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劍人十五望著來人,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十九零零。”

光頭虎衛更正道,“我已不叫一九零零,而是叫望才。望是望月的望,才是才華的才。”

這位藏在虎衛之間的光頭,正是從書劍山上叛逃,當年陸玄機手下的劍修一九零零。自從東海與王半仙一會之後,一路遊歷來到了京城。若是蕭金衍看到他,必然會驚訝於他的蛻變,這位虎衛身上,已沒有當年的木訥之氣,而是充滿了生機。他來到京城後,認識了幾個朋友,在得知“旺財”是狗的名字之後,讓朋友幫他將“旺財”兩個字換了,又幫他取了一個姓:“荀”,據說當年一個聖人的姓氏,他很喜歡這個名字,但是在寫的時候,卻經常將荀子的“日”寫成“口”。

幾年前,劍修一九零零叛逃書劍山,半年前殺了三名劍修,一名守劍人後,便成了書劍山上的二號叛徒,書劍山後派人追殺,卻始終沒有他下落,誰也沒有料到,當年這位劍修竟搖身一變,成了皇宮中的虎衛。

守劍人十五道,“我等奉命下山,誅叛徒,迎天道,今日你來的正好。”

旺財道,“我在這裡等了你們半年,你們來的也正好,只是怎得才只有十三人?”

“十三人又如何?”

旺財笑吟吟道,“不夠我殺。”

如今的旺財,顯得更有人情味,說話也更加輕浮,不知是本性如此,還是受到了交往朋友的影響。他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指著十三名守劍人道,“陸玄機當年說得沒錯,你們不過是一群沒有靈魂的傀儡,一群聽命於虛妄的殺人機器。”

守劍人十二道,“你何嘗不是?”

旺財嘿嘿一笑,“不,我是靈魂獵手。這個人間,除了大碗寬面,還有許多美食,我很喜歡。所以,請你們離開。”

守劍人十二道,“天道降臨,無人可阻,更何況你?你要知道,以你修為,根本不是我們對手。”

旺財搖頭,“我偏要試試。”

守劍人十五道,“我陪你。”

鐵劍出鞘,遙指旺財,下一瞬間,疾光忽閃,幾乎瞬移到旺財身前,刺向他大腿內側,旺財揮劍相格,聽得鐺鐺兩聲,封住了守劍人十五攻擊,就在變招瞬間,十五的右手推在旺財胸口,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旺財如風箏一般,向後飛去,胸口塌了半尺。

整個過程,幾乎發生在瞬間。

沒有石破天驚,沒有驚心動魄,只是一回合,旺財就已落敗。

十五道,“現在信了?”

一臉狼狽的旺財從地上爬起,胸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如初,只是胸前的衣衫,卻染成了藍色。他啐了一口唾沫,道,“京城的蚊子,咬我也不過如此。”

話音剛落,守劍人十二的鐵拳已然轟至,趁旺財立足未聞,又一次擊中了旺財左臂,聽得咔嚓一聲,整個左臂向外彎曲,被生生折斷,旺財再一次中招,躺在了地上,不過,聽得他咳嗽了兩聲,右手掰住左臂,猛一用力,將他左臂復位,“就這點本事了嘛?”

東方暖暖打量著旺財,她與這位劍修曾在西楚皇宮見過一面,後來在招搖山水月洞天外見過一次,那時的他,還是一臉木然,不到一年,如換了個人一般。她明白,這些人武功根本無法以尋常三境來猜度,他們之間的打鬥,看似稀鬆,但從守劍人十五一劍殺死將近百名通象境展露的實力,那是一股不敢小覷的力量。她甚至親眼見過,旺財在水月洞天,曾不費吹灰之力殺死一名守劍人,而每個守劍人,都有三境之外的實力。

然而,隨著旺財人性的增加,怎得戰力卻如此不堪?

守劍人十二冷然道,“送他祭天道。”

十三名守劍人紛紛出劍,在他們周圍三丈之內,空間在不斷扭曲,旺財與守劍人在這個扭曲空間中,變得逐漸模糊起來。東方暖暖看不透其中的情形,但見其中光芒忽明忽暗,扭曲的空間,忽大忽小,便已猜到,其中發生的戰鬥,非人間所能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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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書劍山上的守劍人。

人世間除了天道、劍尊之外,最強大的存在。

每一劍都有毀天滅地的能力,?然而,這場打鬥,卻始終控制在三四丈的範圍之內。她知道,哪怕是一絲的劍意外洩,整個廣場之上的所有人,都難於倖免。扭曲空間內傳來陣陣的驚雷聲,忽然,一切恢復平靜。

旺財被打入了塵埃之中。

周圍的土已染成湛藍色,匍匐在泥土中,只露出半截胳膊在外面。

其餘十三名守劍人,將之圍成了一圈,停止了攻擊。

嘩啦!

旺財從泥土中爬了出來,臉和身體都已變形,看上去似人非人,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他咳嗽一聲,吐了半口混著血液的泥土,坐在了地上,口中罵咧道,“他奶奶的,穿了鞋子,竟然不會打架了。”

他伸手去解開靴上綁腿,然而使了幾次,卻無功而返,“娘的,死扣。”

旺財取過鐵劍,斬斷了綁腿上的繃帶,將靴子脫掉,站起身來,笑道,“人間有句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知道你們怕不怕。”

這十三名守劍人穿著赤騎軍的制服,聽到這句話,十二遲疑片刻,道:“脫靴!”

旺財哈哈一笑,“晚了。”

就在剎那間,旺財手中鐵劍閃爍,人影如電,劍影如光,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一連刺出了十三劍。十三道劍氣,縱橫天地之間,如十三道火龍,衝向了從書劍山上來人間的守劍之人。

依舊沒有真元。

劍上的紅芒,是鐵劍在急速之下,鐵鏽與空氣摩擦發熱,變得熾熱之後的餘光。十三劍快來越快,緊接著是十三道爆炸聲。

音爆!

東方暖暖望之大驚。

她聽一位前輩說過,如果用劍的速度夠快,一息超過百丈,超過聲音的極限,會發出這種聲浪。旺財的這十三道劍氣,顯然已超越了聲音傳播速度,守劍人十二道,“是陸玄機的逍遙一劍,殺機劍陣!”

當年陸玄機斬殺守劍人,導致十九位守劍人十一死八殘,所用的劍招正是他賴以成名的逍遙一劍。這一劍威力,就連書劍山也頗為忌憚,所以在此之後,書劍山創立了一個劍陣,“殺機劍陣”,為得便是防範陸玄機。所有守劍人立誓之後,要學得第一件武學,便是殺機劍陣,以群劍之力,將逍遙一劍之威逐一化解,然後伺機反殺。

轟隆隆!

在場的十三名守劍人,長劍揮舞,組成了一道劍網,宛如在空中的一個盾牌,聽得十三道紅芒,撞在了劍盾之上,如十三道驚雷,平地而起,音浪過後,整個廣場之上正在逃走的人群,轟然倒下,數百人七竅流血,被活活震死。

萬壽宮也搖搖晃晃,百官震得東倒西歪。

幸虧劍浪方向不在這邊,否則大明朝廷的高級官員,將會死傷大半。

朱立業困在太湖巨石之下,苦苦支撐。

城樓之上,以薛懷官職最高,他果斷下令,“離殿!”百官聞言,紛紛從萬壽宮下狂奔而出,向太極殿方向奔去,有幾個大意者,不小心摔倒,被其餘官員踩踏,傷了筋骨,在樓梯上哀嚎不已,場面混亂不堪。

逍遙一劍,始終無法衝破十三劍形成的防禦劍盾。

一九零零劍意受阻,毫不遲疑,提劍穿入十三名守劍人的陣中。十三人修行劍陣,防得是陸玄機,今日遇到一九零零,這位墮入人間的修行者,在擁有了人間的情緒之後,劍招變得愈發凌厲。他們都有三境之上的實力,尤其是劍招,專門破三境真元,對上沒有真氣的旺財,卻沒有絲毫辦法。

噗!

一道斷臂落在地上,守劍人十四,持劍的手被旺財切斷,藍色血液流了一地。殺機劍陣,四人便可成陣,從四人到十九人,都有不同的陣法。旺財傷及一人之後,守劍人要切換成十二人陣法,變陣之時,中間有些許間隙,對尋常人哪怕是三境外的大宗師,這段間隙也不算是破綻,但對在書劍山修行了

數百年的旺財,這便是絕佳機會。在變陣之前,他已經有了預判,又連出三劍。

一時間,又有三人或斷臂、或斷劍,十三守劍人的劍陣潰不成軍。他們心中驚奇,怎得才幾年不見,這個劍修怎得修為進境如此之快?可來不及思考,旺財如入無人之境,從右往前,以一種十分怪異的角度,一連劈出了九劍。

這九劍,如出一劍。

在外人眼中,似乎旺財在不斷重複同一動作,如卡住一般。

當在守劍人眼中,這九劍卻是奪命之劍。

守劍人十二喊道,“棄劍!”

他率先扔劍,向後疾馳,但其餘八人卻沒有這麼幸運,或開腸破肚,或人頭分離,紛紛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空氣中瀰漫著怪異的味道,這些死去的守劍人,整個人開始變得縹緲虛無起來,以不可名狀的形態,淡淡隱去,周遭空間不斷的塌縮、扭曲,將他們吞沒在虛無之中。

守劍人十二木訥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之色,這是他第一次有表情,“這是什麼劍法?”

旺財將劍橫在胸前,滿是傲然之色,“陸玄機當年傳我這一劍時,告訴我叫逍遙十九斬,他告訴我,這一劍沒什麼別得用處,專殺你們這些木偶傀儡,我也沒料到,竟會如此有效。”

十二又恢復原先神色,道:“你不怕天道責罰?”

“我不過是毀掉了天道的玩偶,你們連自己的意識都不曾有過,他若怪罪,我跟他論一論劍便是。”

“狂妄。”

旺財大笑,“陸玄機說過,狂妄趁年少,我還年輕,值得如此。”說罷,劍出鞘,復又歸鞘,將守劍人十二一斬為二,空間一陣扭曲之後,十二也消失在一片虛無之中。

他來到東方暖暖身前,“我們又見面了。”

東方暖暖道,“你變了。”

“人,總是會變的。”

“問題是,你是人嘛?”

旺財皺起了眉頭,陷入沉思之中,“這個問題太深奧,我回答不了。蕭金衍說過,費心勞神的事,就不要去思考。我的事做完了,準備去喝一杯。”他抬頭看到了朱立業,瞬間又來到太湖石旁,“你是皇帝?”

朱立業正在恢復內力,只要在休息片刻,踏出最後一步,他就能從太湖石下脫離。他知道書劍山守劍人的厲害,所以囤積了百名通象高手,本以為車輪戰術,可以將他們困住,最不濟也可以兩敗俱傷,卻沒料到,那些人連一名守劍人的一劍也擋不住。而眼前這個有些放浪的光頭男子,在他眼皮底下殺了十三名守劍人,知道他可以輕易殺死自己,只得點頭,“不錯。”

旺財又問,“當皇帝,好玩嗎?”

“好玩?”若是尋常人問這句話,那是誅九族的大罪,但從旺財口中說出,就如“包子好吃嗎”、“豆腐腦是甜的還是鹹的”一樣普通,他搖了搖頭,“苦,很苦,非常苦。”

旺財道,“給我當幾天好不好?”

朱立業聽到這句話,差點沒吐血,若非他修為了得,就算沒被氣死,也會被太湖石壓扁了。他道,“你救朕出來,朕讓你當幾日國君。”

旺財搖搖頭,“算了,反正天道那老家夥要來了,估計你也當不成皇帝了。我得跑路了,殺了他的玩偶,他會找算賬。”

說罷,人影一閃,旺財憑空消失在萬壽宮前,下一刻,人已在百里之外。

他抬頭看了一眼最南方。

那座聳立入雲的書劍山,變得愈發清晰起來。山頂之上,隱約有黑雲密佈,黑雲之中,有一雙眼睛猛然睜開,正在與他對視。這位已有了人性的劍修,心中生出了一股恐懼之意,他不怕守劍人,因為他有對付他們的辦法,但他卻懼怕這天道。

他環顧四處,似乎要在這座天下,找一處藏身之地。

可茫茫天下,所有的一切,都在天道的注視之下,哪裡又有藏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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