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折騰了十來次,祁有楓確信,自己這次絕對是走了黴運,處境十分不妙。
他沒被弄死,無法返回復活點。
他依然收到刑具的鉗制,不能自絕經脈。
他每次上線後都會承受各種新奇的刑具折磨,偏偏囚室內外都無人看守,不管是示弱還是挑釁都沒有目標,饒是他咬牙硬抗了幾次,也在看不到希望的折磨下敗退,選擇了下線避難。
最糟糕的是,他雖然能收到訊息,偶爾頭腦清明的時候也能檢視一二,卻騰不出手來回覆,好不容易尋到一次機會,寫了三個字,卻見飛出手的訊息白光被困在囚室裡,像是沒頭的蒼蠅一般四處亂撞。
祁有楓的性格相對來說比較沉穩,遊戲裡的一個星期,在現實世界裡也不過是三四天而已,並不需要太過焦急。
但當他看到自己的訊息無法送達出去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了。
他收到了很多人的訊息,卻沒有她的;
他收到了很多與她有關的訊息,卻沒有她親自發來的。
祁有楓並不相信那些流言,他只認為是年年陷入了困境,所以他才選擇給尼克發了訊息,內容是“她在哪”。
也正是這個時候,祁有楓咬牙扛住了又一輪酷刑,將所有訊息大體梳理了一遍,最終確認,不僅沒有年年的,也沒有尼克發來的。
饒是性格沉穩,又對年年有信心,祁有楓也忍不住陰謀論了一把,下線後猶豫再三,撥通了客服電話,醞釀了一下情緒,準備找場外援助訴苦,打定主意,哪怕是痛哭流涕裝可憐,也要把自己從那間囚室里弄出去。
沒想到客服小姐姐一聽他的話頭,就禮貌順暢地提供了解決方案,仔細詢問了大體位置和個人信息後,保證會儘快查詢到他的準確座標位置,最快十分鐘,最遲半個小時,就可以讓他返回復活點,不過,這段時間,需要他本人線上,以啟用位置資訊。
結束通話電話,祁有楓捏了捏自己完好無損的胳膊和腿,暗道若不是自己心性尚可,就這麼一番折磨,恐怕是要留下什麼心理陰影的。
坐進遊戲休眠倉,剛剛準備躺下,這幾天難得兒子有時間與自己相處的祁家父母就急忙推門進了屋,將掌上電腦塞給他,強行將他拖出了休眠倉。
聽著兩位老人商量找個什麼樣的心理諮詢師,祁有楓點開電子屏,看到了一條條標題唬人的新聞,而這些標題無一例外,都與一款全球知名的遊戲有關。
......
再次返回遊戲的祁有楓心情十分復雜,而當他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的時候,複雜的心情裡還有些微妙的驕傲。
他這算不算是引發了一輪波及全世界的大新聞?
卻不想,查爾斯王子見到他驟然清醒,目光清明如初,臉上的表情也有些難以言喻的敬佩。
其餘那些被自己抓到的異教徒不過抗了幾十個小時,就不知想了什麼辦法,一個個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只有這個自己第一次抓到的男人,竟然堅持了這麼久。
祁有楓自然不可能無人看管,查爾斯王子也知道這個人在這七天裡清醒了很多次,還有幾次直接領受了從未間斷的酷刑,而不是扔下一具無知無覺的肉體供他折磨。
“估計再過十幾分鍾,我就會被救走了。”
安靜的囚室裡,祁有楓開口打破了沉默。
“是誰?”查爾斯王子皺緊眉頭,眉心的豎痕深深。
祁有楓想了想,選擇了一個比較符合遊戲設定的解釋:“創造了我們這些異人的某位主宰。”
“創世神?真神?不對,”查爾斯王子反駁了自己的猜測,“都不對,是些別的東西。”
祁有楓微微嘆氣。創世神和真神也是被人編寫設計出來的人物,這要他怎麼解釋。
跟在年年身邊這麼久,祁有楓尊重這些NPC的存在,尤其尊重他們的智商,實在不敢明說這不過是個供人娛樂的遊戲世界。
想到剛才看到的那些新聞,祁有楓就更頭疼了,現在還只是一部分玩家和NPC發瘋,若是他多嘴多舌,誰知道會不會出現更多黑化。
“我,”祁有楓看到視野中的紅色感嘆號,話鋒一轉,“你可以問問西米爾。”
“西米爾大人?”
查爾斯王子的疑問並沒有得到回答,被他困在囚室七天的男子已經化為一道熟悉的白光,在他眼前消失無蹤。
......
“呦,你終於回來了。”
祁有楓睜開眼睛,看到了頭頂熟悉的壁畫,連忙從地板上翻身跳起,衝到壁爐邊,瞪著好整以暇的尼克:
“年年呢?”
“教皇國。”
回答他的,是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祁有楓這才發現,厄舍城的這間大宅又一次燈火通明,壁爐前坐滿了人:
團長尼克、薩拉斯瓦蒂、矮人約克、騎士約翰、亞歷山大和迪昂兩位精靈,還有......
“那日年年遇險,到底是怎麼回事?”見祁有楓發愣,是歲擰了擰眉。
“你怎麼出來了?”
祁有楓自然聽出了是歲話中的不滿,前幾天積攢起來的怨氣直衝頭頂,態度上不免針鋒相對。
“再不出來,年年就要把自己玩進去了。”
是歲並不理他,語氣淡淡的,看向尼克:
“你們真不打算去找她?”
“我們還在認真考慮。”
薩拉盤坐在側,脊背挺直,雙手握拳,很明顯這個“認真考慮”很讓她惱火。
“怎麼回事?”
祁有楓分得清輕重緩急,找空隙坐好,悄聲詢問相對來說表情比較溫和的亞歷山大。
“我梳理了一遍年年的所作所為,又結合了一下這幾位的遭遇,發現事情可能有些脫離年年的預期。”
是歲用手指敲敲地板,雙眼隱含怒火,看向昏昏欲睡的尼克。
“雖然具體如何操作我不知曉,但年年一定是想辦法將西米爾和阿爾伯特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身上,讓亞當在這段時間裡全力鋪設,以完成她那個有些瘋狂的設想。”
“阿爾伯特的身份我也知道,他在外,西米爾在內,他會想辦法鉗制甚至拿捏年年,而西米爾,”是歲環視著眼前這幾位表情不佳的人,“西米爾應該是負責將年年孤立出去,不讓她的親朋好友發現異常,讓她隻身入局。”
話音落下,在場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尼克。
尼克抬抬眼皮:“你們想的沒錯,這事我知道,西米爾的打算我也知道,我還幫忙約束了一下各位。”
“為什麼?”約克猛地跳起,難以置信地嚷道。
這一個星期,尼克一直在說年年沒事,祁有楓沒事,讓大家安心各自忙碌。
亞歷山大和迪昂去翡瑟斯森林走了一圈,確認了這一處避世之地的安逸悠閒,自從改為度假勝地以後,各種歌舞活動不斷,春意盎然之下,更是多了不少鴛鴦眷侶。
約克被派去了矮人族,從邊境到王都,看著餓急的普通矮人像是流民一般拖家帶口地被趕上前線,看著身具武力和地位優勢的矮人玩家囤積美食華服。
成功與原矮人太子所拉攏的勢力匯合的克拉夫特則是帶回了一連串的壞消息,先是開荒進度緩慢,衣食不繼,再是眼見別人吃香喝辣,搶不過那些高階玩家的普通玩家們便將心思打到了這邊,多次劫掠,多虧了那些依然保有善心的玩家庇佑,加上克拉夫特和木本尊帶來的機關,暫且龜縮一角,不敢太過張揚。
尼克、薩拉和約翰則是一直留在艾格伯格,說是在監視西米爾的一舉一動,但現在想來,這也是尼克的藉口吧。
只是大家都太過於相信尼克,哪怕察覺到了不妥,哪怕對年年的處境有些擔憂,也沒有想到尼克會完全置之不理。
“原本聽到Cy身陷教皇國的時候,我們雖然擔心,但並不急躁,因為我們都清楚那個叛教者的身份是她自己攬來的,她應該原本就想去教皇國。”
迪昂站起身,穩住約克,有些強硬地將他壓下坐好。
“對,她身上有個尋找精靈族長的任務,而且當初與厄舍城公爵有合作,她原本就是要以改換門庭為由,前往教皇國的。”亞歷山大推推眼鏡,贊同道。
“直到前天,”迪昂看向緊抿著嘴的是歲,“前天,突然冒出很多關於她與那位大主教的流言。”
不等是歲作出回應,祁有楓先吐出口氣,嘆道:
“西米爾,不僅僅是西米爾,年年也希望你們能置身事外,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後續的事情。”
“但是,另一個人,偏偏要你們去找她,見年年身陷教皇國的訊息引不來人,就乾脆放出她要嫁入教廷的訊息,畢竟,”祁有楓摸摸鼻子,“這件事,我是一定要親自去探一探的。”
“還有我。”是歲臉色難看地說道。
“我們兩個人要是打算動身,你們,”祁有楓看向尼克,又看了看其他人,“你們也無法坐視不理。”
祁有楓太瞭解這些人了,尤其是尼克,他對年年的在意曾經一度讓祁有楓也心生猜忌。
因為顧及年年的感受,尼克容忍了自己,容忍了是歲,漫不經心地遠赴華夏尋人,給她撐腰,甚至當初在地下水道時,擔心自己對年年與西米爾的關係產生誤解,立刻出現穩住自己。
尼克對年年來說,亦師亦友,他堅定地固守原地,從未讓旁人心生旖念,從未讓年年為難。
想通這一點,尼克的坐視不理也有了解釋。
“我之前答應過她。”尼克平靜地道。
“Cy手上有個後門,她透過後門找到了足以威脅阿爾伯特的東西,引得阿爾伯特不得不先去解決她,她又留了一些西米爾不得不在意的謎題,暫時將他的注意力引開。”
“以身為餌,就要做的像點樣子,她要讓阿爾伯特想辦法逼她供出後門,所以我們都不能去找她。”
是歲捏緊拳頭:“她怕阿爾伯特用我們做局,哪怕她有辦法救援,也不能讓我們這些她在意的人身處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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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同樣也是為了穩住阿爾伯特,當我們四散各地,年年孤身入局,他以為計劃可行,就不會節外生枝,徒增變數。”
迪昂補充道,再次站起身,快步向門外走去。
“你?”
見他離去,約翰默默地看了尼克一眼,與薩拉和約克一同起身出門。
“今日你既然願意解釋,也就是說,”祁有楓不太確定地看向尼克,“你改變主意了?”
“當然沒有,”尼克也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只答應她幫忙拖住一個星期而已,一個星期之後,我們會自由行動。”
“而且,還有個傢伙需要我們去帶回家。”
......
既然是自由行動,儘管大家的目的地相同,也沒有走在一起。
當祁有楓和是歲走出門的時候,迪昂幾人已經沒了人影,尼克也身形一閃,瞬移到了街巷盡頭,一轉身沒了蹤影。
約克騎著摩根夫人,扭頭看了看這兩人:
“我們姑且同路。”
“嗯,走吧。”是歲點頭。
“雙胞胎一直沒回來嗎?”祁有楓問道。
克拉夫特在矮人族,剩下那個需要帶回來的聖誕小丑傭兵團成員,也就是消失已久的雙胞胎了。
“沒有。”約克表情懨懨,既是擔心,也是自責。
雙胞胎也在教皇國,他竟然忘了這件事。
“雙胞胎本就有些特殊,背後又有靠山,”祁有楓寬慰道,“他們兩個應該另有打算,不會有事的。”
雙胞胎是實打實的人造角色,創造雙胞胎的那人更是心理學方面的泰斗,想必阿爾伯特也要顧忌一二,或許正是因此,尼克才沒有指揮雙胞胎去跑腿做事。
是歲看看祁有楓,又看看稍微放鬆的約克,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祁有楓這傢伙,是不是對年年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
“沒辦法,畢竟我們朝夕相處。”祁有楓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是歲頗為贊同,關切地道:
“也對,也就是過去這一個星期你身陷囹圄,想必吃了不少苦頭,要不要多休息休息?”
“這倒是不必擔心,我?也就是偶爾上來看看情況,沒吃什麼苦頭。”祁有楓抿了抿嘴。
他也就是在遊戲世界習慣了,想到了自救,也想到了有人來救,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想到去找場外援助,這才平白耽誤了這麼多天。
不過......
“你最近有沒有留意現實世界裡的新聞?”祁有楓問道。
是歲沒想到他會提起這麼家常的話題,隨口答道:“當然沒有,沒時間,怎麼?”
祁有楓斟酌著用詞:“怎麼說呢,這也算是遊戲火出圈了。”
“嗯?”是歲立時認真起來。
“遊戲體驗太過真實,最近又太亂,惹出社會性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