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打了個響指,一個靠在船舷邊的黑衣客立刻走到她的近前。

李曜對黑衣客低語一句,黑衣客聽了點點頭,突然疾跑兩步,縱身一躍,便攀上了丈高的舫頂,接著麻利地豎起一杆三角彩旗,然後跳回船頭,對李曜和柴紹拱了拱手,復又斜靠在船舷上,一個人默默地自斟自酌。

柴紹望了眼高高飄揚的彩旗,又瞥了眼形象冷峻的黑衣客,嘖了一聲,酸溜溜地道:“大材小用。”

李曜笑而不語。

過了一陣子,船頭前方悠悠蕩來一艘樓船,艙樓為兩層,比李曜自購的畫舫更大更高,整體樣式仿作樓閣,朱漆底,輕紗幔,雕花壁,豪華異常,顯然造價不菲。

柴紹認得此船屬於廬陵公主的資產,甲板上聚著一群衣著華裙的女子,歡聲笑語,不絕於耳,船頭還坐著幾個伎人正在奏樂助興,氣氛當真是熱鬧非凡。

在看向船艙二樓時,柴紹的視線正好對上一個妙齡女子,只見她穿著一襲白色衲衣,頭上斜插一支梅花簪,松松地挽起一個懶髻,微風拂過,幾縷髮絲輕輕飄在那張肖似李曜的容顏,為她平添了三分高冷的氣質,彷彿一支紛擾紅塵裡傲然綻放的清梅。

這女子自然就是平陽公主的義妹蘭韶英。

柴紹看著這個差點成為自己妾室的女子,兩眼不由一直,那個總是陪伴在三娘身邊的美麗影衛,這樣一副淡掃蛾眉,禁慾絕情的打扮,反倒有種說不出的迷人魅力。

兩人對視片刻,蘭韶英見柴紹似已發痴,柳眉登時豎起,冷冷地瞪了柴紹一眼。

柴紹醒覺自己失態,趕緊收回目光,端起杯盞,埋頭慢慢抿著酒水,藉此掩蓋臉上的一絲慌張之色。

不多時,樓船行駛到畫舫的近側,在水浪的起伏中,四名小宦官將一張寬厚的踏板搭在兩船之間,公主貴女們見到畫舫裡的一眾男子,立刻停止嬉笑打鬧,紛紛戴上冪籬,將大半個身子都籠罩起來,似乎生怕讓人看清各自的身形樣貌。

畢竟,這些金枝玉葉大多生長在禮教甚嚴的名門世家,就算其中私下有情夫或者豢養面首者,也都知道自己該如何在表面上作出一副矜持的女兒家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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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船身穩定下來,李曜和柴紹先後上了樓船,早已等待多時的廬陵公主和九江公主立刻就迎了過來。

“見過三姊夫!”

“二位貴主金安。”

見禮完畢,兩姊妹先示意柴紹自行沿著船舷到船尾甲板上等候,隨即一左一右挽住李曜的胳膊,齊齊進了船艙。

這時蘭韶英正從二樓下來,一見到李曜,急忙上前關切地問道:“明真,駙馬……柴紹沒有太為難你吧?”

李曜搖了搖頭:“柴紹的度量還算不俗,被我氣得吹胡子瞪眼,也只是冷言了幾句,並沒有過多計較,想來他已經對我沒了興趣,只不過……”說著,忽然頓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柴紹在船尾等你,他想跟你談一談。”

蘭韶英神色登時一緊,脫口道:“我和他沒甚麼好說的!”

李曜其實早就得知柴紹曾打過蘭韶英的主意,心中也為此有些莫名憂慮,遂語重心長地道:“我覺得你還是藉此機會向他挑明立場比較好,免得日後徒增煩擾。”

蘭韶英咬了咬嘴唇,勉強點頭道:“那好吧。”說罷便出了艙門。

爾後,廬陵公主領著李曜和九江公主來到二樓艙閣,安紅玉、魚玄微、張玄妙、宋意如、萱兒、茴兒皆在其間,眾女一個個擔心李曜的狀況,七嘴八舌地詢問究竟。

李曜把柴紹在畫舫裡的表現描述了一番,心直口快的的安紅玉蹙眉道:“明真,你為了應付那個柴大將軍,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儘管隋唐胡風甚猛,風氣開放,但在這個封建男權社會,只有男人可以金屋藏嬌,正大光明地擁有三妻四妾,女子若有樣學樣,那就是淫牝穢亂,敗壞綱常,必然會受到世人的譴責和唾棄。

另一旁的九江公主紅著小臉,支支吾吾地介面道:“明真姊姊,那些郎君似乎……都長得很好看……他們真的……只是明園裡的護衛麼?”

李曜抬手指指安紅玉、魚玄微等人,振振有辭地道:“當然是真的,我天天和她們住在一起,與明園裡的男子都罕有見面,元玉可莫要胡思亂想。”

廬陵公主亦憂心忡忡地道:“可你擺出那般容易被人誤解的場面,未免也太自損形象了,若被好事者借題發揮,胡亂散播,使父親受其矇蔽,恐怕就不太妙了。”

廬陵公主知道自家父親完全把李曜當作了親女兒來疼愛,可他老人家畢竟是當朝天子,也要顧些皇家的顏面,一個公然放蕩的女道士,怎好納入皇室宗親?

“你們莫要擔心,我自有分寸。”

李曜嘴上說的淡定從容,心中卻愁緒萬千。

最近這些天,李曜一直在琢磨李淵分明看出她不待見柴紹,非但睜眼說瞎話打圓場,還叫她向柴紹道這個勞什子歉的原因所在。

直到她得到廬陵公主、九江公主兩個好姊妹透過旁敲側擊,從便宜老爹那裡探來的口風和情報,這才恍然大悟。

在李曜固有的後世記憶裡,唐朝武德年間皇權爭鬥的主角,非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莫屬。

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過去的相關認知與歷史真相有著很大的偏差。

近年來,皇帝李淵最大的煩惱,莫過於以他的次子李世民為核心而形成的一個龐大利益團體秦王黨。

這些親附秦王府的謀臣猛將都有著一個相同的特徵,那就是對他這個當朝天子幾乎沒有忠誠可言。

正所謂“最是無情帝王家”。

在封建王朝的權利鬥爭中,弒殺父母長輩,屠戮兄弟姊妹,統統都是見慣不怪的事情。

李淵對李世民舔犢情深不假,但終究還是抵不過兩人之間與日俱增的權力衝突和政治矛盾。

他們是父子,更是一對政敵。

在利益與局勢的影響下,秦王黨的成員們不僅會持續膨脹李世民奪嫡的政治野心,甚至還有可能鼓動其篡奪皇位,以實現各自的政治抱負。

如今唐朝一統天下大勢已成,為了削弱和瓦解尾大不掉的秦王黨,一向重視親情的李淵無奈地幹起了“鳥盡弓藏”的事情,開始逐漸疏遠和打壓李世民。

而柴紹曾是李世民的得力助手,如今又成為擊破吐谷渾,威震西北,領軍獨擋一方的將帥,自然是李淵分化李世民陣營的重點目標。

在李淵看來,失憶的平陽公主,顯然就是拉攏柴紹的不二人選。

況且,若能使女兒和駙馬再續前緣,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可誰曾想,李曜竟會故意羞辱柴紹,當場令他的撮合計劃告吹。

作為一個老油條,李淵很快採取了補救措施,分別對李曜和柴紹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指望二人冰釋前嫌,而李曜又急於徹底打消李淵讓她委身柴紹的念頭,於是便有了今日這場戲。

只是,李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柴紹直言不諱地要求見蘭韶英,其真實目的究竟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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