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年前, 世界上還沒有鬼蜮的時候, 楚恆剛完成他的學業。

他讀的是法律, 畢業後方向早已訂好, 當時宣軻於他而言是一個關係很好同校學長,在校期間多有幫助。

宣軻家庭條件遠不如他的那麼優越,他在畢業後沒有深造,而是轉職去當了經理人。

給畫家當私人經理人兼職生活助理的那種。

學長的性情溫和又包容, 是那種很容易就與人處好關係的型別,但是他身上又有著幾分說好聽是堅韌堅持,不好聽就是誰也勸不來的拗性子, 做下的決定不容他人更改。

兩人算是情誼深厚的摯友,直到四年前鬼蜮爆發。

第一批鬼蜮是分散而兇險的,宣軻不幸被扯進了一個巨大的鬼蜮,進入那個鬼蜮的人足有百人, 最後只有不到五人活下來。

倖存的人中包括宣軻和他所服務的畫家, 他們原本只是一同參加畫展, 誰也不會想到那個畫展成了鬼蜮——那個時候還沒有“鬼蜮”這個稱呼,官方也被這些意外打擊得措手不及。

鬼蜮在不斷地“吸收”著人迫使他們進入,而前幾批中活下來的人則像是被打過烙印一般, 被那個鬼蜮拒絕。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宣軻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不解的決定:他主動去尋找新的鬼蜮, 並且攻克它們。

人們還不知道透過鬼蜮能增幅自身,也不知道鬼蜮裡有著數不勝數的道具,他們只看到一個好不容易倖存的人自己找死。

簡直就是瘋子。

也不是沒有人支援, 學長曾經的合作伙伴,那個小有名氣的新銳畫家乾脆地扔了筆,同樣開始追逐鬼蜮,和宣軻一起成為了別人眼中的“瘋子”。

那個畫家,就是虞舟。

虞舟和宣軻兩人又過了幾個危險的鬼蜮後,與其餘幾個志同道合的“瘋子”一起,拉起了國內第一個半官方興致的組織。

他們進入新的鬼蜮,倖存後交易並公佈情報,既是自救也是救人。

楚恆的經歷與宣軻有些相似,他也是一次意外被迫拉入了新生鬼蜮,他是那一個鬼蜮中唯一的倖存者。

存活下來的楚恆思考了很久,最終選擇了與宣軻一樣的道路,他加入了學長的組織,從此“學長”就變成了“前輩”。

隨後兩年,楚恆就從即將“死亡”的鬼蜮開始,逐漸加深難度,最終也成了能獨當一面的人。

可以說,他幾乎是宣軻一手帶起來的。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曾經對學長的友好,對摯友的親近,對前輩的敬仰,似乎都逐漸變了味。

也許是行走鬼蜮歷經生死的陪伴,也許是手把手教導生存技巧時的關懷,在楚恆發現前,他已經把前輩放在了心裡。

但這種事情前輩心裡會怎麼想?他會接受來自同性的示愛嗎?一直以來的後輩對他生了綺念,這怎麼看都是不被人接受的。

而就在楚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裹足不前時,宣軻就公佈了他的戀情。

和虞舟。

—————

楚恆知道,自己沒有匹敵虞舟的資本。

論資歷,是虞舟在宣軻一畢業後就聘他為自己的經理人,也是虞舟在宣軻經歷第一次鬼蜮後就開始支援他,是初期唯一一個相信“瘋子”理念的人。

論實力,楚恆確實和前輩走過許多次鬼蜮,但是虞舟比他更甚,而且宣軻是帶著楚恆教學式地過關,虞舟是真正與宣軻並肩作戰。

更何況虞舟比他主動得多,幾乎是一想明白自己的心態就採取了行動,他的攻勢迅猛如破竹,根本不給目標和敵人一點喘息的時間。

所以他成功了。

不論是人心向背還是心智計謀,不論是破釜沉舟的勇氣還是乾脆利落的決心。

楚恆全都,略差一籌。

然而前輩根本就不是陷入愛河的模樣,一切都是虞舟的引導與請求。

楚恆看得明白,宣軻雖然在對待虞舟時的有求必應,但與其說那是對戀人的關愛,倒不如說是對親密無間摯友的奉獻。

他包容著虞舟的一切要求,他貼心地彷彿仍然是生活助理,虞舟對宣軻來說是最重要的摯友,因此虞舟只要稍微做一些引導和鋪墊,宣軻就答應了他的求愛。

前輩根本就沒有開過竅。

這樣的前輩,楚恆沒有辦法忘掉,更不能做到放下自己的感情,他只能壓抑著,愈發沉默地仰望。

那一段時間,是楚恆獨自一人走鬼蜮最頻繁的時候。

在爭奪伴侶的時候,雄性往往是敏銳的。

即使楚恆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他還是收到了虞舟的警告。

那樣沉默而隱晦的挑釁,除了他們兩個人外沒有人能領會到。

虞舟當然能做出那樣寬容驕傲的姿態——畢竟他才是捷足先登的勝利者。

然後就是一個新的鬼蜮誕生,前五批被拉扯進去的人無一倖存,沒有人敢靠近這片地方,也只有他們這個組織敢試一試。

於是他們就成了第六批。

鬼蜮在沒有人主動進入的時候會隨機拉扯周圍的人群,那一次主動進入的人是他和前輩以及虞舟。

然後……

然後虞舟慘死,宣軻斬殺鬼王被扣留在鬼蜮中。

而他,帶著既是承諾又是枷鎖的約定苟活。

—————

“虞舟”

楚恆看著少年的面孔,失聲說出了他的名字。

楚恆瞭解虞舟,他清楚地知道虞舟的個性與外貌,虞舟的行為邏輯和思維方式,虞舟所有最擅長使用的道具以及戰鬥方式。

虞舟是一個已成年的成熟男人,而楚恆也目睹了他的死亡——在鬼蜮內死亡,沒有任何活下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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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前的少年,他有著和虞舟如出一轍的五官與相似的聲音,以及那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他的青澀與沙啞只是因為他的年齡,楚恆可以肯定他就是年幼的虞舟。

短暫的震驚過後是難以接受的恍然大悟。

既然前輩能以鬼怪的方式“活”下來,那麼為什麼虞舟不可以呢?

只不過虞舟成了這個鬼蜮的鬼王,而宣軻則是依附著他的鬼怪。

他們連死了,都仍然在一起。

繆宣也聽到了楚恆脫口而出的名字,那一刻他同樣想到了許多。

零號原來也是人類嗎?而且楚恆還認識他?零號和宣軻又曾經是什麼關係?鬼蜮到底是什麼?

#懵逼伴隨著我#

少年聽到楚恆失聲喚出的名字後卻毫無反應,他只是偏了偏頭。

“這位醫生,你在說什麼啊?”

“魚粥什麼的……請問是什麼東西?”

楚恆深吸一口氣:“你也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記得?請問我有什麼必須要記住的東西嗎?”少年客套地微笑,“而且你又是誰啊?”

“嗯……雖然這麼說很沒有禮貌,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歡你。”零號斟酌著語氣,努力讓自己禮貌一些,“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你真的——好礙眼啊。”

楚恆聽著那熟悉的禮貌措辭,充滿了貶低的疏離敬語,突然就有些無奈。

該說是本性難移嗎?這傢伙,就算是變成了鬼王還是這德行……

“姐姐,是他們弄壞了醫院的兒科大樓吧,我們辭退他們吧。”少年轉身看著繆宣,雙眼亮亮的,“他們還弄壞了糖漿,就讓他們賠償好了。”

雖然零號病人擺出了詢問的樣子,但是這絕對不是他真的在徵求繆宣的意見,而是禮貌性質的過場。

繆宣愣了愣。

要保下楚恆嗎?他與宣軻有舊,而且知道足夠多的外界情報,同時態度也是友好方面的。

但是如果保下他——要怎麼說服零號呢?

楚恆單手撐著地面,另一只手扶著肋部,慢慢讓自己起身。

鬼王和小boss在他身邊商議著他的死期,但是楚恆的表情反而恢復了平靜。

吳青半抱著錢宇剛瑟瑟發抖,聽到這裡他終於待不下去了,他猛地拿起水泥刀往地上就是一插!

零號立刻察覺,他向著地面上的兩人伸出手:“你們被解——”

在零號“解僱”這個詞語被吐出的那一刻,兩人融化在水泥樓梯上。

少年禮貌溫和的表情凝固了那一剎那,他冷笑一身,伸出的手緊緊捏成拳頭。

緊接著他的拳頭中突然就流出了猩紅的液體——那種味道,是人類的新鮮血液。

“竟然被他們跑掉了,不能當面解僱真是太可惜了。”零號轉而看向楚恆,“這位醫生,很感激你的配合,但是既然你弄壞了兒科大樓,我……”

“請等一等。”楚恆已經從腰包裡掏出了一個紅色封皮的小冊子,冊子被他開啟露出其中粉紅的空白頁面。

繆宣在一旁看得清楚,那個軟皮封面上是燙金的徽章和五個大字“居民戶口簿”。

楚恆高舉小紅本,宣誓一般認真道:“我申請重新加入醫生的行業,這是我的戶口本。”

零號:“!?”

繆宣:“?”

臨到嘴邊的“解僱”被少年硬生生卡在喉嚨中。

少年皺著眉委屈巴巴轉頭看繆宣,他的臉上分明寫著“世上竟有如此無賴的醫生”、“姐姐他耍賴你管管他”。

繆宣:……

這我也沒辦法管,想不到還有這種道具。

戶口本的頁面上出現了一行列印字型:“楚恆,死於2018年9月12日,死因:被醫院解僱。”

隨後這個小本子就化為灰燼消失在楚恆手中,很明顯它是一次性道具。

“這位……病人。”楚恆把手中的灰塵拍去,朝零號點了點頭。

零號看著他。

“雖然很抱歉,但是我不得不說。”楚恆露出了他在繆宣記憶中的第一個微笑,雖然是對著零號的,而且也友善不到哪兒去,“虞舟,雖然你現在不再是人類了,但是處事的方式還是一點都沒有長進。”

楚恆想了想,意味深長道:“不過沒關係,還請繼續努力。”

#:)#

零號:“……”

零號朝這個自己暫時弄不死的醫生露出一個冷笑,隨後他轉向繆宣,那漂亮的眼眶也立刻一紅:“姐姐!我難受!”

從楚恆自爆開始就開始懵逼並且仍然懵逼的繆宣:“啊……蛤?”

零號往他懷裡一撲,緊緊摟住了他的腰:“我要姐姐抱抱親親才能好!”

繆宣:“呃……噢……”

繆宣下意識低頭,給少年的發頂來了一個面部蓋章。

零號仍然緊緊抱著繆宣,但是卻轉頭看著楚恆。

然後朝他露出一個,連嘴角弧度都一模一樣的微笑。

#:)#

作者有話要說:  死了一次後的魚粥因為一些原因慘遭削智:)

而老楚練了兩年後san值翻倍膽子賊大底牌一摞……

楚恆(拱手):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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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麼……期中考周就要來了……咳,接下來兩週,呃,隔日更新……

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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