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通仔細看著自己的手掌。
無意之中，又創造了一個文明，甚至是創造了一種獨特的文明形式。
一個人的文明。
個人就是文明。
賽博坦少年擁有出色的能力，可以源源不斷製造魔能機甲。
同時又初步掌握能量環的力量，屠戮數百億生靈置入其中熔鍊。
他同時擁有了對物質存在的掌控和對精神存在的主宰，所有新誕生的魔能機甲都經由他賦予生命，雖不是他血脈的延續，卻是他精神的傳承。
他就是這個文明的父、祖。
同時，所有新生命都秉承他的意志、理念，就像晶片灌輸一樣，在忠誠方面無可挑剔。
人可以背叛一切，包括親人、愛人、朋友，集體、國家、民族，卻唯獨不會背叛自己。
所以，賽博坦少年的後裔都對他忠心耿耿，可以為了忠誠而拋棄一切。
同樣是無條件忠誠，賽博坦少年創造的種族和蟻族有著本質區別。
蟻族都是低智慧甚至無智慧的個體，離開蟻后以及蟻群這個整體便會迅速死亡。
賽博坦少年創造的生命都具有高度的智慧，灌輸意志和理念時一併灌輸了豐富的知識底蘊和經驗積累。
即便離開了族群，他們依舊能夠存活，甚至可以像種子一樣繼續紮根萌芽，開枝散葉。
雖然達不到開枝散葉的程度，但也足以將一身所學傳播出去，傳承下去。
在這種體系下，賽博坦少年就相當於蟻后的地位和作用，一個人就是文明，就是體系。
習通隱約捕捉到了一絲靈感。
他腦海中不斷翻滾著賽博坦少年、火種、文明之類的詞彙，然後不斷向其中加入其它元素。
“洛天依，幫我蒐集這些素材……”
沒多久，諸天萬界的系統便釋出了新公告。
對系統等級3的使用者開放新許可權——火種。
系統對這個許可權的介紹是蟲皿的進階版，其中生成的事物不侷限於昆蟲，還可以是鳥獸，甚至智慧生命。
火種可創造的物種不是固定的，其中有許多固定的模板，使用者可以參照這些模板進行修改，甚至可以重新編譯。
比如將獅子和鷹融合，剔除重複、無用、排斥和衝突的部分，將兩者的優點保留並有機結合，創造出獅鷲這個物種。
再比如將人類與野獸融合，製造各種獸人、半獸人，或者禽獸。
火種創造的生命可以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以胚胎、幼兒的形式存在，如同正常的生育。
也可以是一道特殊的能量，對現有的生命進行改造，比如賽博坦少年手中的火種。
這個火種給習通帶來了極大的靈感。
賽博坦少年對能量環的掌握和運用還很粗淺，但他摸索出的功能有極大的意義。
這是一條可行的道路。
習通立刻將這個靈感進行擴充、完善、鞏固，並且發揚光大，成為一個穩定而可行的能力、道具。
能量環掌控的不僅僅是尋常能量，還包括精神能量乃至靈魂。
它自身就像是一個小輪迴，將靈魂攝入其中，從外界的大輪迴中剝離出去。
一個世界的靈魂、生命都被收入其中，然後不斷錘鍊，千錘百煉。
諸如貪婪、暴戾、憎惡、嫉妒、嫉妒等雜質，或者地、水、火、風等能量都被剝離、析出，分門別類的整合在一起。
決定一個人資質等級的，不是他擁有的屬性有多多，而是他擁有的屬性有多少。
比如金木水火土，如果五行俱全，基本就是廢柴一枚了，因為數量的增加會削弱每種屬性的佔有。
除非極少數特殊的存在，否則擁有的屬性數量還是越少越好。
那麼，五個五行俱全的廢物互通有無之下，是否可以重組為五個資質純粹的天才？
同樣的道理，如果將一個世界的靈魂、生命全都聚於一處，回爐重鑄，是否可以鍛造出無數純粹的精品？
對賽博坦少年而言，殺人就是為了救人，滅世是為了救世。
如果沒有他，遷徙世界就是一個物慾橫流，高層貪婪惡毒、中層愚昧充塞、下層麻木不仁的低等世界。
可是有了他的殺戮之舉，遷徙世界破而後立，浴火重生，直接跨越到了人人為龍的高等文明世界。
而不僅是生靈世界的運轉方式，還是亡靈世界的運轉方式。
作為陰陽兩界中轉往返的六道輪迴，它一向是自行運轉，信馬由韁。
習通雖然掌握了六道輪迴，也只是修改了小部分規則，為自己的嫡系班底謀福利。
比如野蠻人被六道輪迴標記之後，死後無需輪迴，不會被抹除記憶，只要塑造一個新身體就能原地復活。
也正是這個原因，野蠻人在戰場上悍不畏死，嗜血瘋狂。
每次陣亡的野蠻人從系統主神殿重生時，都會受到海洋般的歡呼。
某種程度而言，這已經是第四天災的種族天賦。
然而，習通所觸及的只是六道輪迴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其他99.9999%的部分依舊是循著固有的規則運轉。
舊有的規則就是根據靈魂的強弱、大小、純粹、蕪雜等特徵進行評判，然後將其轉生為植物、蟲蟊、飛鳥、走獸、智慧生命等。
人活一世，草木一春，這是成長和積累的過程。
成長和積累的不僅僅是他們的身體，還有他們的靈魂。
靈魂的成長比身體更難，靈魂的打磨也比身體的積累更慢。
唯一的好處就是靈魂總量大，每分每秒都意味著積累、壯大。
這就是世界本源成長的由來，也是世界意志誕生的根源。
物華天寶、人傑地靈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天地滋養萬物，萬物反哺天地。
世界本源壯大意味著世界體量的壯大，世界質量的提升。
世界意志壯大意味著世界的防禦更強，可以抵禦域外神魔的入侵和破壞。
同時，世界本源意志可以賦予世界內最優秀的生命，令他們天生擁有強大的能力、神通，成為本世界“先富起來的人”。
這就是矇昧時代、洪荒時代、上古時代等特殊時期神魔遍地走的原因。
無它，世界的賦予。
可是在賽博坦少年手中，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復存在。
屠戮億萬生靈，本世界的所有靈魂、生命都被掠取一空。
世界意志成了無源之水、無根之木，短瞬間凋零、弱化、沉寂，甚至消亡。
世界意志散去。
六道輪迴崩潰。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被納入能量環中，換句話說，被賽博坦少年徹底支配、掌控。
他不需要萬物生靈自然生長、壯大，不需要六道輪迴篩選、遴取。
他只需要少量的精英，除了這些，其他的一切都無關緊要。
熔鍊、萃取。
彙集遷徙世界億萬生靈的精華，成就一小撮最優秀的個體。
同時，又將熔鍊、萃取過程中析出的各種雜質整合起來，化作特殊的個體。
比如，一億生靈中剝離析出的“貪婪”，將其匯聚起來，必定會誕生一個特殊的存在。
如果個體無法容納所有的“貪婪”之力，那就分散為10個、100個、1000個……
甚至可以成為單獨的軍團，或者種族。
這就是賽博坦文明的現狀以及未來。
在習通看來，這可以擴及到諸多世界，諸多文明。
這世上沒有垃圾，只有放錯位置的資源。
對凡人而言，如果一種礦石中需要的成分只有10%，其價值必然比不上20%的，但是對神明而言，哪怕只有1%，這塊礦石也是有價值的。
因為對凡人而言，開採和冶煉是有成本的，如果礦石中的成分低於一定程度，開採和冶煉是毫無意義的，甚至賠本的。
但是對神而言，開採和冶煉是沒有成本的。
搬山卸嶺只是翻手間的事情，隨便一個意念就能令岩石崩滅、粉碎，析出其中的特定成分。
對神明而言，只有想與不想的問題，沒有能與不能的問題。
就如輪迴。
生靈歷經輪迴，洗去身上的種種因果、業力，隨即轉生為新的生命，然後繼續成長，在世界之中經歷、承受，重複固有的軌跡。
是的，固有的軌跡。
人的命運實際上是早就註定的，這種註定既來自世界，又根植在靈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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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天上墜落的雨滴，無論它們向東飄還是向西飄，無論它們墜落的速度是快還是慢，無論他們最終是落在土地上還是山岩間，它們最終的目的地都是地面，是海洋，是重新升騰為雲。
這就是命運。
可如果有一個力量將本世界所有的水都抽取一空，至於一處，然後不斷洗練、淬取，成為他想要的模樣。
這就意味著所有水的命運都被改變，整個水循環都被打破、顛覆。
這就是賽博坦少年給習通帶來的啟發。
生命的意義在於什麼？
讓每個生命都獨立存在，自由生長？
對個體而言，這或許就是公平、公正，是上天賦予每個生命的權利，不容剝奪、踐踏，是誓死捍衛的所在。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種權利從一開始就是虛妄的存在。
他們從誕生那一刻，甚至從他們第一代遠祖誕生那一刻，就註定是神豢養的玩物、牲畜。
他們的存在是秉承神的意志，他們的成長是符合神的利益，他們所謂的知識、禮儀、社會也都是神明精心編撰的牢籠。
第一代遠祖經歷過舊時代，知道世界的真面目，更知道神明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這樣做。
可是他們的子孫後人並不知曉。
真相終究會在死亡中淹沒，在時光中沉淪，活下來的人就在神明精心修築的牢籠中不斷打轉，就像蒙著眼拉磨的毛驢，週而復始。
生命的本質就是重複！
這是習通已經證實的。
放眼諸天萬界皆準的真相。
遷徙世界被習通用能量環層層禁錮，與外界徹底割裂，然而，這個世界依舊呈現出重複的怪圈。
習通製造了一個大圈，土著神明在這個大圈中畫了一個小圈，土著神明之下的世俗權力者又畫了一個又一個小圈來區分彼此的勢力範圍，在世俗權力者小圈中又有一個個的小圈子……
而每個圈子中都有或多或少的個體，所謂智慧生命，就像是羊圈中的羔羊，按照牧羊人的意志吃草、挨草。
當羊越來越聰明的時候，牧羊人開始給羊修建精美的屋舍、乾淨的飲食，就算想吃羊肉時，也只殺那些病弱的羊，還美其名曰太弱勝強，而且會在偏僻的角落殺羊，其他羊聽不到一絲慘叫。
如此之後，牧羊人還會繼續畫圈，在旁邊搭一個豬圈，讓羊明白自己的生活是多麼美好。
然後他又會在豬圈中重複同樣的流程。
所謂文明就是不停地畫圈，在圈中繼續畫圈，當無處畫圈，或者畫出來的圈中沒有單獨存在的個體時，文明便會宣告崩潰。
賽博坦少年沒有畫圈。
相反，他打破了神明畫的圈，更是將這個圈中的所有圈都砸得稀巴爛。
最終只留下唯一的圈，只屬於他的圈，其他的一切都是這個圈中的存在。
這就是習通對命運的全新解讀。
生命的本質就是重複，文明的本質就是畫圈，而畫圈就是最大的重複。
建立諸天萬界的初衷再怎麼高大上，實際上還是為了畫圈。
這一刻，習通隱約明悟。
自己的圈子畫得再大，也終究是別人的圈子裡畫圈，根本不可能超越，一輩子都只能活在別人的圈子裡。
放眼諸天萬界，以及周圍的其他世界。
低階生命都在重複、重複、重複。
重複的生長、繁衍、輪迴。
高階生命都在畫圈、畫圈、畫圈。
不斷地圈地、圈錢、圈套。
沒有人知道最大的圈是誰畫下的，因為歷史已經被掩埋、破壞，變得面目全非甚至蕩然無存。
就像遷徙世界的人已經忘記了舊時代的一切。
他們所遵循的，只是某些舊時代大人物制定的規則，這個規則或者叫“禮”，又或者叫“法”，又或者叫“合約”。
以前，習通所思所想的都是如何將這個圈畫得更大，畫得更穩；如何圈住更多的物產，更多的人才……
可是現在，習通明白了。
如果只想著在圈子裡畫圈，自己的一輩子也就那樣了。
圈子就是用來掙脫的。
禁錮就是用來打破的。
這叫破而後立。
或者浴火重生。
這就是火種！
不是怒火的火，而是文明的火。
它的存在就是為了蔓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是為了穿透，由下向上將所有端居在金字塔尖上的神明們燒熟、烤焦。
最終，揚了他們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