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南宮溟安頓好以後, 舒鳧與江雪聲、柳如漪一起,回到了熟悉而親切的快樂老家——搖光峰。

在這二十年間,很長一段時間裡,舒鳧一直跟隨明瀟,在雪峰, 在絕谷, 在不知名的高山之巔和深淵之底, 在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修行,將對“劍”的領悟打磨到極致。

正是因為體驗了物我兩忘的“出世”之感,出關之日,舒鳧才越發眷戀人間煙火的溫度。

——總而言之, 回家真好!

山中無歲月,一晃二十年匆匆而逝, 舒鳧已有“出走半生”之感。但搖光峰的景色, 與她當年入門時相比,幾乎沒有發生半點改變。

還是一望無際的油菜花田,還是世外桃源般的清絕幽谷, 還是碧波搖曳的搖光潭。各種千奇百怪的妖修弟子環湖而居,只有你想不到, 沒有搖光峰不敢收。

就連當年迎接舒鳧的小熊貓——在修仙界被稱為“九節狼”, 也還是舊時模樣, 只不過稍微長高了幾公分。

不過,他新做了一枝更為精巧的竹笛,技藝較之於當年精湛許多, 已經是個獨當一面的樂修了。

相比之下,舒鳧的琴藝就有些慘不忍睹了。

在進境一日千里的小熊貓面前,作為一個標準的樂器廢物,她不禁有些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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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小熊貓不會因此嫌棄她,相反,他和搖光峰眾弟子一樣,對舒鳧這位“四師姐”的劍法十分崇拜。

而且,他也很喜歡舒鳧帶回來的大熊貓。

於是,舒鳧眼前就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

大熊貓肩頭坐著熊貓幼崽,熊貓幼崽頭頂趴著小熊貓,疊羅漢似的,在油菜花田裡歡快地來回奔跑。

在搖光峰,你不僅能看見熊貓爬樹、熊貓戲水、熊貓打拳,還能看熊貓放風箏,熊貓和小熊貓一起躲貓貓。

其中有一隻雌性熊貓,最得舒鳧喜愛,如今已經能夠化形為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就是先前兩巴掌抽飛魔修那一隻。

——順便一提,也是當初被舒鳧抱著睡覺,又被江雪聲擠出被窩那一隻。

舒鳧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做“唐欣”,諧音“糖心”,因為她實在是太過甜美可愛了。由於這個命名,玉衡峰的田馨愛屋及烏,也對唐欣十分照顧。

至於其他熊貓,從大哥開始,就分別叫做唐杲(糖糕)、唐雙(糖霜)、唐果、唐畫……

整一個蜀中唐家堡,齊活!

眺望著大小熊貓其樂融融的景象,舒鳧覺得自己整了個好活,不禁昂首挺胸起來,得意道:

“先生你瞧,他們多可愛啊。”

“能遇上你,也是他們的造化。”

江雪聲先是讚許地點點頭,接著又道,“不過,我還是看著鳧兒的時候,心中最為歡喜。食鐵獸、九節狼,還有旁的妖獸,他們固然可愛,但與鳧兒相比……”

“好了,別騷了。”

舒鳧伸手繞到他腰間掐了一把,催促道,“大家都在等著我們呢,回家吧。”

江雪聲動作一頓,停住腳步,雙眼微微眯起:“鳧兒當真大膽。”

舒鳧笑道:“那是自然。自家地盤,又沒有孩子看著,我有什麼不敢大膽的?(此時,一位柳姓美女專心端詳自己指尖的蔻丹,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再說,這才哪到哪啊。都是成年人了,裝什麼大驚小怪呢。”

她要是更大膽一些,方才就該奔著龍屁股去了。

舒鳧話音未落,只聽見一道聲音從前方傳來:

“師父、師兄,還有小師妹,你們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你們。”

“……”

舒鳧一秒鐘將手收回,挺直腰板,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和藹笑容,“三師兄好。”

……唉,說孩子,孩子他就來了。

三師兄司非,東海鮫人後代,搖光峰唯一不諳世事的清純小公主,身心發育奇晚無比,閱歷約等於白紙一張。

哪怕把小簧書擺在司非面前,他也會以為這是一種獨特的功法,需要兩人共同擺出種種姿勢才能修行,然後一本正經地依樣演練。

為了避免他被人舉報x騷擾,江雪聲煞費苦心,悉心教導,讓他成為一條講文明、懂禮貌,與異性保持社交距離的好魚。

當然,主動接近司非的同性和異性也有很多,用心各異,無非就是睡魚和賣魚。

為此,江雪聲又教了他一套《男孩子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二十年後的司非,外表同樣變化不大,銀灰色鮫綃編織的輕衣飄拂,烏黑長髮如波濤翻卷,其中點綴著閃閃發亮的珊瑚、海貝與珍珠。鮫人清新秀麗的眉眼稍稍長開,身材更加頎長勻稱,越發出落成一條顛倒眾生的“美人魚”。

順便一提,此時此刻,舒鳧身上依然佩戴著司非的鮫人鱗,與江雪聲的守心鱗掛在一處。

如果換作其他男人,江雪聲多半已經明裡暗裡地滋酸水,試圖說服舒鳧將鮫人鱗取下——哪怕這是他親手送出去的。

論無情、無義、無理取鬧,他向來很有一套。

但物件是司非,就連江雪聲也提不起興致,心情平淡如水,只覺得鮫人鱗一點兒都不扎眼,就跟兒子的長命鎖沒什麼兩樣。

對於司非,以及舒鳧和司非之間的深厚親情,他無須懷抱任何危機意識,連酸都不必酸,只需要擔心“萬一少兒不宜的時候被孩子撞破,該如何尷尬而不失優雅地說明”。

……說實話,這問題還挺難的。

“師妹,我等你們好久了。”

司非步履輕盈,輕紗搖曳,一轉眼便到了他們面前,彷彿一條在風中遊弋的魚。

他大大方方地伸出魚鰭、不,雙手,一手拉著舒鳧,另一手去拉柳如漪:

“這段時日你們不在,大家都很想念。”

柳如漪一臉姐妹情深地牽著他手,真誠道:“師弟,我也很想念你。看見你孑然一身、形影相弔的模樣,我就覺得十分親切。如今這搖光峰,也只有你最可愛了。”

“?”

司非臉上冒出個茫然的問號,但他不甚在意,很快又轉向舒鳧道:

“對了,師妹。白鹿山的秦掌門遣人來問候你們,帶著好些貓貓狗狗,在谷中住了好幾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舒鳧:“真的?!快帶我去!!”

江雪聲:“……”

——“出走半生,歸來仍要擼貓”,說的也就是這麼回事兒了。

人可能是一時的,但貓一定是一輩子的。

搖光峰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喧譁,各色樂器演奏的旋律此起彼伏,爭奇鬥豔,各領風騷。倘若在山谷中漫步,從一頭走到另一頭的工夫,就能從古典中國風聽到現代搖滾,從安塞腰鼓聽到蘇格蘭風笛,風格都不帶重樣。

當年舒鳧在鳳儀門一事中出手相助,白鹿山掌門秦歡一直心存感激,格外懂得投其所好,每次遣人上門拜訪,身後必然跟著一整個動物園。

因此,舒鳧剛一穿過山間小徑,便看見一金一銀,兩隻圓頭圓腦、好像英短漸層一樣的肥貓,顛顛兒地衝她迎了上來。

“是舒仙子!舒仙子回來了!”

“舒仙子,歡迎回來!今日您是要先摸下巴?先捏肉墊?還是先擼肚皮?您儘管提,我們都可以配合!”

舒鳧:“……”

不愧是御獸掌門,訓練如此到位,連她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左看看金漸層,右看看銀漸層,覺得冷落哪一只都不太好,索性一手一隻將他們撈起來,感覺自己像個“既要金斧頭,又要銀斧頭”的貪心樵夫。

兩隻肥貓窩在她懷裡,圓溜溜的眼睛半眯,喉嚨裡不時冒出幸福的呼嚕聲,宛如惡魔的絮語:

“哎,還是舒仙子待我們最好。掌門說,他每次都派我們過來,還擔心您會不會覺得膩。”

“對對,他還讓我們問您,下回要不要帶兩隻貂兒?或者倉鼠?毛絲鼠?”

“如果您喜歡大一些的,山貓啊,豹啊,咱們那兒都有很多。掌門說了,您是我們靈獸的恩人,就把白鹿山當自己家,不用跟他客氣。”

毛絲鼠,也就是龍貓。

“那我……”

舒鳧心中一動,表面上不露聲色,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沉聲道,“當然是全都要了。”

——有這等好事,她怎麼會客氣呢!

“……”

司非看在眼中,轉向柳如漪低聲道,“師兄,小師妹真的很喜歡靈獸,這麼多年都沒變過。在她面前,我是不是變成魚比較好?”

柳如漪笑道:“算了吧。你又沒有毛,就一身光溜溜的魚鱗,在師妹眼中指不定是個禿的,湊什麼熱鬧?別說你了,哪怕是先生,我看她都不稀罕摸。”

江雪聲:“……”

——我懷疑你在龍身攻擊我,而且證據確鑿。

——話說回來,我還是有點毛的!

“各位,我回來啦!”

舒鳧對男人間的陰陽怪氣一無所知,扛著兩隻貓一馬當先走在最前,一路走,一邊笑撫路邊探出來的貓頭、狗頭、熊貓頭,感覺人生已經達到了巔峰。

“……”

而後,她重又站在搖光潭邊,抵達了自己當年入山之時,第一次駐足停留的場所。

清澄如明鏡的湖面上,靜靜漂浮著一葉精緻華美的小舟,船頭一盞碧瑩瑩的琉璃燈如同螢火。

只不過這一次,船頭上還坐著兩個人。

“對,就是這樣。要控制外物,對靈力的掌握須得十分精巧,你還要多加練習。”

一襲清素長衫的男子背對舒鳧,正在手把手地指導一名紅衣少女。

那紅不是如舒鳧一般灼眼的正紅,而是一種清淺柔和的水紅色,讓人一見之下,心神都不由為之舒緩。

在他們周圍,桃花、杏花、海棠花,無數明媚繽紛的春光碎片盤旋飛舞,越發映襯得搖光潭宛如仙境。

“……”

舒鳧靜靜眺望著他們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弧度。

“謝先生!瑾瑜——”

“聽見了。”

在她出聲之前,船上那男子便已回過眼來,長眉一挑,露出個親切之上疊著嫌棄、因此顯得格外彆扭的表情,就好像紅豆沙冰上覆蓋著一層榴蓮果肉。

“如今我身體好得很,不瘸也不聾。”

謝芳年冷著臉道,“別喊那麼大聲。咋咋呼呼,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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