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水,你好大的膽子!”

舒鳧剛一睜開眼,就只覺得眼前一花,一記巴掌殺氣騰騰地衝她臉上招呼過來。

當時那巴掌距離她的臉只有0.01公分,而她在一瞬間注意到:那隻手膚色白皙,五指纖長,指尖點染著鮮紅蔻丹,打人耳光的動作快穩準狠,像是操練過千百遍一樣熟練。

很顯然,這是個女人。還是個沒怎麼幹過活,卻經常扇別人耳光的女人。

不巧的是,這女人習慣打人,出身於21世紀文明家庭的舒鳧卻不習慣捱打。由於事發突然,她來不及思考,當即條件反射地讓開一步,同時一把扼住那女人的手腕,一拉一送,直接將她整個人摔了出去。

“看我不打死——啊啊啊啊啊!!!”

舒鳧:“……”

好菜一女的。

解決險些捱打的燃眉之急以後,她終於能夠抬眼四顧,仔細打量自己所處的環境。

她正站在一間寬敞氣派的廳堂中央,兩旁擺放著實木桌椅,牆上掛有字畫,陳設無一不精致美觀,看上去像是古時大戶人家的客廳。

面前烏泱泱的圍了一圈人,男的峨冠博帶,女的珠翠滿頭,一看就不像拍戲——如果是拍戲,這服化道水平得是《康熙王朝》級別的。

哦,我這是穿越了。舒鳧平淡地意識到。

“母親!母親,您沒事吧?”

就在下一秒,她耳邊響起一聲少女的嬌呼。尖叫時也掐著嗓子,叫得比戲臺上的花旦還好聽。

“姐姐!”

舒鳧還沒來得及扭頭,只聽那少女話音一轉,帶著怒氣和如蘭的香氣一起噴到她臉上,“我敬你是我長姐,處處忍讓包容,你怎麼能對我母親動手?!”

“?”

舒鳧在內心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是令堂先打我嗎?

她不僅穿越了,家庭情況還挺複雜。

舒鳧倒不是完全一頭霧水,“姜若水”這名字聽上去很熟悉,腦海中也有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縈繞盤旋,提醒她原主的存在。

只是信息量太大,她需要一點時間梳理明白。

幸好這家人十分配合,也不等她應聲,當下就開始七嘴八舌地給她提供情報。

“好啊!姜若水,你膽大妄為、與人私通,還偷寶珠的東西,我替你爹教訓你,你居然敢還手?!”

剛才被她摔倒在地的女人一馬當先,像個炮仗一樣原地蹦了起來,衝著她噼裡啪啦地噴射火星。

這女人看外貌約莫三十上下,面容姣好,算得上是個美人。只是她美得有些小家子氣,眉梢眼角透著一股刻薄味兒,尤其此刻氣急敗壞,一對美目中的惡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一旁喚她“母親”的少女個頭嬌小,不過十二三歲年紀,容貌稚氣未脫,卻把親孃高傲刻薄的神氣學了個十成十。

這會兒她也有樣學樣,跟著母親一道義憤填膺:“姐姐,你偷我的東西也就罷了,大不了我送你便是。可你……你已經與軒哥哥訂婚了,怎麼可以三心二意,和高師兄私定終身,置家族顏面於不顧呢?母親氣急打你,也是為了你好啊!”

“?????”

舒鳧在內心打出了一連串問號。

這酸爽的劇情,好他媽熟悉喲!

對面母女倆這麼一搭一唱,也算是歪打正著,讓舒鳧心中一亮,徹底回想起了“姜若水”這位女主的故事。

沒錯,姜若水是個女主,而且是一篇名叫《仙俠之弱水三千》的古早虐文女主。

由於此文對女主虐得太狠,劇情太過氣人,當年在網路上掀起過一場罵戰,引來吃瓜路人無數,以至於舒鳧多年後仍有印象。

光是回想起這個標題,就讓她五臟六腑一陣抽搐,昔日年少無知的觸雷記憶湧上心頭。

彼之蜜糖,我之吃翔,用在這篇文上再合適不過了。

……

在《弱水三千》的設定裡,女主姜若水出身於修仙世家,是姜氏老族長的孫女。

姜家與隔壁齊家世代交好,早早訂下了娃娃親,打算把姜若水許配給齊氏老族長的孫子,也就是男主齊玉軒。

齊玉軒人如其名,玉樹臨風,器宇軒昂,是修仙文裡百用不厭、經久不衰的經典男神形象。姜若水對他很有好感,從小就盼望著嫁給這位“軒哥哥”。

只可惜好景不長,姜若水的母親在一場剿滅妖獸的戰鬥中身負重傷,撒手人寰。父親姜浩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悲痛”了三個月,三個月後,他就張燈結綵地迎娶續絃,順便帶回了比姜若水小一歲的姜寶珠。

彼時老族長業已仙去,姜浩然身為族長,扶個情人上位,又有誰能說個“不”字呢?

姜浩然與第一任妻子純屬聯姻,關係冷淡,連帶著也不喜歡姜若水這個便宜女兒。他的繼室楚簫在家中作威作福,對姜若水百般苛待,動輒打罵羞辱,他也只當沒有看見。

但只有一樣,是楚簫和姜寶珠搶不走的。

——姜若水的未婚夫,齊玉軒。

齊家族長一諾千金,說好迎娶姜若水就是姜若水,差一根頭髮都不行。楚簫母女倆百爪撓心,終於動了邪念,決定敗壞姜若水的名聲,也就是今天這出鬧劇的源頭。

什麼,你問為什麼修仙之人也會在意名節?

天知道。反正原著就是這麼設定的。

按照舒鳧記憶中的劇情,姜若水為了自證清白,甘願接受“家法處置”,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差一點就丟了性命。聞訊而來的齊家長輩於心不忍,相信了她的清白,沒有解除她和齊玉軒之間的婚約。

但齊玉軒不樂意,因為他對包辦婚姻不屑一顧,追求自由戀愛,早已有了非卿不娶的白月光。

就在那一年,當世四大修仙門派之一——九華宗廣收門徒,姜寶珠、齊玉軒以及他的白月光都前往參加。姜若水歷經磨難,好不容易在最後一刻趕到,千辛萬苦拜入宗門,終於如願以償地來到了齊玉軒身邊。

之後等待著她的,就是齊玉軒的冷眼,姜寶珠的欺凌,白月光無處不在的秀恩愛,以及同門的指指點點、排擠冷落。

姜若水沒有放棄,她硬是咬牙熬到了齊玉軒“真香.jpg”。

在這段時間裡,她對齊玉軒有求必應,他需要的秘籍她不眠不休去找,他想要的靈草她歷盡艱險去摘,他的白月光有難,黑鍋百分之百落在她頭上……有一次白月光重傷,姜若水剛好在她身邊,首當其衝地遭到懷疑。為了打消齊玉軒的疑念,姜若水被迫剖出一段腿骨,連同剛成形的金丹一起給了白月光,自己從頭開始修煉,還落下了不良於行的毛病。

舒鳧毫不懷疑,如果這是一篇現代文,女主會在此時獻出自己的腎。

最終,姜若水捨得一身剮,用自己百折不撓的真愛感動了男神,贏得了他的真心。

“雖然女主失去了一條腿,但是她得到了愛情啊!”——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這自然招來了惡毒女配abc的不滿,她們變本加厲地欺凌姜若水,最後故技重施,給她扣了一個“私通魔修”的罪名,趁齊玉軒不在時動用私刑,廢去姜若水的修為,把她一個人拋到魔域自生自滅。

姜若水的女主光環救了她一命,讓她絕處逢生,結識了一個魔修男配,在他的護送下平安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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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又恰恰坐實了她的罪名,剛對她動心的齊玉軒立刻翻臉,一劍把她捅了個透心涼,扭頭就和白月光結婚了。

姜若水忍無可忍,悲憤入魔,成為了正道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

再後來又是一百章誤會、衝突、失憶、帶球跑、虐心虐身,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男女主終於冰釋前嫌,抵達he。

順便一提,男主還和白月光生了個孩子,在番外裡由姜若水撫養長大,視如己出。

至於姜若水自己,她第一次懷孕,被惡毒女配們作到流產;第二次失憶帶球跑,男主又懷疑這球是男配的,險些一劍剁了自己親生兒子的頭。

即使如此,姜若水依然覺得自己和男主終成眷屬,非常幸福。

……

姜若水實在是一代可歌可泣的奇女子,舒鳧捫心自問,覺得換了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法在這種槍林彈雨的劇情裡挺到he。

這他媽也太sb了!!!

要她和sb周旋幾百章換一個he,她寧願選擇一把ak47,把他們都給突突了。

光是看著眼前這對母女,她就覺得腦殼疼,從眼睛到人格都遭受了一種莫大的侮辱。

舒鳧在腦海中飛快地過了一遍劇情,一想到姜若水要和這兩朵奇葩糾纏一輩子,以後還會遇到更多的奇葩,胃裡又是一陣痙攣。她真擔心自己會當場吐出來,活色生香地演繹什麼叫做“氣吐了”。

想當年她網上衝浪,那也是一代縱橫網路的鍵盤俠,審美俗套,趣味低階,平生只看爽文,有一奈米不爽都不看。遇上憋屈情節,跳訂棄坑都是常有的事。

她的看文原則就是——“再受不能受委屈,再苦不能苦女主”。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穿成虐文女主本人!

這可真是日了狗……不對,比日了狗還慘,這是被泰迪給日了!

舒鳧尊重虐文讀者的審美,但她一點都不願意代替虐文女主受罪。

要穿書,就要做爽文女主,其他免談。

再看楚簫和姜寶珠,她們哪兒知道逆來順受的姜若水已經換了芯子,越說越是得意,表情那叫一個美滋滋,彷彿姜寶珠已經代替姐姐和齊玉軒訂了婚,明天就要過門了。

至於一旁那位儀表堂堂的中年人——也就是姜若水的親爹姜浩然,他表面上大公無私,態度和坐姿一樣端正,其實屁股早已經歪到地上去了。

如果說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姜浩然心中就只有一架高低槓,大女兒低到泥裡,小女兒高在雲端。實乃高低槓成精,簡稱槓精。

一個教科書一樣的惡毒繼母,一個黑心爛肺的白蓮花小妹,還有一個高低槓成精的爹。

一家子極品,哦豁,齊活。

姜浩然頗有一點“又當又立”的心態,在楚簫義正辭嚴的控訴之後,他裝模作樣地一捋長鬚,轉向舒鳧厲聲道:

“若水,我自以為對你和寶珠並無偏袒,誰知你竟如此——”

舒鳧從善如流地一點頭:“您說得對,您確實只是‘自以為’。”

姜浩然面色一變:“什麼?”

“沒什麼。”

舒鳧衝他笑了笑,笑容裡幾乎有一點寬宏大量的味道,“您接著說,我在聽。”

“……”

姜浩然冷不丁地被她打斷,一時間思路都有些不利索,愣了一會兒才找回話頭:“我自——我對你和寶珠並無偏袒,誰知你如此善妒,竟然偷走我送給寶珠的生辰禮物,還與人私定終身,將寶珠之物作為你們的定情信物。”

他猛地一拍桌子:“你這是存心要壞她名節,其心可誅啊!”

舒鳧:“……”

哇塞,好一出賊喊捉賊。

她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給他們鼓鼓掌。

按照原著情節,接下來姜若水就該指天發誓,楚簫順勢提出“家法處置”,讓姜若水受三道重刑,如果受刑之後仍不改口,就相信她的清白。

而楚簫的用意,自然是讓姜若水成為廢人,再也不能嫁入齊家。

果然,只聽楚簫痛心疾首道:“姜若水,如果你不能自證清白,姜家就留不得你了!若你有心自證,那我也有一個辦法……”

舒鳧:“哦,那就不留了唄。”

楚簫:“既然你有心,那就前去受刑——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不留了。”

舒鳧依然噙著一點寬容大度的微笑,耐心地重複道,“你們一看見我就嫌礙眼,我一看見你們就犯噁心,幹嘛還扎堆湊一塊兒?別了吧,都挺累的。不如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也省得我戶口……對不起,族譜上還要掛著一堆極品親戚,都不好意思跟人介紹。”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她想了想覺得不大解氣,對不起自己那些年吃過的翔,於是又一陣風似的轉回來,在姜寶珠面前站定,笑吟吟地打量著這朵溫婉小白蓮。

姜寶珠被她笑得背後發毛:“姐姐,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

舒鳧含笑不語,一臉慈愛地伸手撫過少女頭頂——然後她突然發力,一手抓住她髮髻,猛地向後一拉,另一手照準她嬌嫩的面頰狠狠抽了過去。

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姜寶珠被抽成了一隻花枝招展的陀螺,滴溜溜旋轉半圈後撲倒在地,和她媽撲街的位置一模一樣。

“你、你你你……”

姜寶珠整個人都被打懵了,捂著臉不敢相信:“你打我?!你居然——”

“對啊,打的就是你。”

舒鳧一本正經地點頭,“你媽打我媽的女兒,我就替我媽打你媽的女兒。一點問題都沒有,對不對?”

然後她一閃身躲過憤怒的楚簫,撇下震驚的姜浩然,笑著衝他們說了聲“再見”,這一次是真的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姜若水的記憶已經沒入她腦海,她知道她的房間在哪裡,那裡還留著她亡母的遺物。

舒鳧的目標非常明確,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然後離開姜家。

這一走,她就再也不打算回來了。

——修仙文,這可是修仙文啊!

——人都能上天了,連幾尺高的院牆都翻不出去,還要困在裡頭鬥來鬥去,那還修個錘子的仙,求個錘子的道啊???

——想跟我宅鬥,鬥你老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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