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青杏

後勤小院是那塔山基地中一等一的休閒去處。這裡地處偏僻、環境靜謐,少有行人經過。

此刻小院的油桐樹下站了郎華和一個姑娘,一個正抓著青色的莫名果子“咯吱咯吱”啃著的清秀姑娘。

“我早就想問了”,郎華轉過頭看向她,“不酸嗎?”

聽到這裡,秦筱雯眨眨眼睛,“一點也不酸啊,怎麼這樣問?”

“啊?我以為……唔。”郎華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對方抬手塞了半顆杏子到嘴巴裡。

這……是剛被咬過的?這豈不是間接……不對,好酸!

霎時間,一股酸中帶苦的味覺直衝頭腦,郎華感到舌頭兩側極其發澀,眼睛禁不住緊緊眯了起來。

再睜眼,便見身前的秦筱雯雙眼彎如月牙,嘴角上翹笑起來,活像一隻小狐狸。

“我騙你的。”小狐狸不打自招。

“好啊”,郎華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道,“那我得給你點顏色看看。”

“呀!救……”

近在咫尺的狐狸仔,自然逃不過獵手的套索。

轉眼間,秦筱雯便被“套索”緊緊套牢、箍住雙臂而動彈不得了。

這條有力的“套索”不是別的,正是郎華少尉的一雙臂膀。

她的身體瞬間有些僵硬,隨後就慢慢放鬆下來,將身體的大多數重量安心依靠在這寬闊的臂彎中。

身後的胸膛觸感溫熱、肌肉硬實得像一塊石頭,讓秦筱雯的臉頰禁不住映出一抹淺緋色。

“到底為什麼,老實交代!”郎華隨口追問著。

“小時候在山裡老宅的時候,也沒太多人管我們,抓到摘到什麼就貪嘴進了肚子。”

“哦?都會有些什麼?”郎華好奇著。

大概是這人沒有自覺,但當郎華話音飄落,秦筱雯作為“受害者”,卻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息自耳後傳過來。

酥酥癢癢的感覺,使人覺得頭皮微微發麻。秦筱雯輕輕扭動身體,片刻後又安靜下來。

“有哪些?”她抬著眼睛回憶著,“有杏子、生有絨毛的大桃子、螞蚱,還有可愛的兔兔。”

郎華頓時呆了一瞬:“那你們……還真是兇殘。”

“哪有,這些可好吃了。尤其是鹽烤兔……”秦筱雯咽著口水辯解道。

郎華有些無語,只道:“杏子也好吃?又青又小的。”

“算是別有風味吧,我覺得。”她轉轉眼珠

,偏頭道,“嘿嘿,我這麼能吃酸,說不定以後會很吃醋哦。”

“沒用的”,郎華佯裝嘆一口氣,“誰讓我的心裡只有你呢。”

“嘁。我不管,我肯定要看牢你。”

郎華想了想道:“不過酸杏還是少吃得好,小心消化不良。”

“哼哼。”秦筱雯不以為意。

郎華見狀一笑,補充道:“杏酸腐蝕牙齒,牙齒會變壞的。而且……會長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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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我不要了。”秦筱雯大吃一驚,慌忙捂住小嘴巴。

“對了,想不想嚐嚐我的手藝?”郎華提議,“冰浸杏羹,冰糖調配的。煮好還可以冷藏,想吃的時候,就盛出裡面的杏子和汁水。”

“青杏做的?”秦筱雯問。

“嗯。酸杏做成杏羹吃起來就不酸了。酸甜適口,原有的杏香也有保留。我想你會喜歡的。”

她明顯心動了,若有所思道:“會是甜的嗎?”

“當然甜啦。”

郎華將嘴巴貼近對方的耳垂,溫和的氣息幾乎讓她癱軟在地。

他說:“甜呀。就像你一樣,好甜好甜。”

第二節 月夜

此時已經是災變歷七年,與三年前那個午後的距離早已超過了一千零一夜。

但郎華依然對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細節都記得無比清晰。

半年前,郎華便接到守備區的指令即日啟程,馳援在淮北省東部戰場艱難鏖戰的戰友們。

臨行之前過於倉促,與秦筱雯只有短短的一次會面。

相隔時間太久,郎華身處戰局之中諸事纏身,整個腦袋都是亂的。

他不是記不清秦筱雯那天穿了什麼衣服、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動作,他是在懷疑記憶中事無巨細、方方面面的真實性。

自與秦筱雯分別那天算起已逾半年,郎華在淮北省協力連隊擊退傀儡大軍後,並未像保證的那樣回到那塔山這個寧靜之處。

很快就要年底了,星盜者軍隊的這次撤退全無道理、十分突然,守備區猜測對方或許正醞釀著更大的動作。

李義山連長也於前些日子找到他,在楊正華的授意下,將郎華委任為一名代理營長。於是郎華手下便帶了一群新招進來的“雜兵”操練,領授了一個上尉虛銜。

冬日陽光和煦,操練場上溫度適宜。郎華能看出那些新招進來的“雜兵”基本功紮實、身手也不錯,應該是有些傲氣的。

可不知為什

麼,只要自己看過去,他們就立馬畏縮得像一隻只兔子……

這樣綿軟的脾性,郎華有時會憂愁——自己還能不能完成楊團長交給自己的練兵任務?

但他也少有別的招數,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單方面增加訓練強度,然後一言不發地盯著這些人一遍又一遍地操練。

……

相比幾個月前臨行前的會面,郎華反而對三年前的那個午後印象更深。不論是每一處細節,還是自己的和她的每一個情態。

可他有時候又覺得,只有眼前的戰場是最真實的。無論是當時懷抱中的溫潤觸感,還是那一抹髮香、那些溫言細語,是否都有可能是一場鏡花水月呢?

或許他只是太累了,只是大戰前夕心緒起伏、不夠安定。

他聽說了,上個月秦家小姐不顧家族阻攔私逃出來,卻最終還是被家裡人捉了回去禁了足。

他只是一個拿槍的兵、隨處可見的中階能力者。

他知道自己在生死間隙裡擠時間寫下的信件,永遠進不了秦家宅邸的大門;也知道試圖從高宅閨閣中傳出的口信,也永遠來不到他的耳邊。

但他還是要寫、要想、要追尋。

因為他記得三年前的同樣一個月夜下,秦筱雯揪著他的衣袖說:

“家裡那些人,她們都寵著我,也都在怕我。像在時時刻刻捧著只纖薄的瓷碗,呵護著、也監視著。”

“她們怕在什麼時候,這只瓷碗碎了或者裂條縫、摔個口,她們的人生也就到頭了。只有你才是把我當做‘秦筱雯’來看,只有阿郎你不一樣……”

“阿郎,我想永遠和你好,你說好嗎?”

郎華記得自己向對方告白時,天空中有一輪鵝黃色的圓月。林間草地上自己手裡拿了好大一捧野花,對方很開心地笑了,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過自己。

陳心妍嘲笑約會後的自己魂不守舍,只知道傻笑。但他知道背地裡是陳心妍在牽線搭橋,頂住了來自秦家老宅的部分壓力。

他總是這樣。在某些不相關的情景中,郎華總是記得很多瑣碎的事情。

包括有一次秦筱雯喝醉了酒,臉色緋紅又蹦又跳;包括在林邊兩個人多次喂過一隻橘黃色的小貓;包括他和秦筱雯兩個人私定終身後,張誠拍著他的肩膀說了句——“挺好的”。

是啊,是挺好的。

疏星高照、漫漫長夜。

冷風中郎華上尉站直身體,望向位於西北方的某處深林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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