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青自認為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但當雪山之巔萬籟無聲,唯漫天光華披身,人、龍、神三者的目光皆盡投注在他身上的時候,他還是感到一種久違的滿足。

松青也不是一個好賭的人,但自哈瓦里哲城之後,他便開始期待一個至少能讓他賭一把的機會。

否則,他就只能小丑般套著一身華麗的官服,所作所為卻與那些機械的隨行將士無異,不過是困於一個行會副會長的身份,可以像三尺水那樣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需要想,也不需要做。

任何事都無需他掌握,也掌握不了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最終,讓他願意賭這一次的因由,還是年年。

不僅僅是因為他恍惚間覺察到了年年與是歲間的隔閡,讓是歲也失去了此行的主導權,也因為他突然發現,年年似乎學會主動做些什麼了。

年年與龍族族長泰斯格爾泰的那段短短的對話,內容太有針對性,也太過簡單,松青敏銳地意識到年年早先傳達任務資訊的時候恐怕刻意隱瞞了最關鍵的資訊。

比如,觸發了什麼樣的錯誤答案。

他和年年的私人關系一直不好,對此他並不在意。

當他在哈瓦里哲王宮裡如坐針氈的時候,年年搖身一變成了先知,自作主張地更換了他預先計劃的新王人選,又“大發慈悲”地送給他一個厚祿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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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是他推人下水後的咎由自取,松青也沒有在意這種幼稚的報復。

至於年年之後的力挽狂瀾和在北臺城裡的風光事蹟,這都是他松青一個普通玩家力不能及的,他也不嫉恨。

但當他隱去年年的作用寫成那一份份報功的奏摺時,當他需要頂著先知的名頭才能在哈瓦里哲城裡行事時,當他無意中聽公子灩說起當初他們是信任年年才願意與他進一步交流合作時,當他意識到這只勢力混雜的隊伍其實是因為年年的關係才能平和地揉捏在一起的時候,松青真切地覺察到了一種如影隨形的威脅。

而這個在他眼裡魯莽又天真的小姑娘,此時竟然主動尋求起她個人的影響力,這讓松青心裡那根刺愈加入肉三分。

難道說,這條商路最終的促成,他這個使臣最終的榮歸,都要建立在年年一個人的意願之上?

他對年年說過,大權在握的感覺便是能夠彈指間磨滅掉無數人的努力,但他沒說的是,獲取權力的快/感更來自於一點點將頭頂的人扯下踩在腳底的過程。

但對於年年,“力不能及”四個字便成了最讓松青噁心的事實。

因此,他要選擇一個讓年年也力不能及的靠山,哪怕這個賭注是他未來某一日的追悔莫及。

......

這位蓋亞大陸的創世神似乎並不是一個喜歡焚香列鼎受人參拜的性格,也可能是半睡半醒之間懶得搞什麼大場面,松青的得意還沒浮出嘴角,雪山頂上的光華便已散去,露出那條老龍極度人性化的表情。

複雜又憐憫的眼神,並沒有讓松青的好心情消減半分。

他捏緊了手心那方嶄新的印信,手掌被金印的稜角硌出一道紅痕,用手指輕柔地撫過刻在上面的名字,迫不及待地想要試一試這方神蹟權柄的威力。

松青矜持地對龍族族長點點頭,轉身返回行天下的隊伍,目光掃過那些呆若木雞的玩家,在年年怔愣的幼稚臉龐上停留片刻,得意地搖著手腕,對迎向他的是歲笑道:

“看,這就是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是歲並沒有伸手去摸那方金印,低頭仔細端詳片刻,待得松青緊繃的手指放鬆了些許,才笑著恭賀:

“我們確實都不如你有魄力,就是不知道這個金印到底有什麼效用?”

“是啊,我們也很好奇。”

年年與其他人也走了過來,語帶羨慕,探著脖子向松青手心裡看。

“印章自然是權力的象徵。”

松青淡淡地道,大大方方地把金印放在手掌上讓人觀賞,還特意把刻有“松青”兩字的那一面亮在外側。

“那也不能隨便印在什麼東西上就能把什麼東西據為己有吧,”年年想了想,半是猜測地道,“至少也該是用在文書契約上,作為一種對雙方行為的制約使用。”

“或許吧,”松青隨口答道,看到年年似要向後望,搶先一步昂首揚聲,“或許,它能放龍族自由也說不定。”

眾人身後,泰斯格爾泰忽而仰天長嘯,雙翅一張一掃,松青面前的閒雜人等盡數被清退到兩旁,松青笑笑,滿是歉意地對散落在四周的玩家抱拳:

“抱歉,我要和龍族族長單獨談談,還望各位行個方便。”

......

在場的玩家們行不了什麼方便,他們也不能直接從山頂上跳下去,倒是泰斯格爾泰十分禮貌體貼,叫來自己的龍子龍孫,將眾人送回年年那條船上。

事情的發展太過出乎意料,一時間玩家們也忘了各自的那些隔閡,只想趕快把心裡的驚訝震撼羨慕等等情緒一吐為快,也不管身邊是什麼人,?隨便拉住一個就開始喋喋不休。

西米爾一個人躲在船邊低頭沉思,聖誕小丑傭兵團的人對那枚金印能不能易手的問題產生了興趣,祁有楓聽了一會兒,直替松青的人身安全感到深深的擔憂。

“唉,這傢伙又要得意嘍~”三尺水搖頭晃腦地嘆道。

“這個金印真的能讓龍族自由?這算是與創世神的意志相抗了吧?”公子灩微微蹙眉。

若是真有這種效力,松青豈不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了?

“只要雙方同意,不管內容是什麼,落下印就能生效,”年年說完,又補充了半句,“我猜的,應該是這樣。”

“按照松青的秉性,恐怕龍族的自由依然要用某些東西去換取。”舞姐譏笑,“說不好以後龍族會更討厭誰了。”

“他又不傻,列出一條不得直接或間接傷害他本人的約定就行了。”公子灩對這種合同上的查漏補缺非常在行。

“不過,”三尺水捅捅沉默的是歲,“按照傳說,這位創世神很不是個東西啊,他不會被坑了吧?”

“他本人都不在意,你擔心什麼?”是歲搖搖頭。

“就是不知道這後遺症是什麼了。”三尺水依然憂心忡忡。

“他好權,那應該是跟這點有關,”公子灩分析道,“比如最後一無所得,或者被什麼人永遠壓上一頭吧。”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是太過什麼糟心的結果,”是歲嘆道,也存了些僥幸心理,“若他真能放龍族自由,那能壓住他的人恐怕就真只有什麼神仙了。”

“按照傳說和龍族的遭遇,恩賜和懲罰應該是一同生效的,松青這怎麼什麼跡象都沒有啊?”三尺水發現疑點,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難道是我沒發現?”

“可能是一些不太起眼的事情吧,”年年聳肩,笑道,“比如不能收進空間類道具裡,要時時刻刻帶在身上,小心著別被磕碰了,還要提防別被人偷走之類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三尺水想象了一下,咂舌:“好像也挺慘的,他還怎麼下線?”

“找個信任的人當保鏢守著唄~”年年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比如說,你呀。”

“別別別!”三尺水打了個寒顫,“那我不是要跟他寸步不離?我還過不過日子了?”

年年歪頭一笑:“那如果他真的來請你幫忙,你幫嗎?”

“幫啊!”

三尺水毫不遲疑地點頭,卻又支支吾吾地補充:“但是、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能這麼......信任我。”

是歲也不由苦笑,他現在也有這種顧慮。

“那我就衷心希望松青大人至少還能有幾個信任的人吧。”

年年抬頭看看彷彿遙不可及的天穹,一個清淺的笑容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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