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博安德,也是博安德這個部落的核心區域,便是祁有楓所見的這條雲上川。

出現在年年身邊的陌生精靈便是聖誕小丑傭兵團的最後一位成員:亞歷山大(Alexandra或Alex)。

年年的笑容在漫天虹霞裡愈加豔麗,祁有楓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手遞給她,與她十指相扣。

年年拉著他三兩步踏上藤橋,亞歷山大張了張嘴,跟在二人身後,一會兒推推眼鏡,一會兒摸摸頭髮,很明顯有話要問。

祁有楓覺得自己與亞歷山大剛剛見面,這連聲招呼都不打似乎不太合適,奈何年年越走越快,看起來十分不想讓他開口,更不想讓亞歷山大找到搭話的機會。

如影隨形的歌聲清晰了許多,祁有楓看著年年稍顯困惑四處尋找的表情,便知道她也沒有找到這歌聲的源頭。

藤橋很寬,足夠三四人並肩而行,也很平穩,踏上去如履平地,一點高空懸索橋應有的晃動都沒有。

走到藤橋正中,輕紗一樣的水霧拂過臉頰,年年放慢了腳步,微微抬頭,看向那道飛落晴空的瀑布。

七彩虹橋隨著水珠濺落,彷彿觸手可及,祁有楓看向年年。

那雙淺綠色的眼眸如同兩塊璀璨耀眼的鑽石,無數的切面晶光閃爍,單調的七彩虹色映入其中,繁複成華彩的輝芒,讓人不忍移開目光。

祁有楓抬手輕觸她的眼角,撲扇的睫毛掃過指尖,年年軟軟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貼在她的臉頰邊,歪著腦袋笑道:

“好看嗎?”

“好看。”祁有楓看著她的眼睛,“你眼中的風景,恐怕還要更美一些吧。”

精靈族玩家的視覺增強不僅僅在於視野範圍,也在於更細緻的色彩解析度,他所見的這道絢麗的彩虹,不知道在年年眼裡又會是什麼樣夢幻般的畫面。

或許年年眼中的祁有楓,也和他自己所認為的祁有楓有些不同吧。

“對啊,”年年也看著他笑,“我眼中的風景,特別美,特別動人。”

祁有楓一愣,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臉:“油嘴滑舌。”

“原來你也有臉紅的時候啊,”年年做了個鬼臉,與他繼續向藤橋的另一端走去,“博安德是整個翡瑟斯森林裡——恐怕也是整個遊戲世界裡唯一一條雲上川,你可是有史以來第一位見到這幅風景的人類。”

“榮幸之至,”祁有楓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藤橋上,“但我怎麼感覺......我並不是很受歡迎?”

這已經是第六個繞著他走的精靈了。

好在這些精靈均是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並沒有或好奇或嫌惡的目光,冷漠疏離之中還透著一股矜貴。

“大家都沒什麼惡意的,”年年並不否認這種孤立,無奈地道,“但你也別指望會有人多麼熱情,把你當作貴客接待。”

“那下面那些精靈的態度?”

祁有楓想起了林中的熱鬧。

“這個等會兒要問問亞歷山大,我也想知道最近翡瑟斯森林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年年也無法解答這個現象,在藤橋的盡頭踩住了一片浮葉,待祁有楓站穩後,在過往精靈古怪的注視下跟他擠在一起。

浮葉顫顫巍巍地向上飄,停在一間樹屋前,等這超載的兩位乘客離開後,逃也似地躲進了樹叢裡。

彎腰進入樹屋,屋內的空間卻沒有祁有楓想象中的那樣狹小陰暗。

歌聲瞬間消失,柔和的光線從屋頂灑下,點亮了每一個角落。

樹屋牆壁三面都是書架,整整齊齊地碼放著數不清的書籍,脊背上的標題似乎是手寫,讓祁有楓不由猜測這些書恐怕也是某人一字一句手抄出來的。

樹屋正中的書桌上放著兩摞正方體般的草紙,一摞空白,一摞似乎已經寫滿字,旁邊的筆架上橫躺著三隻羽毛筆,長度粗細完全一致,羽毛的顏色樣式也一模一樣。

“這是亞歷山大的樹屋,千萬不要動任何東西,就這樣老老實實坐在這裡就行了。”

年年以身作則,盤腿坐在地上。

“這些都是他自己寫的?”祁有楓從善如流,坐在她身邊,問道。

“複寫的,他把自己在遊戲裡看過的書籍都默記了下來,當然也有些是現實裡的書。”

年年從地上爬起來,從書架的不同位置抽出薄厚不一的五六本書,遞給祁有楓:

“這些是他以前給我編寫的課本,各個科目都有,我也沒仔細看過。”

祁有楓接過,看著封面上的幾何概論、世界簡史、科技發展簡史和簡明物理學等標題,對亞歷山大陡生敬仰。

只是可惜,以他對年年的認識,恢復記憶前的她絕對不是個好學生,恢復記憶後的她又完全不需要這些,註定了這些課本的廢棄命運。

年年繼續扒拉著那些書,又翻出十幾本給他看:

“這些是故事書,就是尼克給我講過的那些故事的原著。”

年年繞到書桌前,抓起一沓寫滿字的草紙,譁啦啦一翻:

“咦?亞歷山大把尼克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也記下了?”

“對了對了,”年年隨手扔下那沓紙,從其中一面書架的最上層抱下厚厚的三本書,“這些是亞歷山大的遊戲見聞錄,也包括了我們傭兵團的歷史,要看看嗎?”

“......”

非常聽話地沒有亂動任何東西的祁有楓正襟危坐,並不想接過這些“贓物”,尤其是在這間樹屋的主人正站在門口、捂著胸口呼吸急促的時候。

有強迫症的人,似乎都有些潔癖的吧?

祁有楓看了看被年年翻亂的書架和書桌,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幫忙整理一下。

如果拿出來的書放錯了地方,這又好像是幫倒忙吧?

年年迅速把手裡那三本書塞給祁有楓,看著亞歷山大嘿嘿一笑:“他想看,我替你盡地主之誼。”

祁有楓低頭,翻開第一頁,原本想配合一下朗誦全文,卻被滿眼不熟悉的單詞堵住了嘴。

這位亞歷山大的母語絕對不是英語。

“來來來,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問題要問,不如我們先準備些吃的東西?”

年年跳到書桌前坐好,刷刷刷取出一堆花草水果,殷勤地招呼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扶著書架,從老實的祁有楓手裡接過那些書,默默點頭:

“先解釋一下,為什麼你直到前幾天才想起來聯絡我。”

“之前是聯絡不上,後來是忘了。”年年笑得無辜。

“為什麼聯絡不上?後來為什麼又可以聯絡了?為什麼忘了?當時有什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你們九個人都忘了?尼克他們呢?這個男人是誰?你怎麼跟他認識的?你跟他什麼關係?尼克知道嗎?他們怎麼說?你剛才怎麼飛上來的?是特殊裝備嗎?能帶人一起飛?”

亞歷山大問完,懷裡的書也都被放回了原位,年年一臉生無可戀,抱著蘋果發呆。

祁有楓抓著一把櫻桃,慢條斯理地給櫻桃剝皮去核,專注異常,好像沒聽到亞歷山大的話,也絕對不打算接話。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祁有楓覺得這句話放在這裡簡直太合適了。

“你怎麼好像長高了不少?身高增長速度這麼快?你的月靈弓是不是換水晶了?克拉夫特給你換的?他還給你做什麼新裝備了嗎?其他人呢?他們——”

“停停停,”年年打斷亞歷山大滔滔不絕的問題,清清嗓子,“你先聽我說,有什麼疑問留著等我全部說完再問。”

亞歷山大點頭。

“事情要從我在藍鯨號上時說起……”

……

年年的故事講到太陽落山,又講到朝陽升起,亞歷山大邊聽邊記,祁有楓邊聽邊給年年倒水遞零食,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出場順序和戲份。

年年的第一人稱敘述方式省略了大部分旁人的所作所為,也省去了一些細膩的心理變化,相比較與祁有楓的情感之路,更多的細節描述被她放在了是歲和西米爾這兩人的身上。

“……然後我就回來了,就這樣。”年年結束了故事,可憐兮兮地看著亞歷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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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她這麼聲情並茂繪聲繪色的份兒上,就不要再用十萬個為什麼砸她了吧?

亞歷山大想了想,開口:“最後一句話。”

年年趴在地上裝屍體。

亞歷山大笑笑,推著眼鏡:“歡迎回家。”

……

“你們走之後不久,巴別塔元老會就開始換屆選舉了,剛好那時月靈木的訊息傳回來,狄厄尼索斯兄妹又說知道怎麼獲取月靈木,又說能夠保證支援他的玩家人手一個,暫時吸引了一些注意力。”

亞歷山大遞給年年和祁有楓兩個木杯,裡面是清甜可口的晨露,既是這裡最常見的早餐,也是一種可以提神醒腦、恢復精神力的飲料。

“這樣的空頭支票總會被戳穿,先不說月靈木不是那麼好拿的,部落裡的原生精靈也不會答應他們胡來的吧?”

擁有月靈樹的三大部落的原生精靈數量都比玩家要多,也是部落的中堅戰力,各部落的大祭司更是深受包括玩家在內的精靈族愛戴,影響力極大。

迪厄尼索斯兄妹的這個策略,是一定會得罪看守月靈樹的大祭司的。

年年猜測,那些跟著迪厄尼索斯兄妹亂來的玩家恐怕都是其他部落出生的,並不瞭解月靈樹對原生精靈的意義,或許還有僥幸心理和嫉妒心作怪,才會做出這種把神木當柴火販賣的傻事。

亞歷山大點頭,表示年年的判斷沒有錯:

“他們的支持率曾一度下跌到毫無希望翻盤的地步,更被很多原生精靈厭惡。”

“但是?”年年挑眉。

“似乎是突然開竅,他們改變了競選方針,又似乎是結識了非常強大的人類盟友和策劃人,當我察覺到異樣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另外兩族那裡贏得了壓倒性的人氣。”

亞歷山大謹慎猜測,其中的內情和細節他還沒有調查清楚。

“他們做了什麼?”

年年驚訝。精靈族在另外兩族眼裡的形象並不是很好,常年與冷漠、陰鬱、排外、落後和孤僻等形容詞為伍。

“他們……”亞歷山大的表情有些難以形容,“做了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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