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金衍沒有?聽過璇璣井的名字,但從這口石井能夠遮蔽外界的天地真元便已猜出,這口井與那水月洞天或李家祖宅地下那個宮殿有異曲同工之處,應是一個很厲害的陣法。

他也沒想到,才來徐州城,就中了暗算,成了井底之囚。

蕭金衍打量著四周,這個石井約莫一丈寬窄,確切說是個石牢,石壁四周光滑,由於潮溼的緣故,上面長滿了苔蘚。

李純鐵口中的虛先生,與這江湖酒樓的女子又有什麼關係?他與那女子無冤無仇,她又為何會把自己困在這裡?

百思不得其解。

既來之,則安之。

他盤膝坐下,試著運功調息,還好內力並沒有完全壓制,只是遮蔽了外面的天地真元,這口井中還有些許微弱真元,興許能找到逃出的機會。

“怎麼不說話了?”女子在外面問道。

蕭金衍不理她,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目的之前,他決定靜觀其變。

女子似乎對蕭金衍的冷漠有些不高興,斥道:“喂,回答我問題!”

“一萬兩!”蕭金衍道。

“愛說不說。”旋即,那女子離開了山東。

聽得腳步聲漸漸離去,蕭金衍連忙起身,璇璣井約莫五丈多深,若是真元充足,以蕭金衍的輕功,逃離此處根本不在話下。

他用功到指尖,用力插入了石壁之中。

咦?

竟然管用。

就算真氣不足,也可以用這一招爬上去。又試了幾下,忽然想到,有無名槍這種絕世神兵,不用豈不可惜?

他取出無名槍,開始越獄大計。

起初一丈,蕭金衍爬得很輕鬆,只是感覺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在頭頂上方。

越往上爬,這股力量越強,似乎是某種禁制,再與之對抗,他越是用力,那種禁錮就越強。

這是什麼情況?

在一丈三尺左右,他看到了一行字:聞境止步於此。

蕭金衍並沒多想,繼續向上,此刻,那股力量籠罩在他身上,雙腿如灌鉛一般,阻力越來越大,?每向上一步,都十分吃力。

在兩丈六尺左右,他又看到一行字:知玄止步於此。

蕭金衍心說,原來,爬得高度與受到的禁錮是成正比的,能爬到這個高度的,便相當於知玄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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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上看,只覺得上方一片模糊,朦朧之中有霧氣,既然來到此處,只有硬著頭皮往上爬。

如蝸牛一般。

速度越來越慢。

剛開始,無名槍插入石壁如快刀豆腐,隨著高度越高,井上方的阻力就越來越大,似乎後背之上墜了一塊千金巨石,每一步,蕭金衍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氣。

可蕭金衍偏偏不信邪,已經爬了將近一半,又怎能半途而廢?他一隻手甩槍,另一只手扣住石孔,噹啷一聲,石壁只插入不到寸許。

蕭金衍一連試了七八次,才將無名槍插入一尺,剛剛能撐住他的體重,半個時辰過後,他才向上爬了不到半丈。

“咦?”

女子去而復返,對井中的蕭金衍道,“這麼多年來,能爬到這裡的,屈指可數,你已經很不錯了。”

蕭金衍忍不住問,“你是來看笑話的嘛?”

話才出口,只覺得壓力驟增,真氣外洩,整個人往下墜落,好在他眼疾手快,??兩根手指插入了其中一個石孔。

眼前還是那句話:知玄止步於此。

一句話,半個時辰白費了。

這反而激起蕭金衍的好勝之心,他一言不發,雙手發力,好在石孔尚在,但先前那阻力,卻又承受了一遍。

這短短的半丈,幾乎耗盡了蕭金衍全部力氣,此刻他真氣已然不濟,全憑一股意念支撐。

那女子在旁邊出言干擾,有了前車之鑑,蕭金衍直接不搭理她,又過了小半時辰,終於來到了第三行字前:通象止步於此。

他心中奇怪,難道這口井,就如修行中的三境?每個高度,代表著不同的境界?

這段時間,他一直盯著石壁,如今向四周一看,只覺得璇璣井下,似乎換了一副模樣。

在井底,不過是一個石室。

在知玄線,他看到了石室的紋理,哪怕一塵一纖,而在這裡,他眼中的那處石室,不再是一個石室,而是一處處處充滿生機的微觀世界。

幻象?

洞天福地?

他看到了一個池塘,池塘之中種滿了荷花,蝴蝶飛舞,蜻蜓點水,還有蚊蟲嗡嗡的叫著。

荷葉之上,有一隻青蛙,靜靜地蹲在荷花之上。

蚊蟲在它眼前遊蕩,它一動不動,當進入青蛙攻擊範圍之內,青蛙猛然一吐舌頭,竟那只蚊子捲入了腹中。

吃完蚊蟲,青蛙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池塘邊,有一隻水牛正在吃草。百無聊賴的牧童,拿著一根竹竿,竹竿之上,掛著魚鉤,鉤上有一隻飛蚊。牧童拿著竹竿在青蛙面前晃來晃去。

青蛙到飛蚊,猛然一口,將蚊子與魚鉤吞入口中。牧童一提竹竿,那只青蛙便被活捉了過去,不片刻,就成了牧童腹中餐。

蕭金衍揉了揉眼睛。

幻象盡去。

可是先前看到的太過於真實,連他自己也懷疑是不是真的。他記起了當年,李秋衣給他講述的那個坐井觀天的故事。

境界越高,突破就越慢。

境界越高,看到的世界就大不同。

蒼生如蛙,想要躍出石井,到頭來卻成了別人的盤中之餐。

女子見他一動不動,她也有些好奇,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蕭金衍道,“我看到了一個女子在河邊洗澡。”

“臭流氓!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距離井口,還有一丈。

他看到了那女子的臉,有些模糊,但終究是看到了。

蕭金衍休息了片刻,覺得體力恢復的差不多,想要再往上一步,就在這時,忽然覺得識海之中響起了一聲驚雷。

轟隆!

狂風暴雨,向他撲面而來。

電閃雷鳴,似乎夾雜著怒火。

傾盆大雨,落入池塘之內,頃刻間,池塘水漫,向四周溢位,牧童顧不得牛,驚慌失措,向遠處跑去。

電閃雷鳴。

所及至處,一片焦土。

池塘變成了汪洋,樹木被連根拔起,遠處的一座小山,轟然倒塌,引發了山石流,向這邊蔓延過來。

那種景象,就如當日李驚鴻在太湖之上破三境時候一模一樣,彷彿就是到了世界的末日。

蕭金衍往後一退。

又是先前那一副池塘,風平浪靜,一片寧靜。

蕭金衍若有所悟。

這個池塘,不就是如自己的世界嘛。通象之下,一切皆為平靜,然而一旦你越過雷池半步,便有無情天道,想要吞噬你,撲滅你。

但你如果能定得住這番摧殘,脫離天道控制,那自己豈不就成了與天道並存之人?

距離井口還有一丈。

這激起了蕭金衍的好奇心,若再往上爬,爬出這口井,再回頭看這口井,又是一副什麼模樣?

李驚鴻躍出三境之後,她眼中的世界,又會是什麼模樣?

這口璇璣井,來頭不小啊。

此刻的他,早已忘了什麼虛先生,也忘了此行前來的目的,而是想要一探究竟。

他咬緊牙關,越過了“通象止步於此”的那行字。

出乎意料,身上的阻力忽然減小,識海之中的幻象也盡去,很輕鬆就向上爬了一丈,看到了那行字。

聞境止步於此。

在回頭看下面,身體距井底不過一丈三尺。

什麼?

又回到了原點?

女子在井口格格笑道,“你若能這麼輕易爬出來,這口井就不叫璇璣井了。”

蕭金衍終於忍不住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女子道,“你可聽過四大奇門?”

蕭金衍當然知道,除了四大世家、八大門派以及江湖各門派外,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神秘之地。

一山、二閣、三宗、四門。

山為書劍山。

閣為天機閣、琅琊閣。

宗為鬼王宗、萬法宗、玉女宗。

門則是四大奇門,東有百花宮、西有逍遙派、南有精算堂、北有忘憂閣。

書劍山不必細說,五百年來,矗立人間,成為可望不可及的至高存在。天機閣、琅琊閣相對更加隱世,李純鐵曾猜測,王半仙就是天機閣之人,而琅琊閣人,蕭金衍曾在劍門關外遇到過。至於三大宗門,鬼王宗、玉女宗已經敗落,萬法宗從赫連良弼重傷不知所蹤後,也逐漸衰敗下來,據說已失去了北周第一宗門的位置。

四大奇門則是各有千秋,百花宮擅奇門遁甲,逍遙派自命逍遙人間,不食人間煙火,精算堂重術數之道,忘憂閣則是情門,招收門徒只看臉,不看天賦。

這個璇璣井,其實就如一個迷你的人間。你爬得越高,看到的世界就越不一樣,但你若想爬出去,必然會受到人間法則的懲罰。

不正是奇門遁甲之術嘛?

蕭金衍問,“你是東海百花宮之人!”

女子道,“你是在問我嘛?”

蕭金衍搖頭道,“不,我是在猜測。你不用回答,回答了我也不會付錢。”

“算是,也算不是。”

蕭金衍笑了,“這個回答,很奇門遁甲。”他又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將我困在這裡?這問題,你也可以不用回答。”

女子笑道,“就你身上那點銀子,你以為我會看在眼中?”她緩緩道,“你覺得我是困住你,實際上,我是在幫你。”

“這個忙可不小,我豈不欠你人情?”

“與之後我幫你做的事情相比,這不過是件小事情。”說話間,一道光線照入了石室。

女子走了進來。

原來,這石室之內,一直有個暗門,只是蕭金衍總想著從上面出去,卻忽視了最簡單的方法。

蕭金衍鬆開手,落在了地上。

女子道,“這璇璣井,就如這個人間,我在井外控制著這口井,只要我想怎麼折騰你,就怎麼折騰你,這就叫做至高天道。”

此時的女子,換了一身綵衣,衣服之上,有百花、有蝴蝶,有青蛙、有池塘,還有騎著牛的牧童。

女子又道,“自我介紹下,我就是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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