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蓋特畢竟是聖堂學院的院長,儘管此時是以賓客的身份前來,不得不處理的事與不得不見的人也不少。

阿蓋特走後,傑基爾佔據了長椅的一端,望了望大主教府邸頂層的那扇彩窗。

沃爾頓見狀也坐了下來,望了望,站起來四處打轉,再坐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一般,抬步向玫瑰花園之外走去,看方向,應該是打算直奔大主教府邸。

傑基爾連忙跟上,稍許不解:

“你好像比我家老頭子年紀要大吧,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你應該知道的,你進不去門,更見不到人。”

沃爾頓略一思索,才反應過來傑基爾口中的老頭子是誰,摸了摸遊戲世界裡自己年輕無比的臉:

“我比他年紀大,也就意味著我比他離死亡更近。”

像傑基爾這種存在,怎麼可能理解他面對迫在眉睫的死亡時的焦慮,和面對重燃的理想火焰時的激動?

或許這就是天意,讓他在即將敗退給生命極限的時刻,給了他一個起死回生的希望。

“這可不一定,”傑基爾果然沒有聽出沃爾頓的言外之意,緩緩搖頭,認真地回道,“近幾年老頭子身體一直不好,基本就癱在床上了,就連精神都很差。”

“身體不好?精神也很差?”

沃爾頓微訝,這他倒是不知道,不過想想也覺得應該是實情,那位著名的心理學家確實已經沉寂好多年了。

“所以他只是偶爾會擠進來看看,而且因為這個資料世界的環境反饋太真實,信息量也大,對他的神經系統來說負荷太重,所以他都是透過我或者海德,單獨接受我們兩個篩選過的資訊。

沃爾頓停住腳步,狐疑地打量傑基爾:

“莫非,他也想在最後的時刻搏一搏?尋找轉機?”

“搏一搏?轉機?”

傑基爾微怔,呆楞片刻,忽得恍然大悟:“海德說,你的意思是我家老頭子打算像Cy那樣,找一個延續生命的方法?”

“至少會需要一個重新搭建的健康的神經系統,或者是摘除大腦後接入機械仿生人,或者乾脆以意識體的形態復生在資料世界裡。”沃爾頓自信地道。

傑基爾還沒聽完,就抬手按了按太陽穴,不一會兒就無奈地小聲勸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別吵,這種事我肯定也知道。”

沃爾頓掃了他一眼,明白這是傑基爾在與海德說話。

“沃爾頓博士,”傑基爾安撫好怒氣衝衝的海德,板著臉,嚴肅地看著沃爾頓,“我不清楚我剛才說了什麼讓你產生這種誤會,我希望你明白,我家老頭子志不在此,與你並不同路,請你不要肆意揣測他的想法,這是對他的侮辱。”

“他不是快死了嗎?”

以沃爾頓在業內的資歷和地位,以及被甄選定居H國幾十年培養出來的優越感,十分不習慣也不喜被一個人造的東西說教,頓時冷了臉。

“是,生而為人自然生死有命,這是自然之理。”

傑基爾脾氣好,並不在意沃爾頓的態度,只是海德又在罵人,吵得他頭疼,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沃爾頓盯著他的臉,誤解了他的表情:

“確實,對你來說,這是你不必在意的自然之理。”

傑基爾拍了拍腦袋,嘆氣:

“沃爾頓博士,生死由命是我家老頭子的意願,就如同他當年拒絕了H國的招攬,情願留在研究資源和自由度全部不如H國的故土一樣。”

“您也不要因為我和海德是他編創的虛假人格就輕視我們,我們懂得什麼是生死,我們更明白什麼叫做個人的選擇。”

“還有,你們人類常說,只要能被銘記,死去的人就不算是真正的離開。老頭子這一生的成就足以留名史冊,我和海德既然擁有理論上無限的生命,就能把關於他的記憶永遠地保留下去,換句話說,我們作為他的骨血,也是他的生命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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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頓冷哼一聲:“你們還能留下後代不成?若是你們兩個被徹底銷燬,所有的一切不還是堙滅於時間洪流之中?”

傑基爾不解:“這不是很正常嗎?人類歷史幾千年,來不及留下後代就死去的,沒有被歷史記住的,那人數可數不清,我和海德憑什麼與眾不同?”

沃爾頓輕輕地嗯了一聲,神色更加冷峻:“你的意思是,我憑什麼與眾不同?”

“......”

傑基爾初時沒有摸清沃爾頓的邏輯,理解之後半晌無語,拎著手裡那根棒槌一樣的魔法仗敲了敲自己的頭:

“你這人簡直是太麻煩了。”

話音未落,傑基爾的面部表情一變再變,最終定格在一張滿面睏倦的衰老之相上:

“你當然有資格與眾不同。”

沃爾頓定定地看著他,瞬間明了來人的身份。

換了芯子的“雙胞胎”淡淡笑道:

“這資格來自於你,也來自於在你之前、之後無數前仆後繼為了人類未來付出一生辛勞熱血的人,更不要提契機已經出現,新的可能性就在眼前。”

“所以你才願意幫我,讓我和年年見上一面?”沃爾頓有些不自在地答道。

儘管還是同一張面容,他忽然覺得有種被人看穿的窘迫,尤其是來人的心性,那種直白的超脫似是沉甸甸地壓在自己心裡。

“不是我,是傑基爾和海德願意給你一個機會,我不會干涉他們的決定,雖然,”“雙胞胎”深深嘆氣,“我直覺覺得這事有些不妥。”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好孩子,不太會說話而已,你不必與他們爭執。”

沃爾頓張了張嘴,微微點頭,回想剛才的對話,也莫名有種欺負小輩的感覺,愈加啞口無言。

“剩下的事,你們聊吧。”

......

傑基爾偷眼看著站在原地沉默了十來分鐘的沃爾頓,抬手戳了戳玫瑰花枝上的尖刺。

老頭子簡直煩人,又沒多大點事,非要跑來多嘴,結果這是把人給聊得沒面子了?

“你打算怎麼讓我和年年單獨見面?”

沃爾頓好歹也活了幾十年,見多識廣,只是常年在簡單的環境裡生活和工作,幾十年如一日地在同一件事上鑽研,心性上不可避免地有些樸實純粹,不過一旦念頭通達,行事也夠果斷。

他能夠在進入遊戲後快速準確地認識到自己的角色,沒有貿然四處亂闖去大海撈針地找人,而是穩妥地沿著玩家的道路積攢尋人所需的實力,就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沉不住氣。

“壽宴之前的這幾天估計不行,年年已經被嚴密保護,我們若總是在大主教府邸附近打轉,也會被注意到,反倒不利於行事。”

傑基爾說的有道理,沃爾頓立刻轉身,向教皇廳的方向走去。

“壽宴當日她肯定會出現。”沃爾頓說道。

“壽宴之前也不妥,教皇對這個淨化儀式很看重,為保障萬無一失,Cy只會被看得更嚴。”

“那就壽宴之後,一切塵埃落定,上上下下都會放鬆一些,不出意外的話,年年本身也會擁有一定的自由。”沃爾頓簡單分析。

教皇是想為異教徒樹立榜樣,也是向精靈族釋放善意,淨化儀式之後的年年或許還能領些榮譽頭銜,至少能有個行動自如的好身體。

“嗯,我和她畢竟是一家人,哪怕將實情全部告訴她,Cy也不會拒絕見你的。”傑基爾信心滿滿。

“說不定她會懷疑你在中間搞鬼。”

沃爾頓很不喜歡傑基爾這種自信,因為這種自信是建立在一種極為親密的信任關係上的。

“不會不會,”傑基爾笑呵呵地拍拍自己的胸脯,“那可是我們的Cy,她最好了。”

......

年年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回到了大主教府邸裡那間有著美麗彩窗的房間。

轉了轉脖子,寬敞的屋子裡空無一人,透過彩色的玻璃,陽光似乎少了溫度,落在她身上,激起一層涼意。

遍體清涼,倒也是舒服,只是右手手腕處一塊皮膚炙熱得驚人,像是要燒穿骨頭一般。

視線移動,落在那塊滾燙的皮膚上,瞬間被那個一閃而過的弓箭形印記吸引。

“月靈弓......”

沒有猶豫,年年立刻念出這三個字,在腦海裡勾勒那把弓的樣子,與此同時,被亞當強行卸除後不見蹤影的月靈弓自虛空中緩緩成形,片刻後穩穩地落在右手之中。

心念一轉,腦海中構建弓身的過程像是倒帶般一點點後退,手掌裡的月靈弓也漸漸融入空氣。

從最初的出現到徹底消失,大概用了不到十分鐘。

年年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個過程和她凝聚魔法箭時的做法基本一致,接下來就只需要反覆練習,加快速度,提高效率。

至於她是怎麼獲得了這個技能,又是誰在她身上動了手腳......

“盧娜......”年年的嘴角勾了勾,“任務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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