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中, 光的唯一來源就是“日輪”。

沒有人知道“日輪”的到底是什麼, 神話與歷史只有含糊其辭的記載——

【光明之神在創始之初賜予人類日輪, 從此世界上就有了光】

神話裡還記載了神靈最初賜予人類八十一個日輪, 它們以同心圓的形狀分佈,最中央的那一個最亮,隨後其外層分別按照八個、十六個、二十四以及三十二個來分佈,每向外一層, 日輪就要黯淡一些。

人類圍繞著這一個個光源建造了最初的城市,城市們聯合在一起逐漸變為統一國家,而最中央最明亮的城市則成為了王都。

最外圍的光明城市被成為光明的防線, 擁有日輪的城市就是光輝之地。

神聖路彌爾,人類唯一的國家。

但是日輪並不是永遠明亮的,最外層的日輪在最初的千年紀元裡依次熄滅隕落,隨後是第四層日輪與第二個千年, 如今已經到了第三紀元的末年, 聖安珀是第三層日輪中最後一個奄奄一息的城市。

等待光明徹底熄滅, 黑暗就會卷挾著死亡、瘟疫與行屍到來,人們在無盡的絕望中自相殘殺,最後聖安珀將成為一座徹徹底底的死城。

外圍那巨大的圍牆如今看來就是為了阻擋行屍, 然而在數百年前它的建立卻是為了制止外城的人向內逃亡。

土地是有限的,無法養育太多的人口。

聖安珀城內是位於第二層的聖蘇卡, 曾經的命運輪迴一般落在聖安珀人的頭頂——聖蘇卡也建立起了數十米高的圍牆。

這座圍牆就是閘門、是崗哨、是濾網,它只允許高貴的老爺夫人們逃命,卻無情地攔住了數以萬記的普通百姓。

人們們不被允許離開, 他們既定的命運已經被這個國家寫好,眼前所能夠做的似乎就只有祈禱,祈禱日輪晚一些熄滅。

這樣的絕望理所當然會引發□□,但在貧民襲擊貴族的事件後,聖安珀反而陷入了一片死寂。

繆宣站在淺淡的光暈裡,遠遠望著位於聖蘇卡外牆外側的堡壘。

那裡就是狼牙口,邊境總督的移動據點,秩序主持的地方,寧靜……應該說,死寂的源頭。

幾日前,那些襲擊貴族的貧民被捕捉,隨後他們的處刑就在狼牙口被公開,幾乎所有的騎士和武士們、絕大部分的民眾們都被要求前來觀刑,刑罰的時間很長,於是所有人被要求一天一次前來,這噩夢一樣邀請的足足持續了七天,在昨日才算徹底瞭解。

於是新的秩序被建立了。

和諧的土地,安靜的人民*。

與靠近聖安珀邊境的城門不同,狼牙口是非常明亮的,逐漸熄滅的日輪被運輸放置在狼牙口的尖頂聖堂上,將這漆黑陰沉的堡壘照得亮堂。

然而即使是這最亮的狼牙口,它方圓數里內外卻沒有人居住,它給人們帶來的恐懼已經超過了人民對光明的崇拜與熱愛。

繆宣此時就站在一棟廢棄的民居屋頂上,他望著遠處的堡壘,微微皺起眉。

自從繆宣見識過了龍王的王座,從此後再也沒有建築能撼動他的心神,但狼牙口確實挑起了他負面的情緒,讓他感到了不適。

蘭陵王的建模有著建模史上首屈一指的五感與潛伏能力,繆宣甚至覺得自己的直覺都因此而增強了那麼一點兒,這種本能在許多場合能提供方便,但它同時也帶來了巨大的麻煩,比如此時——腐臭與血腥的氣息無處不在,繆宣恨不得能捂著鼻子赴約。

啊……建模自帶的蒙面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謝天謝地。

繆宣開啟了隱身,快速地從這片土地上掠過,新鮮的血液招惹生出了蟲豸,未清洗乾淨的碎肉散發出噩夢的氣息。

繆宣終於攀爬上了堡壘的高牆,他足夠快也足夠輕盈,因此半點汙漬也不沾染,要是換一個重甲騎士走過,那麼他的鎧甲必當染上洗不去的鐵腥氣,而在護膝以下的縫隙中,會有足夠多的養料養出鮮嫩的蛆蟲。

噁心的味道也被斗篷隔絕,但每一次來狼牙口總是能讓繆宣掃興至極。

這一次的建模原名霍爾德爾,假如母親給予的名字算數的話……

在這個世界本土的神話中,霍爾德爾是一位神靈的名字,只不過給孩子取這個名可不是什麼寄予厚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大概算得上詛咒?

聖路彌爾確實是一神宗教,但總有許多邊角料為神話提供足夠精彩的情節,偉大的光明神總需要有人或神來襯托——

霍爾德爾,勉強算得上黑暗的神,生來便雙目失明,面貌醜惡,永遠在黑暗中行走,黑瘟是他的衣袍,行屍是他的僕人,他憎恨一切光明的生物。

這一次建模出生後簡直驚呆了父母,他們不相信自己的孩子裡會有這麼一個雙黑的惡魔,父親當即向掐死他,而母親卻動了惻隱之心,將這嬰兒送到光明防線上。

那個時候的邊境總督效忠於這位尊貴夫人的母族,於是霍爾德爾有幸沒被掐死,在忽視和仇恨中長到記事,然後duang一下繆宣就繼承了這一次的建模。

#等一下,這個世界這麼這個亞子#

#來都來了,還能走怎麼的#

繆宣本人是很豁達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是冷酷的,但是英雄蘭陵王卻是苦大愁深、外冷內熱,胸膛中有一把不會熄滅的火焰。

這還是繆宣第一次有這樣精彩的經歷,他來到這個世界又過了這麼多年歲,總算是將心態穩定了。

繆宣順著城牆往上翻,高高的城牆在他手中就是個玩具,他一直順著高牆爬到了最高的、放置日輪的聖堂。

芬里爾這孫子么蛾子多得很,全狼牙口上下只有光明聖堂沒可能被設陷阱,這當然不是芬里爾沒膽子或者不願意,而是日輪本身聖潔的魔法屬效能讓絕大多數陷阱無效。

日輪的外形和那個巡遊騎士手中的小水晶球很相似,只不過是被百倍放大的版本,白金色的光元素被濃縮在一個巨大的、綺麗的透明球中,即使是即將墜落的日輪仍然有著這般光彩。

而就在此時!繆宣精神力海中的小光球突然原地蹦了蹦!

繆宣:……???

怎麼回事小老弟?你原來還會動啊!

系統大驚:【秒哥、秒哥胎動……不是,它動了!】

小球球彷彿能聽到系統的震驚發言,於是又蹦了蹦。

繆宣:……

這小光球完全是意料外的產物,繆宣不知道它是光明魔法或者怎樣,他遲早會往王都光明聖城跑一趟弄清楚,但不是現在。

狼牙口可不是什麼探索真相的地方。

為了保險起見繆宣用精神力給小球裹了三四次,隨後將它扔到了意識海邊角的紫霧中去,保證一有個變化就毀屍滅跡。

好奇寶寶統統跟過去看,發現球球似乎委屈地變了形……

繆宣翻下盛放日輪的聖堂,從閣樓頂上的階梯往樓下走去,他結束了隱形技能。

也許是作為藍條的彌補,建模的隱形持續時間被擴充至半個小時,冷卻cd也極短,只要藍條夠,暗殺會變得非常簡單。

走廊的盡頭只有一個房間,繆宣繆宣推開了那扇厚重的古老木門。

隨後而來的就是濃郁的花香。

鮮花只有在光明的照耀下才會生長,黑暗只能催生出灰白的發黑的莖葉,鮮花與光明聯絡在一起,是遠勝過許多奢侈品的昂貴消遣。

然而再濃郁的鮮花也掩不住狼牙口每一道牆縫中的血腥。

繆宣撇過頭,很想捂鼻子:“芬里爾,你一定要……這樣折磨我麼?”

這個房間裡沒有窗戶,只開了壁爐,熊熊烈火在壁爐中燃燒,深紅的掛毯裝飾著牆壁,地面上則是厚厚的毛毯,房間裡沒有最常見的、以光元素製作的燈,但卻是亮的。

火焰發出嗶啵的聲音,這裡的火焰散發出溫暖的橘紅色來,它的燃料中摻雜了許多珍貴的東西,就像那會發光的火漆一樣,是貴族階層也少見的好東西。

……看來狼牙口是真的不窮,邊境總督確實是肥差。

舒適又奢華,可惜就是腐臭難聞。

“鮮花的芬芳也能算得上‘折磨’嗎?那這樣的折磨可真是美妙。”

壁爐邊坐著一個雙手交握的男人,他坐在軟椅上,垂眸望著橘紅的火焰,光線將他的側臉照亮,勾勒出他略顯清瘦的側臉。

男人有著與繆宣一樣的慘白色頭髮,長度大約到肩,被金紅的絲帶束好,他身披製作考究的長袍,暗紋在光線裡熠熠生輝。

但芬里爾和他的堡壘狼牙口一樣,即使在明光的照耀下也藏不住他骨子裡的暴虐殘忍。

“殿下在老地方?”繆宣是真的不想和這傢伙多說什麼,“為什麼時間提前了?”

“王后、不,太后殿下的心思……我區區一介臣屬怎麼會猜到呢?”

男人笑著起身,他轉過來,露出了自己的面孔——暗紅色的雙眸,溫和親切的五官。

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人種區別,所有人都是白膚,而髮色與眸色則五花八門什麼色兒的都有,芬里爾確實是紅眸,但他的頭髮實際上是黑色的。

他和繆宣一樣都染了發,而且彼此都清楚他們真實的樣子。

“你在擴大恐慌,為什麼?”繆宣直接問道,“老教堂的嬤嬤犯了您的忌諱?”

芬里爾訝異地聳了聳肩:“哦……那個可憐的老婦人?她在觀刑的時候昏厥了,我可是記得小殿下您的諄諄教誨,及時救治了她呢。”

“我不是什麼小殿下。”繆宣皺了皺眉,“她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她只以為我是侍從,放了她。”

芬里爾慢慢地點頭,虛偽地做出諂媚微笑的模樣:“唔……我遵命,我的大人。”

芬里爾迴避了擴大恐慌的問題,繆宣也不想問,曾經的曾經他還能從他身上看到真誠的影子,如今可見鬼去吧。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芬里爾和這個世界的霍爾德爾還算得上同病相憐。

畢竟一個黑髮一個雙黑,兩人都是本地人眼中的“惡魔”;繆宣是母親動了憐憫心腸,而芬里爾是難產而生,隨死降生已是不祥,再加上黑髮……這位總督幼年時是因為有哥哥的保護才免去一死的。

幼小的孩子就像一隻牲畜一般被關在他的小房間裡,直到王后送來了她的“惡魔”孩子,當時的邊境總督、芬里爾的父親才將他放出來。

芬里爾,神話中一匹食屍的惡狼,一般身軀是骸骨,另一半則是生滿了蛆蟲的腐爛血肉。

……所以說啊,這個神話取名真的流行。

繆宣原先與芬里爾關係還可以,他們的決裂是因為芬里爾親手扼殺了他的父兄。

前邊境總督固然古板,也許弒父還勉強能有那麼一點兒東西,但芬里爾的兄長可是真正溫柔甚至有點優柔寡斷的人——他在母親難產而死後保護了弟弟,沒有做出哪怕一點傷害弟弟的事情。

繆宣至今無法忘記那個因為被扼死而痛苦無比的屍骸,以及屍骸邊上剛成年、看起來還是個半大孩子的芬里爾。

他看著自己被指甲抓爛的手臂,神情遺憾:“真不該親自動手,好疼啊。”

繆宣詢問他原因,他倒也直白地說了:“我也相當邊境總督啊?這有什麼錯嗎?”

“我的小殿下,您難道不想要王位麼?”

—————

繆宣沒有多理會壁爐邊的男人,他徑直走到門邊推開了暗門。

聖堂下的結構是統一不變的,而王太后恐懼黑暗,她應該會選擇在最近的——

走廊中是數十個一模一樣的小門。

繆宣神色不善地轉身:“那一扇?”

芬里爾懶洋洋地微笑:“最後那一扇……我在這裡等您。”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繆宣說罷頭也不回就走。

他走到了最後一扇門口,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脫下美瞳。

繆宣推開了門,敏銳的嗅覺聞到了小豆蔻的香味。

這份氣息一向代表著美好的回憶,可惜這一次不一樣了。

一位身著華麗白色長裙的女子坐在椅子上,她有著淡金色的耀眼長髮,雙眼則是極淺極淺的典雅淡紫,她的面孔美麗極了,簡直就是神話中那些“神靈使者”的標準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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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神情有些不安,她垂著頭,絞著手中的金絲手帕,不知在想什麼,似乎在出神。

繆宣輕聲道:“殿下。”

女人受驚一般立刻抬頭,在看到繆宣時則松了一口氣,她美麗的淡紫色眼眸此時噙滿了淚水,在敘事時卻顛三倒四:“我的巴爾德爾離開了光明防線!他的登基大典即將來臨了他也沒有回來,他答應了我會回來的!他遇到危險了!”

“霍爾德爾,你去救救你哥哥吧!算是媽媽求求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和諧的土地,安靜的人民’:來源於冰與火之歌裡的角色盧斯-波頓,仁慈和善老剝.皮。

老波頓這個人心狠手辣,他的家族紋章是剝.皮人,還有一句經典警句:裸.體的人少有秘密,剝.皮的人沒有秘密。

波頓家就是這麼個情況……好叭我曉得很少人看冰火,同人饑荒,冷到北極……就當我自high吧唧唧嘰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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