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今日剛剛聞得大皇子進府欲娶黛玉之時,立馬就知道可能要出事了,於是她命鶯兒去找薛蟠,讓他去攔住賈寶玉。

雖然可能不大有用,但是對她來說,能夠指使的動的,也就只有她哥哥而已。

事實證明確實沒用,因為還沒等鶯兒回薛家,賈寶玉就回來了。

賈寶玉從蘅蕪苑下經過的時候,她知道的。只是聽說賈寶玉是帶著兵,她沒敢上前去。加上賈寶玉等人走的飛快,她也追不上。

等她趕到瀟湘館的時候,賈寶玉已經又走了。

本來她還猶豫是不是要進瀟湘館,畢竟就算是賈寶玉的親兵,也是外男。不過後來發現賈寶玉的親兵十分規矩,只是站在館門外,手握刀柄,垂著頭一動不動,並且只要是裡面人讓進的,多一眼也不會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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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才隨著迎春等人跨入了瀟湘館。

眾姐妹一起在瀟湘館等著,一邊安慰黛玉,一邊等候外面的訊息。

等到賈寶玉的親兵撤走,她們便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不過隨即就傳來賈寶玉受傷中劍的訊息,這可把她們嚇得不輕。

都是錦衣玉食的女孩子,少有聽聞這樣駭人的事,更何況還是發生在賈寶玉的身上?

不過也知道榮國府現在肯定忙亂,她們不好再出去添亂了,這才在瀟湘館等著。

她們知道,賈寶玉肯定會回來。因為探春說了,賈寶玉臨走前說過,叫黛玉等她回來。

果不其然,沒有多久賈寶玉果真回來了。

她們都有些怕,怕看到一個被抬進來的賈寶玉。特別是她,她和黛玉一樣,已經認定了賈寶玉,若是賈寶玉有個什麼好歹,叫她以後怎麼辦呢?

萬幸!賈寶玉看起來情況不是很糟,這不,還能和惜春玩笑呢......

她走上前,目光盈盈的看著賈寶玉,賈寶玉也目視著她。

她見賈寶玉渾身無異,甚至還面帶微笑,但是面容膚色,還是顯得蒼白,便知道受傷是真了。

滴下一滴久蓄的眼淚,砸落在胸前的衣服上,她趕忙側臉用小拇指抹了一下眼角,然後抬頭道:“沒事就好,先進屋吧。”

那種明明很擔心很傷心,卻依舊表現出大度沉穩,將情緒隱藏起來的模樣,令人感動又心疼。

賈寶玉心下頓時就暖了。為了這樣的女孩子,便是死了也值,何況區區一道小傷?

恬靜的應了她一聲,賈寶玉也不多言,環視了眾姐妹一圈,將所有滿含關切的水盈盈的目光收在眼中,然後便繞過她們,走到階前,拾級而上,來到最美麗,最嬌弱,眼淚兒最多的那道人兒面前,輕聲笑道:“我回來了。”

語調一如之前她側躺在榻上之時,他對她說的話那樣。

黛玉再也忍不住眼淚,哭了起來。她十分嬌弱,心緒大悲大落之時,便會心悸,她只得一手搭在欄杆上,一手捂著胸口,悲傷流淌道:“你,你如何這般傻,你若是出了事,叫我,叫我如何能活?”

賈寶玉知她情緒起伏很大,況且她都敢這般真情流露,賈寶玉又有何懼?因此輕輕把她抱著,安慰道:“放心,我沒事的,你不是經常說我狡猾麼,狡猾的人,又怎麼會這麼容易出事呢?”

若是往日賈寶玉這般說,她定會啐他一口,然後得意起來,只是現在她卻只有感動和自責。

她覺得,賈寶玉受傷,都是因為她。

因此哭的更加傷心。

賈寶玉卻不想讓她一直哭下去,鬆開她,右手給她擦了一下眼淚,打趣道:“好了,別哭了,你看姐妹們都在笑話你。”

黛玉眼角雖能瞥見迎春等人的身影,但她並無心留意,她的目光,都在賈寶玉的身上。

俊朗而蒼白的面色,卻竟是關切和溺愛。又見他只是用右手撫慰她,而左手一直沒動,便知他傷在左邊,因此輕輕碰著賈寶玉的左手,梨花帶雨的關心道:“傷在哪了?讓我瞧瞧~”

“在肩上。”

賈寶玉牽起她的手來,回頭看著迎春等,道:“走吧,進屋裡說話。”

......

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後駕臨榮國府,這種訊息,想瞞都是瞞不住的。

而且,隨即一道更加令人震驚的訊息便從寧榮街向四處傳遞開來:

大皇子上門求親,被賈家拒絕,惱羞成怒之下,指使侍衛砍了賈寶玉一劍,若非二皇子及時趕到,救下了賈寶玉,只怕賈寶玉已經身死當場。

這個訊息,有的人已經從二皇子手下的太監那裡,得到了印證。

京城,一時間流言四起。各種針對大皇子的申討聲,從上至侯門公府,下至販夫走卒之間傳遞開來。

國子監、太學院這幾座書院,自然更是這種聲音的主力軍!

文人士子讀書所為何?科考入仕,出將入相,成為士農工商中的第一等人,也就是人上人。

可以說,賈寶玉那樣的人物,就是他們的究極目標。可就是這樣的人物,居然被一個廢物大皇子欺辱至此!

這已經徹底刺激到學子們的底線,是在動搖他們的信仰。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在京中,一場針對“立長立賢”這個永恆不變的話題的辯論,再次唱響在京師的各個文壇。

只是,以往還能與立賢派爭鋒相對的立長派,這一次,卻被罵的狗血噴頭,好些連家門都不敢再出。

他們甚至都對以往的學說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像大皇子這樣的人登臨了皇位,國家,真的會有出路嗎?他們這些寒窗苦讀十年,才有機會魚躍龍門的士子們的熱血,還能有機會拋灑嗎?

大明宮,與他們一樣被罵的狗血噴頭的人還有一個,就是害得他們被罵的罪魁禍首,大皇子元景修是也。

“父皇,真的,您是沒看見那賈寶玉有多麼囂張跋扈,根本沒有將兒臣放在眼裡,若非兒臣見機行事,只怕今日都出不得榮國府,回來見不到父皇了。”

大皇子聲音委屈的不行。今兒明明是他被嚇唬了一頓,反過來他最敬愛的父皇居然還是要罵他。

“蠢貨,朕問你,你去榮國府作什麼?”

“我去,我去,對了,聽說賈政不日就要前往山東擔任山東學政官一職,兒臣心想一省學政,掌管一省文華學子,重中又重,兒臣這是去提醒他,讓他到任之後一定要勤勉克己,千萬不能有負父皇君恩!”大皇子振振有詞。

上方的景泰帝愣愣的看著他,突然覺得心好累。

感情他覺得他的父皇這般廢物,連他那麼大張旗鼓的去賈家求親的事都會不知道?好多時候,他都在懷疑,自己這個兒子是不是故意在自己的面前裝的這麼蠢,以此來博取自己的憐惜。

可惜這麼多年來,他硬是找不到一點破綻......

直直的與他真誠的目光對視了幾個呼吸,景泰帝放棄了探究,道:“朕最後問你一句,賈寶玉是不是真的受傷了,是不是你命人做的?”

“他是受了傷,好長一道口子,不過和兒臣可沒關係,是他自己劃的。兒臣又不傻,他好歹也是賈貴妃娘娘的親弟弟,兒臣怎麼敢殺他?”

大皇子信誓旦旦的道,極力撇清自己的關係。

景泰帝長呼了一口氣,“好了,朕知道了。你這個孽障,朕已經給你挑好了側妃的人選,就是九省都檢點王大人的女兒,你回去好生準備迎娶事宜,若是這件事再出半點岔子,朕定不饒你!”

大皇子一聽,嘀咕道:“我若是娶了王子騰的女兒,不就和賈寶玉攀上親戚了?以後我還怎麼報仇啊......”

“嗯~?”

“好的,兒臣告退!”

大皇子利索的爬起來,轉身弓著腰退出了南書房。

待他走後,景泰帝的面容就陰沉下來。

戴權過來給他奉茶,見其面色,便道:“陛下莫生氣,奴才倒是覺得,大殿下沒有說謊。”

“朕知道。”

“那陛下這是......?”

“哼,他這個蠢貨,明知道賈家和老二走得近了,還巴巴的上門去求親?這不是蠢是什麼?

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賈寶玉那樣少年得志,年輕氣盛的人。”

雖然景泰帝明裡在罵大皇子,但是戴權卻知道,景泰帝這是對賈家不滿了。

他倒也不怕,雖然他和賈家走得近,但是京城水深,關係複雜,豈是一句兩句誰是誰的人就能理清關係的?

除了像錢釗那樣極少數連命都不要的二皇子派,其他人,實際上都只是一種意願的支援。

畢竟,現在龍椅上坐著的可是景泰帝。

正如那日賈寶玉養心殿所言,天下人都是陛下的臣民,他們效忠的,永遠都是皇帝。

若不然,景泰帝也不會扶植王子騰上位了,他可是賈貴妃的親舅舅,也是賈家的姻親!重親!

況且往後的事誰能說得清,今日支援的二皇子,誰說的定明日不會轉而支援大皇子?只是大皇子的行事太讓人惱火,活生生的斷了旁人的這條路。

國子監和太學院的群情激奮,已經第一時間送到了大明宮,戴權也已經知道了。

“老二去榮國府做了什麼?”

“不知,只待了片刻就出來了,估計是真的擔心賈府在大殿下手中吃虧,所以趕去救場的。”

景泰帝聞言卻冷笑一聲:“去查一查,到底是誰攛掇的老大去賈府求親的。”

戴權有些詫異,道:“難道陛下認為,大殿下去榮國府,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不然,你以為國子監那些人,如何這麼快就全部知道榮國府的事了?”

景泰帝面無表情的道。這種手段,他當年也不是沒用過,如何不知道,就算今日賈寶玉沒受傷,也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如今無非是理由更充分一點而已。

戴權不敢再說話。若是如此,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這些年要不是陛下暗中幫助,只怕大皇子早被二皇子給玩廢了。

呃,好像本來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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