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常年居於深宮,自登基後二十年來第一次在百姓面前露面,一現身便引起了滿城的轟動。對普通百姓而言,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能遠遠的看上一眼,那就是天大的殊榮,口中紛紛山呼萬歲。

朱立業站在城樓上,望了一眼李純鐵。

這位當年的老戰友,也抬起了頭,與之對視。他身體虛弱至極,目光中卻露出了堅毅的神色。朱立業心中有怒,想起數日前,他在皇宮之內破口罵君,雖然已經下了封口令,但坊間已經傳得滿城風雨。

“李純鐵,你可還有話說?”

李純鐵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穿過廣場,落入眾人耳中,讓人生出一股不寒而慄的感覺。

“若再選擇一次,當年黃河一戰,我就不應出兵!”

朱立業暴怒,他本以為,在這種情況下,若李純鐵肯服軟,他念及君臣恩情,將凌遲改為腰斬,亦或能顯他國君之風範,但李純鐵的這句話,讓他勃然大怒,他厲聲道,“行刑!”

高公公從他身後站了出來,來到城樓前,取出早已擬好的聖旨,開始宣佈李純鐵的罪行。他聲音不高,說得很慢,每說一句話,便有傳令官將之傳了下去,旋即一個個將聖旨的內容傳到了廣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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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好生之德,奈何李賊所犯之罪行,人神共憤,施以萬刀凌遲之刑,以儆效尤!”

最後一句話,廣場之內歡呼起來。

蕭金衍見兩位通象高手左右而立,場內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知道,這時根本沒有絲毫劫法場的機會,但眼見李純鐵遭此大難,忍不住上前兩步,一虎衛道,“時辰未到。”

蕭金衍道,“我先檢查賊犯身體,好確定下刀之時的角度和力度,讓他能承受三日之刑,同時也確保他不會自絕心脈。”虎衛聞言,將信將疑,向後退了兩步。

蕭金衍來到他身旁,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之上,釋放出三道弦力,卻探查他體內真元。此刻,李純鐵全身三百餘竅穴盡數毀去,丹田氣海之內,只有零星內力,來維繫他的生機,當感應到蕭金衍真氣時,李純鐵猛然掙開了眼,雖然隔著頭套,他目光如刀,即刻認出了蕭金衍。

蕭金衍心中一陣激動。

他想開口,但此情此景,根本不敢暴露自己。

蕭金衍佯裝對他身體做了檢查,又將一些藥粉,塗在了他身上,他問道,“罪犯李純鐵,可還有話要說?”

李純鐵張開嘴,低聲道,“酒。”

犯人行刑之前,有一碗斷頭酒,聽到這句話,有人將早已備好的酒端上來,遞給了蕭金衍,蕭金衍將酒碗放在了他嘴邊。就像小時候,李純鐵騙他第一次喝酒,說是瓊漿玉露一樣,“如此瓊漿玉露,喝了吧。”

李純鐵將酒飲了下去,口中支吾,蕭金衍湊上前,聽李純鐵道,“別做傻事!”

蕭金衍頭腦一熱,眼淚簌地落了下來。

幼時種種,如走馬燈一般閃過腦海,如今兩人卻站在這個位置上,即將面臨陰陽兩隔,好在戴著頭罩,並未引起眾人的注意,但他雙手卻在不住的顫抖。這更讓他下定決心,哪怕死在這裡,也要將他救出去!

軒轅一刀端了一杯酒,遞給蕭金衍,“你頭一回,難免緊張,先喝一碗酒。”

蕭金衍將酒接過,對李純鐵虛敬一下,一飲而盡,將酒碗摔在了地上。

監斬官道,“吉時已到!”

軒轅一刀脫掉李純鐵上衣,將魚鱗網套在了李純鐵身上,又擰緊了網頭,很快,他枯瘦的身體上,因為血管受阻,在魚鱗網的壓制下,呈現出一片片魚鱗形狀。軒轅一刀取出片兒刀,站在他面前,面對李純鐵這位傳奇人物,渾身竟不受控制,忍不住發抖。

李純鐵一睜眼。

啪嗒。

軒轅一刀的片兒刀,落在了地上。

他牙關顫抖,對蕭金衍道,“莫兄,我忽然害了頭痛病,不如我幫你打下手如何?”

蕭金衍接過刀,一言不發,法場之上,到處都是大內高手,二十餘丈的萬壽宮城頭上,還有朱立業這種大宗師級別的人物。他根本不敢釋放內力,李純鐵望著他,目光柔和,似乎示意他趕緊動手。

萬壽宮城頭,趙攔江看到行刑之人時,立即認出了蕭金衍。

眾人都將注意力放在朱立業和李純鐵的恩怨上,他的目光卻始終盯著蕭金衍從未離開過。他已經失去了最佳時機,若是現在動手,根本毫無勝算。但此刻,他自己處境,根本無法向他發出示警,心中不斷祈禱,“兄弟,千萬不要亂來!”

他視野更好,又敢釋放內力,早已感應到,今日廣場之內,光通象高手就有十幾人,更不用說隱藏混入百姓中的知玄上境、半步通象境的大內高手。待監斬官下令之後,他看到蕭金衍取過片兒刀,雙手如磐石一般穩定,在虛空中比劃了一下,迅速的揮出了一刀,從李純鐵左臂之上切了一片肉下來。

登時,鮮血直流。

“好!”

眾人齊聲叫喝。

他們目光之中,充滿了狂熱、偏執,以及對逆賊李純鐵的恨意。

李純鐵似乎解脫了一般,長舒一口氣。

軒轅一刀雙手托盤,將那一片肉接了過來。

一小吏手持毛筆,在一本冊子上劃了一道,報數道,“一!”

為期三日,數達萬刀的凌遲之刑,終於拉開了帷幕。

軒轅一刀將托盤轉交給一名小宦官,那小宦官雙手託著盤,一路小跑,來到了萬壽宮上,雙膝跪倒在地上,將托盤舉過了頭頂,呈在了朱立業身前。朱立業嘴角微動,遲疑了片刻,將那片肉取在手中,看得百官心驚肉跳。

“逆賊當除,朕將這塊肉,賞給在座的忠勇之士,誰能當此大任?”

萬壽宮上,群臣未料到陛下會來如此一出,他們不是愚昧百姓,李純鐵之遭遇,群臣早已心知肚明,但若此刻,誰又敢生啖其肉?那可是大明黑暗世界的第一號人物,曾令百官聞風喪膽的煞星,恨歸恨,要吃他的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聽到此言,群臣紛紛低下了頭。

萬壽節上,最後一部分,“長生不老”,竟是這樣。

朱立業本有用這一舉動達到震懾群臣的目的,他在宣示,與他作對者,均不得好死,這一目的達到了。他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他冷然道,“怎麼,平日裡一個個忠肝義膽,如今竟沒一人出來為朕分憂?朕,很失望!”

此言一出,群臣紛紛跪倒一片,“臣罪該萬死!”

朱立業冷哼一聲,“朕知道,你們身居高位,膽子也變小了。就算想要,也不配!”他提高聲音道,“隱陽王!”

趙攔江聽得頭皮一緊,拜伏道,“臣在!”

“你在西疆一戰,功勳卓著,這頭啖肉,朕賞於你!”

群臣松了口氣。

趙攔江此刻心中五味雜陳,他與李純鐵並無交集,但這些年來,從蕭金衍口中得知,李純鐵乃蕭金衍最敬重之人,心中也暗中將他當做了長輩,誰料到,此刻朱立業對之以極刑,又將他的肉“賞”給了自己。

他伏在地上,不敢接話。

高公公提醒道,“趙王爺,還不領旨謝恩?”

趙攔江猛然抬頭,面無表情道,“臣謝主隆恩!”

……

廣場之上,喧譁聲四起。

蕭金衍又切了一刀。

李純鐵眉頭不皺一下,雙目緊閉,他不睜眼,是不想給蕭金衍壓力。可蕭金衍每一刀下去,那刀就像割在他身上一般,心如刀絞。他腦海之中急速想著對策,甚至想到,將懷中霹靂彈扔向萬壽宮,趁機製造混亂,但他能察覺到,那些高手早已將氣息鎖定在他與軒轅一刀身上,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

他在等,所以他的刀也很慢。

軒轅一刀提醒道,“莫兄,這樣下去,怕是天黑也完不成一千刀。”

蕭金衍將第二片肉放在托盤之上,軒轅一刀拖著盤子,來到百姓身前,有人道,“我出五兩銀!”

“我出十兩!”

“二十兩!”

叫賣聲不絕於耳,就如集市之上易貨一般,落入蕭金衍耳中,便如一錘砸在他心口。他呼吸有些顫抖,手也忍不住發抖起來,李純鐵忽然睜開眼睛,望著他淡淡道,“心抱抱念如一,意之所至,刀之所往,無所懼也。”

這是當年李純鐵第一次傳授武藝之時,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告誡他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亂了方寸,方寸一亂,未戰先敗。他們師門一道,習武先修心。可此刻,蕭金衍根本就聽不下去。

他將藥粉灑在傷口處,幫李純鐵止血,心中沉重,卻不敢開口說話。

這時,聽得城樓之上,一聲鐘響。

有太監高喊道,“請陛下移步,為萬年侯揭禮!”

三千刀,陛下才不會一刀刀的看下去,他只是象徵性出席一下,而壽宴最後一個環節,正是為矗立在萬壽宮外的那一塊三丈餘高的巨石揭禮。鐘鼓聲齊鳴,這邊凌遲之行繼續,而百姓的目光,也紛紛向萬壽宮注意過去。

這塊巨石入京,便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據說是天下第一石,高達數丈,幾與萬壽宮等高,正是魯國公從江南太湖運過來,為陛下祝壽之用。如今,這塊石頭被一塊巨大的紅綢包裹著,按壽宴流程,將由陛下將這塊石頭封為萬年侯,並為其揭彩。

在所有人注視下,大明國君朱立業緩緩走下了城樓,來到巨石之下。

千古奇石,終得見天日。

待太監宣讀封侯的聖旨,又將聖旨焚燒祭天後,朱立業緩緩揭下了紅綢。他拿起硃筆,蘸滿筆墨,來到巨石之下,不經意之間,他從懷中取出一包紅色的藥粉,送入了口中,又往前數步,親筆為萬年侯提字。

“萬年侯!”

萬字才一落筆,?就聽廣場之上,短笛聲響。

緊接著,巨石之內,傳來了噼裡啪啦響聲,頃刻間,巨石下端裂開,轟然倒下,向朱立業立足之處,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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