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金衍回到先前的酒樓時,金不換與小紅魚也剛抵達,三人一起進了酒樓,那個夥計一臉錯愕的望著他們。

“你們不是被官兵抓走了嗎?”

金不換道,“託你的福,又出來了。這不連忙來給你謝恩了嘛?”

夥計不傻,知道這兩人是來找茬的,正準備開溜,口中道,“好事兒啊,我這就去後廚安排下,炒兩個菜,慶祝一下。”

金不換攔在他身前,“向官府舉報我們,兄弟,這麼做不厚道吧?”

夥計辯解道,“遇到可疑之人,向官府舉報乃我們的本分。”他指了指蕭金衍,“更何況,他還姓蕭!”

“我姓蕭怎得了?”

“不是我幹的,是你的粉絲幹的!”

金不換說了句少扯皮,“本來我們想去官府搶點銀子花,你這麼一攪和,少賺了一萬兩銀子,我們只好來找你要了。”

夥計把衣服一脫,往地上一躺,左手捂後腦,右手護住襠,“要錢沒有,爛命一條,來吧。”

金不換見他一副混不吝的樣子,心說這這傢伙就是潑皮啊,道,“關鍵地方你都擋住了,再說我對男人也沒興趣。”

小紅魚道,“我餓了。”

蕭金衍本想教訓那夥計一頓,此刻小紅魚受了傷,也懶得跟他計較,於是道,“準備些吃的,送到房裡來。”

三人回房。

小紅魚中了萬統領一擊,傷勢不輕,蕭金衍以弦力探了一下,還好沒有傷到五臟六腑,並沒有性命之憂。

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小紅魚。

將她扶到桌前,蕭金衍以內力幫她驅走萬統領留在她體內的真氣,小紅魚氣色有所好轉。

“蘇姑娘,你怎會在這裡?”

小紅魚看了一眼蕭金衍,眼神之中有些傷感。當年,她經人指點,去尋找蕭金衍,並一起經歷了不少事,當然,兩人之間朋友關係更多一些,不過心中對這個男子還是有些好感。如今,他已與大小姐確定了戀人關係,心中也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兩年來,我奉義父之命,在京城執行一件秘密任務,不久前得到了線索,就來到了這裡。”

蕭金衍問,“武經?”

在縣衙內,他聽姓萬的統領曾提到過武經。小紅魚搖了搖頭,“武經不過是個幌子而已,我要追查之事,比這個重要。”

“什麼事?”

小紅魚看了金不換一眼。

由於宇文天祿與蕭金衍的關係,她相信蕭金衍,但她不認識金不換,所以並沒有開口。

金不換倒也識趣,“我去樓下看看,宵夜準備好沒有。”說罷,就走了出去。

小紅魚這才道,“我與那些黑衣人追查的是同一件事,陛下曾經發出的一道密旨。”

“密旨?”

蕭金衍有些不解。

“去年,陛下以謀反罪名給宇文大人定罪,又列舉了八大罪狀,其中有一大罪名就是定州屠城之事。”

這件事天下皆知,宇文天祿如日中天之時,沒有人敢提及。一旦他倒臺,這件事成了官員攻訐的物件,也成了天下悠悠百姓口中討伐的原罪。

小紅魚道,“天下人都以為,定州屠城是義父所為,而真正下令屠城之人,正是當今聖上!這些年來,義父是替陛下背鍋而已。”

蕭金衍本以為,宇文天祿屠城,是為了向陛下表明忠心,也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更是揣摩聖上旨意的結果。

小紅魚這番話,聽起來另有隱情。

“當年宇文大人兵困定州,陛下曾給他下了一道密旨,要他屠盡定州城,義父曾上書反對,被陛下駁回,訓斥了一番。後來的事,大家都已經知道,義父派人血洗定州,背上了人屠的罵名。”

這件事,蕭金衍也是第一次聽說。

他與宇文天祿討論過多次,宇文天祿也從未提出過,這件事是朱立業指使的。

“你追查的正是當年那一道密旨?”

小紅魚點頭道,“那道密旨一式兩份,並未經過內閣,以中旨的方式發出,義父在屠殺之後,將那份密旨歸還。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本來應該銷燬,但三年前,翰林院一位劉翰林,在整理檔案之時,發現了這份密旨的底本,他按程序向上級報告,結果卻遭了無妄之災。”

這種事情,是皇家見不得人的隱私,若他聰明,就應該主動銷燬,然後裝作沒事人一般。但這位劉翰林太過於正直,所以下場也可想而知。

“那怎麼又追到了梁山縣?”蕭金衍問。

小紅魚道,“這梁山知縣,是劉翰林的同年好友,在出事之前曾拜訪劉翰林,劉翰林酒後吐露真言,將密旨底本交給他保管。後來,劉翰林出事之後,京城抄家,也沒有找到這份密旨。直到數月前,登聞院的人查到了下落。”

蕭金衍大體猜到了原委。

這件事已過去兩年,以皇帝性子,斷然不會讓此事流傳開來,但若明目張膽的來抄家,又怕招惹天下人非議。所以才有了黃蓮教主叛亂之事。

叛兵殺死縣尉,滿府搜查。等有了結果之後,再派軍隊鎮壓叛亂,把所有相關之人殺死,然後推給黃蓮教身上,神不知鬼不覺消滅了證據,任誰也猜不到,這個所謂的“造反”,其實是為了他的隱秘之事的掩飾。

難怪,叛兵佔領縣城數日,朝廷軍隊卻始終沒有前來討

伐,是因為他們還沒找到那份密旨。

蕭金衍又問,“今日與你對招的那位萬統領,又是何方神聖?我見他們用的兵刃及武功,都與登聞有干係。”

小紅魚道,“如今李院長被囚禁,登聞院由副院長溫哥華主辦。”

“溫哥華?”蕭金衍驚愕道,“他不是死了嗎?”

小紅魚冷笑道,“你見過他屍體嗎?”

蕭金衍語結。

在蘇州城,溫哥華變成了一具無頭屍體,這件事他曾以為是宇文天祿所為,趙無極當時也承認了,但自始至終,他始終沒有找到溫哥華的人頭,這件事成了一宗懸案。

聽到小紅魚這番話,他心中滿是波瀾。

溫哥華沒死?

小紅魚道,“我也是從義父口中才知道,溫哥華一直是陛下安插在登聞院的耳目,這些年來,他替陛下秘密訓練了一支隊伍,直到李院長出事後,他才正式出面,接管了登聞院。”

難怪,那幾個黑衣人用的是登聞院的兵刃和武功。

“登聞院的秘密隊伍,由四大營組成,今日那人叫二萬,是萬自營的副統領,另外三大營,分別是索字營、筒字營、風字營。這些人都是少林、武當等名門正派出身,自幼接受訓練,出山之後直接加入四大營,在江湖上極少走動,也是皇帝最為依仗的暗力量。這四大營的正統領,分別是一萬、一筒、一索、紅中,據說武功都入了通象境。”

一個萬字營副統領,就有半步通象境的實力。其餘那些人,也都是知玄上境,若四大營之中,都是這種級數的高手,皇帝的這股力量,不容小覷。

相比之下,金陵李家那些供奉、劍卿,也只是小巫見大巫了。也可以理解,這個江湖上,有哪些門派、世家的力量,能夠比得過皇宮內的力量?

四大營、禁軍、赤騎軍,東西二廠、登聞院,這些人都直接聽命於皇帝,人才之多,武功之高,確實難以估量。若算上五城兵馬司、虎騎軍、拱衛京城的神機營、五軍營、三千營,整個皇宮,被不同的軍事力量層層包裹,如鐵桶陣一般。

更何況,京城之中,還有天下第一大陣。

驚神陣。

蕭金衍笑了。

這個天下,沒有人比當今皇帝更怕死!

只是這個四大營的名字,讓人覺得有意思。皇帝似乎在賭什麼。

蕭金衍問,“密旨找到了嗎?”

小紅魚搖頭,“沒有。否則,北大營的人早就進城剿匪了。這兩日來,我連日潛入縣衙,那黃蓮教主幾乎將府內翻遍了,依然毫無收穫。”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那知縣沒有懷璧,但懷有的卻是比和氏璧更危險的東西。若是玉璧,他只需要獻璧即可,手中拿到的是皇帝的把柄,那只有死路一條。他也沒有想到,一次探友,會遭受橫來之禍。

蕭金衍問,“如果你是知縣,手中有這道密旨,為了保命,你會怎麼做?”

小紅魚分析道,“第一,這件事我絕不會輕易告訴別人,知道的人越多,死得越快。第二,?以防萬一,我會將這東西交給親密之人保管,但不會告訴他是什麼。如果將來出了事,可以用這個來保住性命,至少可以周旋一段時間。”

蕭金衍道,“只是這個知縣沒有料到,攻打縣城之人卻是一群烏合之眾,作亂的叛匪,估計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死在了黃蓮教的亂刀之下。所謂的撒豆成兵,應該是那個萬統領的傑作吧。”

蕭金衍忽然記起,在縣衙大牢中的那位師爺,作為知縣的軍師,他應該知道一些內幕。

他決定再闖一次縣衙。

這時,金不換推門而入,得意洋洋道,“你們猜猜,我打聽到了什麼?”

“我怎麼知道。”

金不換道,“剛才我在樓下,看到這酒樓的掌櫃神色慌張,收拾包裹準備跑路,我見他鬼鬼祟祟,上去盤問,他起初支支吾吾不肯說,我用了點小手段,才問出些有用的訊息。原來,這個酒樓的掌櫃,是前不久被殺的那個知縣的小舅子!”

他從舉了舉手中的包裹,“看看這個!”

包裹開啟,裡面是一個道黃綢做的卷軸,開啟卷軸,一個鮮紅的印璽映入眼中:大明皇帝行璽。

正是蘇紅魚口中的那一道密旨。

金不換道,“他們費盡周折,估計就是為了這東西吧。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蕭金衍接過來,上面寫得正是大明皇帝朱立業給宇文天祿的密旨,裡面記錄著朱厚逸在定州的行蹤以及命令宇文天祿斬殺前朝太子,並對定州屠城的命令。

小紅魚道,“正是此物。”

蕭金衍問,“如今東西落入我們手中,你有何打算?”

若是兩年前,小紅魚必然會說,“我跟著你啊。”

那時,她與蕭金衍之間沒那麼多束縛,如今兩人身份有別,言語之中也多了一份拘束。

小紅魚道,“義父給我的命令是,將這密旨找到,然後送給即將抵達京城述職的隱陽王,他曾與趙城主有過交涉。但如今我受了傷,又有萬字營的人追殺,我想讓蕭大俠幫我這個忙。”

蕭金衍明白了宇文天祿的用意。

一直以來,他始終想不通,在遇到宇文天祿之前,趙攔江信誓旦旦要殺死他,可在隱陽城之後,兩人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趙攔江也絲毫不提報

仇之事。而宇文天祿甚至將一笑堂、比目組織甚至徵西軍的虎符一起給了趙攔江。

當見到這份密旨之後,蕭金衍明白兩人之間的交易了。

定州屠城,是宇文天祿所為,但真正的幕後主使,卻是當今皇帝朱立業,這份密旨,正是證據。

趙攔江要報仇。

宇文天祿要借趙攔江的手,去對抗當今天子。

隱陽城趙攔江與蕭金衍一戰後,兩人劃清了界限,蕭金衍不想糾結與隱陽城之事,如今小紅魚讓他捎帶密旨,他猶豫了起來。

如果趙攔江看到密旨,以他的性格,必然會對朝廷心懷怨恨。這對整個天下來說,並非好事。

匹夫之怒,以頭搶地。

趙攔江不是匹夫,他是隱陽城主,手握數萬兵權的隱陽之王,大明西疆的土皇帝,他若跟朝廷對著幹,那大明西疆將永無寧日。

轉念又想,朱立業囚了李純鐵,他要救師兄,那與趙攔江合作,又是絕佳的機會。

也許,正如虛先生所說,至尊天道即將降臨,那時的天下,是什麼樣子還兩說,先救人再說!

蕭金衍將密旨收起,正容道,“我答應你。”

小紅魚笑了笑。

“那我的任務完成了,明天一早,我就動身去定州,你有什麼東西或者書信捎給大小姐,我可以一併帶過去。”

蕭金衍取出一隻翡翠色的玉鐲,看上去晶瑩剔透,又帶著一條條暗紅色的血絲,這是在金陵,李傾城送他的,說將來他娶人家,總得給個定情信物,不能太寒酸,顯得咱們小氣。

他交給小紅魚,又從懷中取出了一萬兩銀票。

小紅魚笑道,“銀票是什麼意思?大小姐在定州,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蕭金衍一本正經道,“那是她的錢,這些可是我的私房錢。”

金不換在旁邊笑道,“你這辦法太土了,不愧是鋼鐵直男,換作是我,我肯定會把銀票換成洋洋灑灑一疊情書。”

蕭金衍說有道理,取來了筆墨紙硯,遞給金不換,“今晚你就別休息了,辛苦一下。”

“憑什麼讓我寫?”

蕭金衍舉了舉銀票,道,“寫,有銀票。不寫,有拳頭。你選擇一個吧。”

金不換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他泡妞水平有限,關我屁事,我閒得沒事插什麼嘴,可他又不是蕭金衍對手,只得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

“我寫,我寫。”

次日一早,小紅魚起身告辭。

以她的身手,只要不遇到四大營的人,離開梁山縣並不是問題。送走她後,金不換湊上前道,“蕭大俠,昨夜我可是一晚上沒閤眼啊。”

蕭金衍道,“那封書信我看了,寫得真不錯,很有水平,辛苦你了。”

“那潤筆費是不是該結一下?”

蕭金衍故意驚訝道,“什麼潤筆費?”

金不換急了,“昨晚說好的,一萬兩!”

“我只是說說而已。一路上吃我喝我,給我辦點事,還想要錢?”

金不換跳著嚷嚷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所以我留了後手,你想不到吧,我在書信里加了一句藏頭文,你若不給錢,我就告訴那個宇文阿阿姨,把這事兒挑明了!”

砰!

金不換屁股上挨了一腳。

蕭金衍三步化作兩步,來到他面前,正要動手,金不換連求饒,“沒加,沒加!”

蕭金衍道,“不管加沒加,若她知道是你寫的,你少不了要多挨一頓揍!”

……

大牢之內。

哀嚎聲起如厲鬼,傳遍了縣衙。

萬統領坐在大牢門口,門前擺著一張方桌,一壺酒,一碟花生米,悠悠然暢飲。

一下鞭笞,一粒花生。

一聲哀嚎,一口美酒。

嚴刑拷打的聲音,對他來說不啻於天籟之音。他精通用刑,他帶來的屬下也是個中好手,所以四大營中,他武功不是最高,但這次任務卻選了他前來。

別的統領,給陛下辦事,辦的是公事,唯獨這件事,是陛下的私事,而且是陰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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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聖眷正隆,這是皇恩浩蕩。

所以他必須把事辦成。

過了片刻,?哀嚎聲漸弱。

一壺酒見底。

屬下從大牢中出來,“統領,有線索了。那師爺說,東西在宋知縣小舅子的酒樓裡。”

萬統領將最後一粒花生吃下,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花生碎屑,道,“走,這份大功勞,唾手可得。人捉來了嘛?”

屬下道,“剛才兄弟們去抓人,那人拒捕逃跑,被兄弟們失手殺了!”

“嗯?”

萬統領的臉,拉得比呂公子還長。

屬下連道:“不過,在他臨死前,讓他的夥計去給一個人通風報信。”

“夥計帶來了沒?”

屬下道,“夥計跳樓摔死了!”

眼見萬統領要發火,屬下又道,“不過夥計臨死之前,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萬統領終於怒了。

啪!

一巴掌打過去,那屬下牙齒飛落,滿口是血。

“跟老子玩什麼大喘氣,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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