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傾城問道:“什麼手腳?”

掃地僧遲疑片刻,道,“也許是貧僧多慮了。時候不早,天色將晚,李公子與夫人早些歇息吧。”

李傾城雙手合十,向掃地僧施禮,離開了大雄寶殿。

待他離開之後,掃地僧緩緩來到了後山別院。

別院之中,少林方丈玄音大師此刻正站在院中,似乎在推衍什麼。這位玄音大師,身材魁梧、面如紫檀、雙目迥然,當年也曾是火爆脾氣,曾經在江湖上闖出一個諢號:霹靂菩薩。執掌少林之後,常年修行坐禪,面有心生,如今眼中少了一份嚴厲,多了一份睿智。

看到掃地僧,玄音大師連降階而迎,“師叔祖,確定了?”

掃地僧點點頭,“十有八九。”

“那為何還要傳她九陽秘訣?”

掃地僧嘆道,“讓她在人間少遭些苦難,將來又何嘗不是人間積一份功德?達摩舍利陣準備的如何了?”

玄音正色道,“若不出意外,明日便可。”

他回頭看了一眼。

四根天柱,分別立於少室山四角,尋常人看來,不過是少林寺的一處景點而已,如果懂一些風水堪輿,便會發現其中的奇妙之處,這四根天柱,看似各不相同,柱頂分別對準天空中的四大星宿,座基卻紛紛都指向了大陸正南方的那座大山。

以達摩舍利為引,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星宿為湯,以天下江湖英雄為材,為至尊天道煮了一碗達摩湯。

這便是達摩舍利陣。

佛祖曾預言五百年末世之說,五百年前,少林寺便作了準備,當聽說至尊天道踏入人間之後,少林寺派了無數行僧,遊歷天下,尋天道下落,自從玄妙從江南傳來訊息,李金瓶極有可能是那一位後,他便讓玄妙想方設法將她送到少林寺,並著手準備達摩舍利陣。

這座大陣,一旦發動,江湖之上,一夜之間,將多出數十名三境外的大宗師。

天道病了,以大宗師為食。

那便給他準備大宗師,以身饗奉天道,從而拯救天下蒼生。

這便是達摩計劃。

玄音又道,“只是苦了各大門派的英雄了。”

掃地僧道,“當年佛祖割肉喂鷹,以身飼虎,如今我們以身侍天道,是因,也是果。犧牲幾十江湖人,而拯救天下百姓,佛祖會接納他們前往極樂世界。”

少林寺乃天下武道之首,曾經有無比輝煌的歷史,一想到三日之後,這座千年寶剎將隨著至尊天道的降臨一起消失於人間,心中有些不捨。掃地僧察覺到了他的情緒,道,“痴兒,心有痴念,還不肯醒悟?”

玄音苦笑。

掃地僧道,“行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這才是當年你霹靂菩薩的本事。”

玄音雙手合十,“師叔祖,受教了。”

說罷,他回到陣法之中,繼續準備陣法。

掃地僧望了一眼少室山,群山連綿,坐在蒲團之上,

誦道:“若我住世,諸聲聞眾,戒具足、舍具足、聞具足、定具足、慧具足、解脫具足、解脫知見具足,我之正法熾然在世……猶於我法解脫堅固。次五百年,我之正法、禪定、三昧得住堅固。次五百年,讀誦、多聞得住堅固。次五百年,於我法中,多造塔寺得住堅固。次五百年,於我法中鬥諍言頌,白法隱沒,損減堅固。了知清淨士!從是以後,於我法中,雖復剃除鬚髮,身著袈裟,毀破禁戒,行不如法,假名比丘。”

玄音聽他誦得是《大集經》中的分閻浮提品,正是當年佛祖涅槃之時,所描述的末世之劫。魔王波旬對佛祖說,待末世之時,教他的徒子徒孫混入僧寶之內,穿袈裟,唸佛法,扭曲佛家教義,破壞戒律,不由喟然,“這一時刻,終究還是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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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九,京城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天統十二年的秋,來得輕、來得淨、來得悲涼,卻絲毫阻擋不了京城百姓的熱情。

陛下壽誕在即,朝廷下旨,從初十到十五,普天同慶,為陛下祈福。不僅如此,陛下壽誕還會大赦天下,除十惡不赦之人,罪行均得到豁免。

眾人相遇,也多會雙手抱拳,說一句“聖人賜福”。與此同時,城內舉行廟會,城內及郊外的商販,紛紛趕往京城,挑貨郎也行走於大街小巷沿街叫賣,?趁天子壽誕賺些營生。順天府也頒佈政令,這五日內取消宵禁,雖然宵禁制度在大明執行的並不嚴苛。

長安街更是花團錦簇,除了商販之外,壽宴當夜,還有從十八路州的花車遊街,屆時必將吸引無數百姓。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刺激到百姓的神經。

那就是陛下壽宴當夜,要在午門之外,凌遲處死賣國逆賊李純鐵。這位登聞院前任院長,當年叱吒風雲的權貴人物,在倒行逆施、橫徵暴斂之後,竟然背叛大明,向北周、西楚洩露軍事機密,還意圖起兵謀反。在李純鐵抄家之時,據說還翻出了黃袍、龍椅等違禁之物,而且京城傳言,李純鐵府邸之下,有一兵庫,裡面藏匿了十萬鐵甲兵,這些都成了李純鐵謀反的證據。當然,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系也是他的罪惡之一。

李純鐵本就是陛下私臣,負有監督城內百官之職責,幾乎將京城官場上的人得罪了個遍,如今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自從李純鐵被抓之後,對他的潑汙水行動,可謂是令人髮指、罄竹難書,百姓不管忠奸善惡,朝廷說他是逆賊,自然也跟著聲討。

因此,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人也都忙碌起來,進城之人增多,不得不從赤騎軍借調兵馬前來維持秩序。三日前,兵部侍郎之子、赤騎軍統領宋仁骰被調到了永定門,與五城兵馬司共同負責城防。雖然大明、北周、西楚三國之間的戰爭暫時告一段落,但私下裡的明爭暗鬥並未停止,而一些混跡於百姓中的兩國間諜,也趁機混入京城從事情報刺探工作,這是三國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宋仁骰得到這份差事自然十分上心,在京城紈絝子弟之中,宋仁骰是一個異類,他從不與章書保這種人打交道,年紀輕輕便去徵

西軍從軍,如今又調回到京城擔任赤騎軍偏將,官職不高,卻是拱衛京師的三大主力之一,在皇宮流血夜,赤騎軍死了許多人,原本只是統領的宋仁骰,順理成章增補成了偏將。

正午時分,小雨漸停了下來。

十來個頭戴斗笠,身穿麻衣的僧侶,排隊準備入京城。按文書上報備,這些僧侶來自瓊州,自數月之前起身,受邀來法華寺做一場為皇帝陛下祈福的水陸道場。路引、度牒及通關文書一應俱全。這些僧侶身材枯瘦,面如麻柴,毫無表情,校尉官查驗行禮,從行禮之中,找到了十來把劍。

與其說是劍,不如說兩塊木板夾雜的鐵片。

校尉覺得奇怪,“你們是出家之人,緣何身上藏有兇器?”

一麻衣僧侶道,“回大人,我們從南方來,一路之上,強盜眾多,這十幾柄鐵劍,乃防身所用,不敢隱瞞。”

宋仁骰上下打量著這些僧侶,他們體內沒有任何真元波動,不過,他們相貌太過於枯瘦,就像樹皮一樣,讓人覺得有些瘮人,所以留意到了他們,站在不遠處,滿是警惕地盯著他們。

校尉道,“京城之中,嚴禁械鬥,如今又是敏感時期,這些鐵片,我先收了。給你們出具單,等出城之時,再來此處領取。”

宋仁骰忽然道,“幾把破劍,並不礙事,張校尉,讓他們通關便是。”

那校尉還要多言,宋仁骰示意他不要多嘴,只得嘀咕兩句,在通關文書上蓋上了印鑑,對他們道,“在京城期間,遵紀守法,若有違規亂紀之事,就算是出家人,我們一樣照抓不誤。”

麻衣僧侶雙手合十行禮,帶著其餘人進了京城。

待他們離去,校尉道,“大人,這麼做,不合規矩。”

宋仁骰對校尉道,“你可曾注意到他們有什麼特別?”

校尉道,“他們口音十分怪異,而且走起路來沒有半點聲音。”

宋仁骰點頭,補充道,“你忽略了更重要的一點。剛才那麼大的雨,別的入城之人,身上要麼淋透,腳下也多淤泥,而他們身上不但沒有一點雨水,腳下穿得新麻鞋,也沒有泥濘,所以事必有蹊蹺。”

經宋仁骰一提醒,張校尉道,“大人提醒的極是,我這就派人將他們追回來。”

宋仁骰阻止道,“不必了,我跟上去便是。”

說罷,他手提腰刀,遠遠墜在麻衣僧侶門的身後。

這些僧侶走路看似不急不緩,但宋仁骰這種武將跟得卻十分吃力。尾行了半個時辰,這些僧侶徑直來到了法華寺,進了一座別院後,便不再出來。宋仁骰心中記住了他們的方位,便離開了此處。他沒有回到永定門,而是去了宗人府,陛下壽誕的主辦部門,在查閱檔案之後發現,確實有邀請東西南北四極的僧人入京,而瓊州楞嚴寺的和尚也在邀請之列,手續上沒有問題。

可是,多年的軍旅經驗告訴他,這些從南方來的和尚,處處透著一股神秘,並不是那麼簡單。

宋仁骰決定派人暗中盯梢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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