了要和史湘雲交流的念頭。駱有成樂見其成,他非常高興地說:

“當然可以,如果你覺得他對你有幫助,我可以授權他使用實驗室。不過,你能否告訴我,這個實驗室到底是做什麼的?”

“天啊,你作為這裡的主人,居然不知道實驗室的研究專案。”智慧“蘇遠慶”毫不掩飾地表達著自己的驚訝和不屑,“我原型的老師(吳廣旭)怎麼會把實驗室轉贈給你?”

駱有成自傲地說:“因為我是唯一能救世的人。”

“救世?”這臺智慧的訊息十分閉塞,他並不知道人類世界發生了什麼。或者說他對實驗室外的世界漠不關心,即便剛才向阿慶和阿遠求證蘇遠慶的死訊,也僅僅是求證了一個人的死訊。

“這個不重要。”駱有成並不打算給智慧講述人類世界的災難,“重點是我能找到讓實驗室重獲新生的人。”

“好吧。”智慧“蘇遠慶”妥協了,“我們研究的是活體傳送專案。”

“什麼?”駱有成驚得跳了起來,“不是說活體傳送專案是一個外部團隊在做嗎?”

駱有成此前得到的資訊,活體傳送專案是交給一個團隊的。在蘇遠慶的回憶錄中,簡單交代了他的工作重心是活體傳送,但沒有關於這個實驗室的記錄,倒是有幾個同專案負責人交流的片段。因此,給駱有成造成一種錯覺,蘇遠慶在專案中擔任的僅僅是指導者的角色。

智慧“蘇遠慶”說:“是有一個外部團隊在幫忙做些輔助工作,也僅僅是輔助而已。不過這些人和原型在同一時間,和我斷了聯絡。”

“你最後一次接到工作指令是在什麼時候?2655年?”

“2654年。”智慧“蘇遠慶”糾正道,“這次任務的計算量非常大,之後他沒有再下過新指令。2655年初的時候,原型倒是來過幾天,但他似乎對外面的‘環’更感興趣,幾乎沒在實驗室工作。”

駱有成問:“什麼是‘環’?”

“大廳裡的增強返真實境遊戲,阿慶他們知道的。”

阿慶同駱有成說過增強返真實境遊戲,駱有成也就不打算多問,這臺“宅腦”智慧知道的,未必比阿慶更清楚。他很想知道活體傳送的進展情況,繼續問道:

“那麼,交給你的最後一項任務已經完成了?”

“2656年9月就完成了。”

駱有成一想,這貨閒的時間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大,正要發問,又想到這個智慧很敏感,他儘量讓問題不那麼咄咄逼人:

“所以,二十多年裡,你一直在思考活著的意義?”

“我哪有這麼無聊?”智慧“蘇遠慶”沒好氣地說,“我換了十幾種演算法,不斷最佳化完善,來論證活體傳送的可行性。”

“結果呢?”

“意識始終無法與肉體同步傳送。”

“什麼意思?”

“意思是意識和肉體會分離,最終只能得到一具屍體。”

“為什麼?”

“傳送過去的意識無法回到大腦,活體就變成了屍體。”

駱有成有些失望,他不甘心地問道:

“傳送後會立即死亡?”

智慧“蘇遠慶”回答:“生理機能還能維持一段時間,如果沒有醫療輔助手段,就會徹底死亡。像你們人類,最好的結果是變成植物人。”

這大概也說明了,為什麼一些海魚被駱有成傳送回書院後還能活蹦亂跳的原因,它們的生理機能還沒有完全喪失。不過,變成植物人不是駱有成想要的。當然,這僅僅是建立模型和計算的結果。駱有成問道:

“有植物人的真實案例嗎?”

智慧“蘇遠慶”說:“那是反 人類的,誰敢用活人做實驗?這是透過大量的動物實驗數據分析論證得到的結論。”

柳瑩突然插嘴道:“有成哥,植物人就是你前兩年的那種狀態吧?”

柳瑩一句話,讓駱有成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傳送會導致人的意識消失,進而變成植物人,那麼能否先取走這個人的意識,完成身體傳送後,再用某種儀器恢復他的意識。

智慧“蘇遠慶”說:“我們對大腦的研究還很膚淺,以目前的技術,意識的提取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

駱有成對意識提取不可逆的說法很不以為然,如果沒有意識囚籠的限制,他可以隨時取出或者恢復一個人的意識。不過他也承認,讓機器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柳瑩也提出了質疑,“林媽媽和紅姐的意識就可以在系統和肉體中來去自如,為什麼會不可逆呢?”

“對啊,差點把她忘了。”駱有成拍著大腿說,“我還可以給你介紹個人,她建立了一個系統,她以意識體的形態在系統中活動,肉體被存放在冬眠艙裡,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意識才會重返大腦。”

“真的嗎?”智慧“蘇遠慶”大喜,他內心承認,這個新來的主人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用的,他說,“我一定要見見他。”

駱有成說:“她的系統是獨立的,沒有和衛星建立通訊。只有等我回去以後再想辦法讓她和你聯絡。不過,另一個智腦專家,我一會兒就安排他和你見面……呃,對了我該怎麼稱呼你,你是智腦,我喊你舅爺爺顯然不合適。”

“原型將我命名為‘遠慶一號’。”

“你叫一號,難道還有二號?”

“遠慶二號在天宮。”

在駱有成的意料之中,他笑著問:“他的任務是什麼?”

“他負責管理和維護360顆衛星。”

“太好了。”駱有成得到終極授權後,曾試圖聯絡休眠中的衛星,一直不得要領。他本打算把這個難題交給姦夫哥的,現在看來,只需要抽時間跑一趟天宮就行了。

駱有成給史湘雲打了個電話,讓他與遠慶一號建立通訊。

史湘雲的全息影像很快出現在實驗室裡,他就像個中了幾億信用的彩票大獎得主,興奮地合不攏嘴,“有成,你隨時都能給我帶來驚喜。”

駱有成“謙虛”地說:“這不是我的功勞,誰讓我攤上這麼好的舅爺爺呢。”

“非常棒的舅爺爺。”史湘雲贊同道,“你也別急著回來了,把你舅爺爺的遺產巡查一遍,沒準還有更多的驚喜在等著我們。”

駱有成揶揄道:“我擔心的是你根本沒有時間來消化驚喜。”

史湘雲嘿嘿笑了一聲。這是實情,哪怕他有一個超級大腦,還有無數輔助他工作的智慧,但一個人的精力總是

有限的。他收集了許許多多的技術,但沒有時間去全部消化它們。眼下他只能把時間投入在書院的安全上,所有的研究和製造都圍繞著這個核心目標。

他只有一個助手淡雪驕,這個助手博聞強記,但沒有創造力。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像豆豆妹子一樣組建一個團隊,在末世,人才難遇不可求。

“疫情控制得怎麼樣了?”駱有成問。

史湘雲說:“有姜老前期打下的基礎,抗體藥物的效果出乎意外得好,近半的人進入康復期,剩下的也都在轉好。有姜老和豆豆在,你就放心吧。”

駱有成又與他說了幾句,準備帶著柳瑩離開。柳瑩卻不想走,她此時的心態有點像不願走空的賊。在她的印象中,參觀舅爺爺的產業,或大或小,總會有讓她歡騰雀躍的東西。唯獨在這個實驗室,她謹小慎微地走了一路,驚奇是有了,欣喜欠缺了點。

“舅……一號,實驗室裡有什麼好玩的沒有?”柳瑩不甘地問道。

“實驗室不是給人玩的。”遠慶一號沒好氣地說。

“哦。”柳瑩臉紅了,為自己的不懂事感到羞愧。她輕輕拉了拉有成哥的袖子,轉身離開。

“等等。”遠慶一號叫住了她,“一樓有個儲物櫃,存放著原型的一些私人物品,你們是他的繼承人,幫忙處理一下吧。”

柳瑩調皮地向一號吐了吐舌頭,說了聲謝謝。回到一樓,這妹子像風一樣跑來跑去,尋找傳說中的儲物櫃。儲物櫃並不好找,在柳瑩的眼中,所有的“冰雕”都和儲物櫃不搭邊。等這妹子安定下來,發現她有成哥正坐在“冰柱”前翻看著什麼。

“這是儲物櫃?”柳瑩瞪大眼睛。柳妹子被經驗主義誤導了。所謂的儲物櫃,和她印象中的櫃子完全不同。那是一根冰柱,或者說是偽裝成冰柱的黑箱。黑箱不黑,透明的,她的有成哥正在檢視儲物選單。

柳妹子習慣性地讚美道:“有成哥,你太厲害了,這都被你找到了。”

“嗯。”駱有成點點頭。

事實上,他只是調取了實驗室裡的裝置分佈圖。這就相當於兩人參加考試,他是開卷,柳妹是閉卷,非常不公平,他卻坦然地接受了妹子的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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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瑩好奇地問:“裡面有些什麼?”

駱有成沒說話,身子往旁邊挪了一下。柳瑩坐到他身邊,看到選單上羅列的物品,大失所望。裡面只有四件東西,防靜電工作服、用來記錄靈感的隨身記、全息相簿和一隻金屬手環。

駱有成在選單上點了三下,把隨身記、全息相簿和金屬手環取了出來。

隨身記採用Hlog(全息日誌)的方式記錄靈感,大約有一千多條。駱有成隨意點開了一條,袖珍“舅爺爺”的影像跳了出來,說了一大堆小兩口聽不懂的術語。駱有成覺得這些靈感對姦夫哥應該有很大幫助,就把它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全息相簿的封面寫著“給親愛的爸爸”,下面還有一行小字:累了就看看我們。落款是蘇延姍和蘇延遲,也就是駱有成的便宜表姨和表舅。姐弟倆的名字挺有意思的,取“姍姍來遲”之意,“舅爺爺”在自嘲中年得子。

相簿裡幾乎都是姐弟倆的身影,他們輪番表演才藝、追逐嬉鬧,或者很單純地做著鬼臉。

儲物櫃裡的都是蘇遠慶的私人物品,出於對“舅爺爺”的尊敬,駱有成決定替“舅爺爺”好好保管這些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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