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堡往南是一片封閉的礦區,僅有的兩個出入口由重兵看守,除去登記在冊的礦工之外,只有定期來往的補給車可以進出。

礦工們都是終身工作制,每三個月有一天假期,可以到鄰近的兩個郊區去轉轉,其餘的吃喝拉撒和生老病死,便都留在了礦井裡。

礦區與瑟堡內城間依然有飛艇往來,但那是專供貴人視察工作的,經年累月也見不到一次,唯有那條載滿了金銀礦石的運載車,日以繼夜地奔波在地下,將礦區的豐收送入繁華的內城。

滿車走,空車回,最初的時候,一天能跑上百趟,後來漸漸地少了,一天幾十趟或者十幾趟,但總歸是不曾停歇過。

最近這幾個月,礦車每天固定跑二十趟,負責押運的礦工也不再輪班,始終就是那麼十幾個矮人,沒日沒夜地陪著礦車在地道裡穿梭。

他們都覺得這是個好差事,不髒不累,只是經常趕不上開飯的時間,監工也總是忘記給他們留下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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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餓肚子也是礦工們早已習以為常的事情,這點小事並不會引起太多懷疑,就如同他們每次回到礦區後都來不及休息便被趕到下一趟礦車上一樣。

直到昨日,鋪設在地下的軌道因為磨損出了些故障,礦車停在中途檢修,這些押運的礦工們才發現了一件驚天動地的秘密。

這在瑟堡內城與礦區間日夜穿梭永不停歇的礦車,竟然是空的。

“什麼?空的?”

杜爾西內婭驚呼,手下一緊,正被她包紮傷口的矮人不由疼呼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吧?”杜爾西內婭連忙縮回手,緊張地看著他。

“沒事,”那矮人虛弱地笑笑,“謝謝你,善良的杜爾西內婭騎士。”

聽到這句誠懇的讚美,杜爾西內婭眼睛一紅,緊抿的嘴唇動了動,突覺肩頭一沉,扭頭看到了關切地看著她的年年。

“沒事吧?”

“沒事,只是......有點,說不上來。”

杜爾西內婭回以一笑,低下頭繼續忙碌。

年年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顧這地上的血汙,靠著地道的牆壁盤腿而坐,瞥了一眼平靜的拉索,開口道:

“你們發現了礦車是空的,就被殺人滅口了?”

“是,從十七號到三十九號,都被殺死了,本來,”僥倖存活的三十七號礦工頓了頓,“如果不是遇到你們,我這個時候應該也死了。”

“是你運氣好,福大命大,沒有被傷到要害。”年年掃了一眼旁邊那成堆的屍體,挑眉道。

所有屍體的傷口都是正面一刀穿心,偏偏這位三十七號是被砍到了後背,手臂上也有些擦傷和劃傷,看起來似乎是反抗過的樣子。

而他後背上那道長長的刀傷也確實兇險,若不是正好遇到他們三人,恐怕就要失血過多而死了。

“他們也不應該死的,對方明明只是五個普通衛兵,”三十七號捏緊了拳頭,“如果當時我們團結起來一起反抗的話,至少還能活下來一兩個。”

“這是因為在他們的世界裡,並不存在反抗這兩個字,而你不一樣。”年年淡淡地道。

“你被杜爾西內婭救過,當過自由人,你知道自由與奴役的差別,所以你才懂得反抗,所以你才能堅持到遇見我們的那一刻。”

杜爾西內婭的眼睛紅了,愈發低著頭,整個人像是要縮成一團。

她剛剛才從三十七號口中得知,她曾經救下贖了身的那些“自由人”,最終並沒有真的得到自由。

那些被拯救的矮人沒有工作、沒有住處、也沒有手藝和能力,找不到可以讓他們這種自由人擔任的工作,最終在飢餓的驅使下,再次成為了奴隸,還有那幾個小妹妹,最終流落到了衣帽巷的紅帳之後......

“有些念頭就像一顆種子,雖然最後不一定能長成什麼歪瓜裂棗,但總歸是個希望。”

年年知道杜爾西內婭還需要些時間來整理心情,便丟擲了那個極具爆炸性的猜測:

“恐怕不僅礦車是空的,瑟堡的整個礦區也空了吧?”

拉索看著她,兩隻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隔了幾秒鐘,杜爾西內婭也難以置信地扭過頭,三十七號再次吃疼地嘶了一聲。

“但是為了不引起恐慌,這礦車還是要繼續跑下去的,但到最後......”年年嘆了一口氣,“恐怕所有礦工都要被封死在裡面了。”

“補給車,”三十七號抬起頭,“我們之前好像聽工友提過,補給車的間隔越來越久了,每次的食物數量也越來越少,很多人都在捱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年年問道。

“這個......”三十七號努力回想,“好像就是三四個月前,我們每天都在幹活,很少計算時間。”

“幹活?都幹些什麼活兒?”年年追問。

“清理所有的廢舊礦井,拆卸舊機器檢修,監工大人們說要重新利用安置新機器......”三十七號頓住,苦笑,“沒有新機器,對不對?”

“讓你們不停做工,又不讓你們吃飽飯,看上去每個人都很忙碌,實際上什麼事情都沒做。”年年總結道。

“還很方便集中清理。”拉索插嘴,“都沒力氣了,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杜爾西內婭惡狠狠地瞪著他,揮舞著拳頭,拉索吐吐舌頭,連忙求饒。

“拉索,”年年將視線落在他臉上,探究地問道,“你們是打算做飛賊,還是打算佔地為王?”

看拉索剛才的反應,他應該早就知道瑟堡礦區的事情,以此推算,拉索所屬的那個小團體應當也是知情的。

就是不知道他們能把這件事理解到何種地步,是只當這區區瑟堡危矣,還是能聯想到矮人族的全族危機?

不管怎麼說,這些人對瑟堡都是有些覬覦之心的。

若是當飛賊,就是把瑟堡城裡儲存的資源搶走,讓被掏空的瑟堡自生自滅;

若是打算佔地為王,就是打算把瑟堡內城清理一遍,依靠現有的剩餘資源,應該還能供養這些人很長一段時間。

“你、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拉索裝傻,還做作地掏掏耳朵。

“你把耳朵揪下來就能聽懂了。”年年溫柔地笑道。

拉索哭喪著臉,轉過身面壁思過——他實在是很後悔一時心軟回來救這兩個人,明明都是漂亮姑娘,怎麼一點都不溫柔。

可惜,如果他不是躲在地下,就能看到年年掩護眾人衝擊衛兵的場面了,或許就會在救人之前猶豫一下。

“接下來,我們去哪裡?”年年向後一靠,後腦輕輕撞著地道的牆壁,撞下了一層灰。

“我要去內城。”拉索偷眼看她,“之前說好的,我們分開走。”

“嗯,你可以走了。”年年不在意地擺擺手,“帶個話,別鬧得太過分,好歹給瑟堡的老百姓留條活路。”

“你、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拉索試探地問道。

“想知道我的來歷?”年年一揚眉,摸出個徽章扔給他,“認識的話最好,不認識的話也無所謂。”

拉索雙手接過,翻來覆去地檢查這枚小丑徽章,確定是他沒見過的標誌。

“喏,還給你。”拉索把徽章扔回來,很不以為然,“名不見經傳的小傭兵團吧?還是你們精靈族玩家建立的?”

“人族玩家建立的,真沒見過嗎?”年年鬱悶地道。

“我們經常到人族領地跑任務,人族那邊稍微有點名氣的傭兵團我們都知道。”拉索很厚道地沒有把話挑明。

年年把玩著傭兵徽章,點頭:

“這麼說起來,你們傭兵團也算是小有實力了,恐怕也挺有名氣的,怪不得敢謀算整個瑟堡。”

拉索臉一黑,再次看向牆壁。

“牆上有美女?你不是要走嗎?”年年很禮貌地送客。

“咳,我走、我這就走。”

拉索拍拍身上的土,繞過那堆屍體,向另一扇鐵門走去。

他們拉開那扇鐵門的時候,就剛好撞見了瀕死掙扎的三十七號,而三十七號身後,就是遍地的死屍,以及另一扇緊閉的鐵門。

他們三人檢視過,透過鐵門的縫隙,是一條設有鐵軌的隧道。

拉索舉起右臂,將一顆鮮紅的魔法水晶塞進動力槽,又低頭擺弄了一下,五指前端噴出藍色的火焰,在鐵門上切出一個規整的方形缺口。

他回頭看了一眼年年,撓撓頭,又把這缺口切得寬了一點,又高了一點。

年年暗自笑了笑,揚聲道:“謝謝你救了我們,這個人情我會還的。”

“不用謝,”拉索鑽出這個對於他來說過於寬大的缺口,站在鐵門外,躊躇著道,“你們最好還是早點離開瑟堡吧,不、不太安全。”

看著消失在那扇鐵門外的拉索,年年又開始撞牆:

“那我們去哪兒比較好呢?”

“Cy,”杜爾西內婭扶起虛弱的三十七號礦工,“我想去礦區。”

年年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杜爾西內婭眼中的堅毅告訴她,哪怕她拒絕,杜爾西內婭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你打算把礦工都放出去嗎?”

“嗯,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死在礦區裡。”杜爾西內婭重重點頭。

“然後,讓這些飢餓的礦工們衝進郊區去搶食物?”年年的聲音有些冷,杜爾西內婭很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不、不是,他們可以去內城,內城肯定有很多——”

杜爾西內婭沉默半晌,斬釘截鐵地道:

“不,我要把瑟堡的所有城牆都推倒,內城、郊區、礦區,所有的城牆、圍欄和障礙,我要把它們都給拆了!”

年年低頭輕聲笑了幾聲,扶著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好志向。”

“我知道這很難......”杜爾西內婭眼前一亮,“我這就去把拉索抓回來,讓他把城牆炸了!”

“這個嘛......這大概對他來說就是那種沒有靈魂的爆炸了。”

年年摸摸下巴,笑道:

“美麗的騎士小姐,你眼前可是還有一個有靈魂的炸彈呢,保證讓你想炸哪裡炸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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