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胡打起仗來悍不畏死,勇猛如虎,但他們脾性粗獷,嚴重缺乏紀律觀念,一俟遇到變故,想法總是很簡單,做法總是很暴力,極少考慮後果。

“快住手!不許傷……”

王君廓急得雙目赤紅,聲嘶力竭地大吼,試圖制止麾下胡騎們奇蠢如豬的舉動,可他這一通話還沒喊完,河床裡已有十數人慘叫著倒了下去。

射手們的箭法很準,也很刁鑽,瞄準的部位都是人的屁股和膝蓋窩,當然難免也會有下手更狠辣之徒,其中兩個中箭者被箭簇貫穿了脖頸,顯然是活不成了。

見到傷者痛苦哀嚎的模樣,一些頭腦發熱的雜胡兇性大發,彷彿根本沒聽見王君廓的命令,紛紛怪叫著拍馬朝河床奔了進去。

這時,幽州軍的陣列裡突然響起一道激憤的聲音:“我等苦這群化外夷狄久矣,有種的便去跟他們拼了!”

原本還在觀望的眾多幽州步卒受此感染,不約而同地響應起來:“殺胡狗!殺王君廓!殺胡狗!殺王君廓……”

上萬人的齊聲怒吼,有如劈天驚雷不斷炸響,當真是震耳欲聾。

“保護都督!殺!殺!殺……”

數千胡騎也不甘示弱,殺氣騰騰地齊聲應和,氣勢竟不在人數大為佔優的步卒們之下。

若在平坦寬闊的地方,重騎兵對步兵佔有絕對碾壓的優勢,何況是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雜胡,但發生衝突的雙方實在靠得太近,在河岸上戰馬根本衝不起來,步騎雙方一接觸,就立刻陷入各自為戰的局面。

而河床裡更不利於騎兵作戰,河底淤積了大量沙礫和卵石,形如天然的陷阱,剛才那些沒頭沒腦地衝入河床的雜胡很快遭了殃,一身的精湛騎術幾乎無法施展,紛紛因戰馬歪傷馬蹄,摔得七暈八素,然後被人輕鬆斬殺。

王君廓眼睜睜地看著軍中出現的一點混亂,生生地演變成了一場自相攻戮的大混戰,心頭那叫一個悔啊!

身為一員宿將,王君廓何嘗不曉得培養軍紀的重要性,可他當初只想著儘快組建自己的親信武裝,並沒有嚴加約束這些胡騎。

為了博取他們的好感和忠心,王君廓對其平日裡無法無天,作奸犯科的惡劣行徑,一律都是熟視無睹……可他萬萬沒想到,今時今日,自己竟會吞下這般惡果。

幽州軍那廂戰成一團,李曜這廂卻仍按兵不動。

蘭韶英瞧見對岸人馬拼得你死我活,又聽得老幼婦孺們令她揪心的哭喊,忍不住湊到李曜身邊,低聲問道:“貴主,我們何時動手?”

李曜雙眸緊緊注視著前方的戰況,平靜地答道:“時候未到,再等一等吧。”

雖然坐視那些士卒在家眷面前與人廝殺,略顯冷酷無情,但蘭韶英還是懂得“慈不掌兵”的道理,況且李曜一向殺伐決斷,所以她只是探問了一句,便也不再多言。

王君廓都快急得發瘋了。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李三娘已做好準備,正等待時機向他發起致命一擊。

隨著傷亡的增加,幽州步卒們漸漸殺紅了眼,許多自恃勇武高人一籌的雜胡們也開始感到越發吃力起來。

事態似乎已經無法挽回,王君廓唯恐自己被捲入混戰而無法脫身,終於一咬牙根,下令道:“撤!”

李曜發現幽州軍的大纛突然向後移動,當即揚鞭一指:“傳我命令,全軍出擊,活捉王君廓!”

隨著一聲令下,早已卯足了勁的北門禁軍和國師府衛士在李曜的帶領下,向王君廓的大纛發起了衝鋒,一箭之地的距離,戰馬疾馳之下,轉瞬即至。

李曜一馬當先,手中長槊向前一刺,便將一個落在後面的雜胡挑落於馬下,然後拔出腰間寶刀,如虎入羊群,一頭扎進殿後的敵騎之中,所到之處片甲不留,帶起片片血雨。

王君廓聽得身後動靜,下意識地回頭一望,就見一員渾身染血的女將正旋風般地朝他直撲過來,把那手中的一槊一刀舞得勁風大作,每一擊都仿若雷霆萬鈞,看著極為駭人。

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的工夫,李曜已經砍瓜切菜似地手刃了十數人之多,王君廓好歹也算得一員能排上號的猛將,但李曜的氣力之恐怖,武藝之霸道,實為他生平僅見,為扭轉敗局,轉身與李曜過招,他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於是,王君廓在親兵護衛下,拼命衝出戰圈,便一馬當先,奪路而逃。

還是那句老話,將為兵膽。

王大都督頭也不回地溜走了,餘下的雜胡騎兵群龍無首,自是戰意全消,頓時作鳥獸散。

可李曜沒工夫去理會他們,只緊盯著王君廓一路窮追猛打,王君廓大為驚懼,棄掉了包括大纛在內的所有旗幟,甚至還把他身上的明光鎧都脫下來扔了,只是為了跑得更快些。

李曜見狀,也命令將士們脫去盔甲減輕負重,於是當王君廓衝入薊城的時候,連城門都沒來得及關,就被李曜追了上來,王君廓趕緊命令親兵去抵擋,可這些原本表現愚鈍的雜胡們卻好像忽然都變聰明了,不但沒有掉轉馬頭,反倒紛紛棄他而去,逃得一個比一個快。

王君廓身邊的跟隨者,眨眼間就僅剩小貓三兩只,把他氣得七竅生煙,破口大罵:“這些該死的混賬忘八!枉我花了那麼大的代價,竟養了一群喂不熟的狼崽子,真是氣煞我也!”

不過王君廓並沒有太多時間發火,因為雙方在城中一番追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是在逃命。

於是,王君廓又趕在遭到圍堵之前,迅速奔出了薊城,李曜不給他任何休息時間,在其身後日夜不停地追,王君廓手下都沒兵了,去藏糧地已經毫無意義,只得直接朝高句麗的方向遁去。

經過數日異常艱苦的逃亡,王君廓終於來到了遼水岸邊,只要渡過這條大河,就可以進入高句麗的境內。

然而,營州都督王詵收到訊息,早已安排了船隻在河道上進行拉網巡邏,結果王君廓險些被營州將士抓了個正著。

又是一番亡命奔逃之後,王君廓躲進了一處深山,方才趁著夜色到來,暫時擺脫了追兵。

此時已是晚秋,山中非常寒冷,可王君廓等人不敢生火,各個飢寒交迫。

王君廓正悲從心來,最後跟隨他的幾人忽然拔出橫刀,其中一人開口道:“主公,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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