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趙攔江身下的馬倒地不起,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已經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他從十里涼亭的白馬義從手中搶了一匹馬,一路上強行以內力灌入白馬體內,一口氣奔出了將近百里。

這種方式過於霸道,當白馬力氣耗盡,就算恢復過來,這匹白馬也廢掉了。

這也是無奈之舉。

趙攔江沒有時間,他也等不起,他要在明天天亮之前,趕到一線天,用手中的虎節、引信讓總兵梁遠志退兵。

“一線天”駐紮了大明三萬徵西軍,據天塹,守西疆人,但若宇文天祿所說為實,西楚、北周聯手密謀,那麼一線天易守難攻的優勢,則徹底變成了劣勢。若是這道防線被突破,整個西疆的第一道防線,將被開啟一個缺口。

如在以往,徵西軍還可以退守隱陽城,組成第二道防線。但今日李仙成謀反,這第二道防線不攻自破,那麼楚、周聯軍,將徹底奪回隱陽十九城,重新釐定三國版圖。

白馬依舊嘶鳴。

趙攔江見它面露痛苦之色,微嘆一口氣,一刀結束了這匹馬的生命。

天色將晚,趙攔江徒步前行,又過了七八裡,他聽到不遠處有一隊人馬,在一處空地歇息,這些人年紀不大,看上去似是初出江湖的遊俠兒。

最近幾年來,江湖上各大門派培養徒弟,流行江湖試煉一說。各大門派弟子出師之前,聯合組成不同隊伍,前往邊塞、荒山、塞外、南疆等險惡之地,完成一些指定的任務。

正如讀書人負笈遊學,行萬里路,讀萬卷書。

江湖人則是江湖試煉,行萬里路,見百家拳。

說好聽點,叫做積累江湖經驗,為正式出師做準備。說難聽點,就是混個臉熟,賺點名聲,等回到各自門派,互相吹噓一番,相互吹捧,如此一來,在江湖上便有了名氣。

若是不小心碰到天靈地寶、殺個蟊賊冒充江洋大盜,在江湖上有了喝號,比如一劍震九州、混元霹靂手之類,那就更完美了。

事實上,許多名門正派弟子,出師之後,便極少動手了,靠著出師之前積累的名氣,以及出身門派的地位,每年參加幾次武林大會,結交四方好友,照樣能混得風生水起。

趙攔江遇到的這一隊年輕人,是中原七個門派的二隊弟子,五男二女,他們給自己起了個響噹噹的名,叫做中原七俠,分別是:東俠泰山派盧開卦、西俠崑崙派甄難言、南俠峨眉派馮小莫、北俠燕山派孫元婷,東南俠嶺南姬無命、東北俠關東劍派倪愁莎,還有西北俠劍門派盛元景。

這一隊本來八個人,叫做中原八俠,但行走半途中,西南俠在隴西一個員外家偷豬時被官府抓了,所以隱陽一行,只有七人。

這七人組隊之後,利用一年多時間,遊覽了大半個中原,聽說西疆戰事將起,便提議到西線一行。尋思著他們都是江湖高手,抓個西楚太子,殺個北周將軍什麼的還不是手到擒來,建立不世的功勳,回到中原那就風光了。

中原七俠一路西行,暢通無阻,如入無人之境,然而這一行人,人生地不熟,又被無良商販忽悠,買了個假地圖,成功的避開了各個補給點,在山中迷路了。這些天來,靠著殺馬為食,勉強度日,此時沒有了先前的銳氣,個個唉聲嘆氣。

七俠之中,東俠盧開卦歲數最大,他攤開地圖,鼓舞眾人道,“從這邊往西,有一條羊腸小路,聽說那邊有北周駐軍,翻過去後,咱們就殺進北周軍營,宰幾個軍官後退出,若是能順道取了拓跋牛人首級,咱們可就揚眉吐氣了!”

姬無命卻道,“拓跋牛人是北周戰神,武功高強,咱們中原七俠武功雖然不弱,但遇到他卻也未必是對手,怎麼殺?”

盧開卦道,“北周戰神又如何,說是戰神,其實還不是個人?只要是人,就會死,既然早晚有一死,何必不讓他死在我們的劍下?”

峨眉女俠馮小莫此時花容憔悴,連日來食不果腹,讓她心生怨言,道,“東俠說的好聽,可咱們現在斷糧了,你看我這半個月來,瘦了十幾斤,都不到二百斤了,在這樣下去,本女俠非餓死不可!”

姬無命又道,“行了,馮女俠,為了保持你的戰鬥力,你一個人比我們六個人吃的都多,我們都沒說什麼,你倒先抱怨起來。”

眾人爭論不休,盧開卦連勸道,“大家不要吵,反正馬上就要翻山越嶺,沒法騎馬,咱們把最後一匹馬殺來吃了,還能應付三日,各位大俠,咱們背水一戰,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眾人紛紛道,“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東俠道,“殺馬!”

馮小莫道,“我去!”

“算了,你去我怕這匹馬被你生吃了。”

眾人決定一起,剛起身,發現馬不見了!不遠處,傳來馬蹄聲,中原七俠見一男子,騎在馬上,揮鞭抽打馬臀,那馬吃痛,向遠處奔去。

“偷馬賊!”

中原七俠紛紛喝止,手中暗青子向那人身上招呼過去,誰料多日飢餓,手上也沒了準頭,無一擊中。

眾人面面相覷。

姬無命道,“這可如何是好?”

盧開卦道,“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見其餘六俠不懷好意的望著她,馮小莫心虛道,“你們都看我幹嗎?我肉酸!”

盧開卦道,“我們好歹也是名門正派,怎會幹這種腌臢事?這裡是荒郊野嶺,應該有狼夜行、熊出沒,你就犧牲一下,做個險境,解決大家吃飯問題。”

“為什麼是我?”

“你肉多。”

……

趙攔江奪了中原七俠的馬匹,壞了七俠的殺敵建功的大計,沒有絲毫停留,繼續以內力催馬,向一線天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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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後,終於進入橫斷山系。

一種熟悉的感覺,從他心頭升起。

九年前,十四歲的他應徵入伍,穿著不合身的盔甲,成為大明徵西軍的一名小卒,每次執行任務,他都第一個衝在前面,以一把制式軍刀,搏命的打法,逐漸脫穎而出,戰功越累越多,在十九歲時,成為一名遊擊副將。

如今,軍刀只剩刀身,還斷了一截,用兩片木板一夾,以牛筋纏住,成了如今的橫斷刀。

再往西三十裡,便是一線天。

趙攔江策馬前行,忽然一支響箭呼嘯而來,射在他身前地面之上,一隻十餘人小隊從黑暗中出來,喝道,“站住!”

趙攔江停馬。

“來者何人?”

趙攔江深吸一口氣,“大明徵西軍風字營副參將趙攔江,有要事求見梁總兵!”

眾人手持弩箭,對準趙攔江,為首那人笑道,“巧了,本將軍也是風字營的副將,怎得卻不知道有你這號人物?”他回頭問眾人,“你們聽過嘛?”

眾將士紛紛搖頭。

那副將道,“依我看,定是西楚派來的奸細,給我拿了,押去見包大興包將軍!”

……

公孫述身形微閃,紅纓長槍抵在蕭金衍咽喉處,“你再說一次?”

蕭金衍道,“滾……”

公孫述眉毛一挑,動了殺機。

“……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公孫大俠身為白麵槍神,一把長槍使得如長虹貫日,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天下英雄無不佩服。”

蕭金衍一邊說,一邊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將紅纓長槍撥開。公孫述聽得這傢伙馬屁連連,很是受用,道,“繼續說。”

蕭金衍又道,“只是卻有個遺憾……”

公孫述又將長槍抵住他咽喉,“什麼遺憾?”

蕭金衍嘆了口氣,“以我武功,斷然不是白麵槍神的對手,我認識曉生江湖的一個朋友,他正在編纂一本江湖英雄譜,以你的武功,列入英雄譜是板上釘釘之事,只可惜,今日我若戰死,你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槍法,便無人幫你傳名,所以有些可惜了。”

說著,他又將紅纓長槍撥到一邊。

公孫述道,“這確實是個問題,你說該怎麼辦?”

蕭金衍道,“公孫先生,你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你之所圖,不過要殺宇文天祿,說實話,我跟他也不是很熟。若真打,我也不是你對手,不如這一戰算我輸,如何?“

“什麼叫做算你輸?沒打怎麼能算?”

蕭金衍撓頭道,“那可如何是好?”

公孫述單手持槍,內力微吐,以二人為中心,劃了一道三丈大小的圓圈,道,“我讓你三招,三招之內,你若能將我逼出此拳,算我輸!”

他看出蕭金衍境界低微,別說三招,就算是三十招,蕭金衍也奈何不了他。蕭金衍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你用什麼兵刃?”

蕭金衍道,“我沒有兵刃,不過以前習武之時,學過幾招槍法,不如前輩將長槍借我一用,晚輩也班門弄斧一番。”

公孫述傲然道,“俗話說,一年出刀,三年出劍,一輩子練槍。你學過幾天槍法,當著我槍神的面,使出來也不怕別人笑話?”

蕭金衍道,“好說,好說,我臉皮比較厚。”

“接槍!”

蕭金衍一把將紅纓長槍接過,只覺得槍身頗重。

尋常槍桿,多以椆木所制,以紅椆、白椆居多,也有以桑木、白蠟,因槍桿需有韌性,練到極致,可以隨意彎曲,對手以兵刃格擋,也可以繞過對手擊中,但公孫述槍桿以精鋼打造,實屬少見。

蕭金衍道,“好槍!”

公孫述笑道,“還算識貨!”他豎起三根手指,道,“三招!”

蕭金衍以內力催動槍身,勉強抖了個槍花,道,“請賜教!”說罷,他運起內力,長槍向左邊一指,喊道,“第一招!”

又向右邊一指,“第二招!”

公孫述心中冷笑,自己讓他三招,這小子竟然不識好歹,連續放了兩個空招式,他心中打定主意,等三招一過,他將使出一記海底撈月,這也是他賴以成名的空手奪槍術,然後好好羞辱這小子一番。

蕭金衍喊道,“看好了,第三招!”

說罷,他將長槍橫握,腰間猛然用力,使出一個投擲標槍動作,紅纓長槍劃出了一道優美的曲線,落入了懸崖之中。

紅纓長槍是公孫述用了幾十年的兵刃,早已與公孫述融為了一體。他見到此情形,暴跳如雷,怒不可遏,罵道:“幹你老母!”雙手如爪,向蕭金衍喉間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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