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辛歷1046年12月初,北境。

冰雪肆虐著整片大地,北境群山千溝萬壑皆是一片銀裝素裹,鵝毛大雪簌簌落下,遙遙望去天地渾然一色,蜿蜒官道上,一支平民商隊正在驛站休整,風雪太大了,人力馬車行走困難,不得不等風雪小些再上路。

“爹爹!是紅翎軍!”商隊裡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引起了商隊眾人的注意,一群人好奇地抬頭朝遠處望去,單是看到那黑紋紅底的旗幟,商隊內的人就無不表現出敬畏之色。

馬蹄踏雪,那一抹點綴著紅的黑色如同白雪中燃燒著的黑炎火從眾人視野中遠去。

不遠處的山巔之上,一個老者隱沒在黑斗篷裡,捋了捋鬍鬚低聲說道:“天下將亂。”

身後的青衣少女痴痴地望著遠方,眼前迷濛一片。

……

北武城。

“為什麼我不能參加軍隊新血選拔?你們紅翎軍這次招募告示上寫得很清楚,北武城十八歲以下的武者都可以參加新血選拔!”

周興站在高臺上詰責面前黑甲紅翎的百夫長。可他的質疑得到的回應卻是百夫長冷漠的表情,臺下的看客也不時投來鄙夷的目光還有些許嗤笑聲,一些飽含憐憫的嘆氣聲也零零散散地刺入周興的耳膜。

這會兒要不是一旁的好友鐵言死死按著他的肩膀,讓他不要衝動,周興估計會直接掄拳上臉痛打這位百夫長,當然這樣做的後果就是被人以襲擊軍隊的罪名當場格殺。

臺下的好事者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嗨!周大少爺,這傢伙看不起你,快上去揍他!”

鐵言是周興的發小,古銅色的皮膚,身材高大健壯,長得還算英俊,咬著牙對百夫長說道:“兄弟,這真的不能通融一下麼,他父輩的過錯就不應該傳承到這一代。”

鐵言隨即從腰間拿出了一塊玄鐵製的令牌,上書單個“鐵”字,鐵牌背後刻著一隻威猛的雄獅,鐵言又嚴肅道:“這位兄弟,我以北武城鐵家的信譽擔保,周興絕對是重情重義之人,絕不是奸邪怕死之輩!”

百夫長伸頭看了眼令牌,然後和身後執戟的兩個士官眼神交流一番,轉身冷叱道:“鐵少,別給自己找難堪,請你也退下。”

“我周興,今年十六歲,申請參加紅翎軍考核!”周興沒有在意別人的眼光和言語,咬著牙說道。

“ 你們紅翎軍威震北境,屢敗中州軍隊,難道你們會害怕一個才武士境二階的少年?” 周興又補充道。

“武士境二階!”臺下響起一片驚呼之聲,一些少男少女驚奇地捂住嘴巴。

玄武大陸的修行方式分兩種,一種是煉體一種是靈脩,煉體武者由身體強度分為九個境界,即武士,武師,大武師,武主,武王,武宗,武尊,武聖,武帝而每一境又分九階,比如周興,十六歲的年紀即是武士境二階,在同齡人中間,已經算是佼佼者了。

玄武大陸伍人通常是煉體武者,說句不好聽的,就是督促一個普通人每天固定鞭打火燒,按時按量配上藥液浸泡,都能在煉體境界上小有成就,而且他高強度身體帶來的殺傷力不比同等級靈脩差多少,所以煉體武者就是廉價的兵源,也是沒有多少資源天賦之人出人頭地的首要選擇。

“哼!真假不明,一試就知!”百夫長雖然冷著臉但是也暗暗心驚,“好小子,

天賦不錯,可惜是那個罪人的兒子。”

“照例,用你最大的力量攻擊這座試力石,不可以使用武技!”百夫長說道。

周興擺出架勢,舉拳過肩,再將煉體之力運到拳頭之上,日夜的錘鍊,鮮血與汗水的交錯,只為了建功立業,洗刷父輩恥辱,他猛得一拳轟向試力石,這一拳帶出的氣流差點卷飛了桌上的花名冊。

石頭上游標閃爍,鐵言暗道:“可一定要達標啊!”果不其然,游標指向了“三百”!說明他這一拳有三百斤的力量!

遠處的執戟士兵們紛紛動容,眼神驚愕,太不可思議了!可看著面前倔強堅持的少年,還是惋惜的搖頭。

臺下有些少年少女們也暗暗搖頭,今天的翎軍招募是面向全北武城的孩子,可惜周興,他是罪人之子!

在北境的寒風肆虐中有一支兇悍的部隊,全軍約三十萬人,人人黑甲紅翎,名為紅翎軍,而其主力騎兵配備汗血戰馬和柳葉長槍,威名赫赫,玄武人稱“紅翎鐵騎”!

北境以北都城為首,其餘七座大城市分割領地,而紅翎軍不屬於任何一座城市,他們受控制於邊境山脈的公孫家和羅家,是他們在北境禦敵戰爭中組建的一支軍隊,平時駐紮在邊境山脈附近的三座關隘之中,這些伍人由北境各大城市負責供養,在對抗中州勢力時,紅翎軍就是北境的第一道防線。

由於近些年的邊境相對和平以及對士兵忠誠度的培養的考慮,紅翎軍開始在北境各大地區招收一些不到十八歲的少年少女。

當然在紅翎軍內有著大量的武技和資源以及各種強力的兵器,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少男少女磨尖了腦袋想往裡進,而且入選者會佩戴紅翎、騎高頭大馬繞城兩圈,好不威風!

入選後即使水平一般的,除非毫無戰鬥力,年紀稍長到步兵營混個執戟郎或者扛大鍋的伙伕也不是問題。

最重要的事,假使未來某天前方戰事一起,自家兒孫若建功立業、衣錦還鄉不說,而且可以在除鎮魔城外的任何北境城池低價購置地產,軍銜高者甚至有自己的衛隊,足以庇護三代子孫。

入選紅翎軍這麼珍貴的機會,人人都想爭取,怎麼可能讓給你個罪人的兒子?

“不要怨我!要怪就怪你的爹!”百夫長冷哼,抬手輕點靈力石,只見一道罡風迸發劈向周興,彷彿一塊百斤巨石從天而降,重重的轟在了周興身上。

周興悶哼,頑強抗住,紋絲不動地站在測試臺中央。這是測試身體防禦力和耐力,周興承受這一擊而不倒,就算是透過第一輪考核,然後參加接下來的騎射考核,競選進入紅翎軍的三十個名額。

身體內氣血翻湧,周興咬緊牙關,頑強的抵抗,依舊紋絲不動。

這一刻,臺下的嗤笑和憐憫漸漸變成詫異,他竟然抗住了?

可是又能怎樣?你是那個罪人的兒子,紅翎軍不會接收一個罪人的兒子,而且是叛國罪!

百夫長看著周興,眼裡充滿了冰冷,但更多的是惋惜:“最後一次問你,放棄嗎?”

“啊!”周興仰天長嘯,緩緩站定,抱拳大喝道:“我挺住了!”

“認命吧,不該屬於你的東西你是永遠得不到的,你要承認既定事實。下去,現在放棄你還可以去僱傭兵那碰碰運氣。”那百夫長擺擺手就要他離開。

場突然響起驚呼,周興騰身暴起,從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下弓箭,拉了個滿月,一箭向了百夫長:“第二輪!看箭!”鐵言被他的這個舉動嚇壞了,趕快奪走了周興手中的弓箭。

讓人驚愕的是,飛射的利箭上竟然被激發出了灼燒著的火焰,這絕不是單純的煉體武者能做到的。

角落邊一個老者眼睛有些光芒閃爍,但在下一刻就隱入黑斗篷之中。

哼!百夫長豁然轉身,兩指夾住箭頭,猛然一腳。下面的少年少女倒吸一口冷氣,這種反應速度,估計是大武師級別的實力!

周興噴血倒飛,直接落到了高臺下面,嘭嘭翻騰三五次才停下,周興清楚,百夫長已經是留手了,就憑剛才自己的行為,他可以將自己就地格殺!

鐵言立刻丟掉弓箭,一步向前,扶起周興。

周興掙扎著站起來,再次噴了口鮮血。

“軍士,你叫什麼名字?”周興擦了擦鮮血問道。

百夫長冷冷道:“我叫張昊,怎麼你日後想報復我?”

“我記住了。”周興抱拳道。

周圍人群散開,人群默默看著這個倔強的少年,但仍有好事者在一旁嘲笑道:

“哎呀呀,武士境二階實力恐怖如斯,竟然硬撼大武師不死,真是天縱奇才,可以可以。”

“讓你狂!活該!還記紅翎軍的仇,你以為你是誰?”

“小雜種,你就該為你老爹贖罪,你全家都是北境的罪人!”

“唉,十年前震撼全北境的周家,誰能想到其子孫如今是這麼窘迫?”

“誰知道呢,天要亡你,必先使你狂,周家那一輩太狂妄。”周圍傳來的不屑嘲笑還有惋惜輕嘆,落在那滿身灰塵與血漬的少年耳中,如同一柄柄利劍將他的心刺穿。

周興豁然抬頭,泛紅的眼睛掃向他們,一旁的鐵言大怒道:“誰敢再亂說話,見一個,我打一個!”

那幾個好事者心裡一顫,立刻閉嘴,連目光都飄向旁邊。鐵家家主可是北武城的副城主,統領北武防務,他的嫡子可不能得罪。

鐵家的僕人餘老看到此狀,正欲上前扶起周興。

“這不是我們的周興少爺嗎?你也來參加測試?”

一個身穿綢緞衣服的公子哥站在周興面前,故作關心地打量著他,只是眼神裡更多的是嘲諷。鐵言不忿道:“這裡沒你的事,劉欒,讓開!”

周興懶得搭理這個公子哥,徑自往前走。

劉欒伸手攔住:“周興少爺你心情不好?將門之子連參個軍都被拒,快找你爹去啊!抱歉忘了,你爹估計在中州某個奢華樓宇正酒池肉林、歡愉快活,早把你兄妹忘了呢,哈哈!”

周興豁然轉頭,抬手就要揮拳打劉欒,滿嘴鮮血的樣子格外猙獰。

鐵言看到了這一幕,眼神如同餓狼般看著劉欒,卻抓著周興的手臂,大怒道:“劉欒,你欠揍!你快給我滾!”

劉欒當然注意到了鐵言的表情,哈哈一笑,“觸怒了鐵家小少爺,我的過錯,我掌嘴,可是周興,你躲在別人背後算什麼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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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興道:“不用扶了,餘老,我自己走回去。”

“可是你這身體……”

“我能行!”

鐵言示意餘老讓開,他瞭解自己這位兄弟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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