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頡利可汗的聲音落下,頓時有無數道充滿期待、焦急、擔憂的目光匯聚在高滿政的身上。

高滿政冷冷地看向頡利可汗,深吸了一口氣,提聲吼道:“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頡利可汗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不識抬舉。”隨即下達了命令:“來人,射勸降書!”

隨後,一隊隊突厥輕騎繞著馬邑城策馬疾奔,騎兵們張弓搭箭,將一封封書信射上城頭,薄薄的紙條上俱都寫著十六個字:“開城投降,只誅高氏;頑固抵抗,老幼不留。”

小半個時辰過後,城外傳來了一陣“噹噹當”的鳴金聲,聲勢浩大的突厥軍尚未展開攻城,便有如潮水般退去。

高滿政拾起一隻禿頭箭,取下勸降書,瞟了一眼,忍不住嗤之以鼻,旋即將手中紙條撕成碎片,轉頭問向李曜:“李御史,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李曜收回掃視人群的目光,應道:“請總管帶上親兵隊,跟我走一趟。”

高滿政點了點頭,朝身後揮了揮手,帶領一眾親兵跟隨李曜的腳步,將城牆上全部與俘虜有過互動的人都控制起來,然後集中軟禁在一處院落,並派出兩營士卒輪流看守。

待到一切安置妥當之後,李曜偕同高滿政來到關押異動者的院落,親自向這些人做了解釋:“我們此舉只是為了防患於未然,諸位一切飲食用度,皆與他人無二,突厥人無信無恥,還請諸位莫要胡思亂想,待突厥人撤回漠北,我們自會釋放諸位。”

爾後,高滿政聽取了李曜的建議,向負責看押異動者的士卒們下達了一條極其嚴苛的禁令:任何人不得向被關押者洩露外界的訊息,違命者,斬無赦!

由於此前代州唐軍成功襲營,突厥軍不敢再出營夜戰,因此從雁門至馬邑的糧食補給通道得以全面恢復,鐵勒諸部對突厥本部各種陽奉陰違,自然不在話下。

翌日一早,頡利可汗再次親率大軍浩浩蕩蕩地來到馬邑城下。

這一次,那些可憐的俘虜又被人押到了陣前,便聽得頡利可汗遠遠地喊話道:“本汗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從即日起,本汗每天殺兩百人,直到爾等獻城投降為止。”

頡利可汗的話一說完,一隊突厥兵從漢人俘虜當中挑選出兩百人,這些人看起來都是老弱病殘,在突厥兵的皮鞭驅趕下,他們像待宰的羊羔一般,面向城頭跪成了長長的一排。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這些原本精神麻木、神色呆滯的俘虜,終究還是會怕死的,許多人開始放聲大哭,頓時求饒聲此起彼伏。

哭鬧許久,頡利可汗望見城頭上竟然沒有出現慌亂的場面,心中感到有些古怪,但他還是語氣兇戾地吐出了一個字:“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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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突厥兵紛紛舉起長刀,猛地砍下,一時間血霧噴灑,人頭滾滾。

行刑結束後,突厥人將砍下的頭顱壘成一堆,而後頡利可汗扔下一句“明日再來”,便草草收兵而還。

看完整個過程,城頭上的一些聰明之士不禁有些佩服高總管和李御史的先見之明,若非他倆及時採取措施,否則今日城中定會出現不小的騷動。

如此又過了四天,被突厥人斬殺在馬邑城下的漢人俘虜已達千人,頡利可汗瞧見馬邑守軍依舊秩序井然,不由疑惑非常,便命人將高滿業提到陣前,嗔目大喝道:“高將軍,你真以為本汗不敢砍下你家兄弟的腦袋麼?”

高滿業望著站在城頭上的兄長,放聲大叫道:“阿兄,救命啊!”

高滿政不為所動,對自家兄弟遙聲喊道:“滿業,莫怪為兄無情,你莫忘了,我們就是因為不願跟著苑君璋做胡虜走狗,這才舉城投奔大唐,希望你能明白,為兄心中的大義,豈能為苟且偷生而置之不顧。”

高滿業仰頭慘笑一聲,語氣決絕地說道:“如果阿兄能活著保下城池,還請照顧好我的妻兒。”

說著,他猛地撞向身後持刀的劊子手,那劊子手收刀不及,刀鋒穿胸而過,直沒刀柄。

高滿業突然自殺死掉,頡利可汗就此失去了一個看似有用的籌碼,不由氣急敗壞地扇了劊子手一個大耳光,隨即舉鞭遙指高滿政,嘴巴張了又張,過得好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來,只得收回長鞭,悻悻地道:“算了,收兵。”

高滿政頹然地坐倒在城頭上,李曜上前安慰道:“令弟死得壯烈,端的是一條好漢!李某定以此事上表朝廷,以彰其義,還望高總管節哀順變。”

高滿政淚流滿面,擺了擺手,泣聲道:“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我想靜靜。”

李曜嘆了口氣,便也不再多言。

……

……

不知不覺,朔州平原上已然平靜了三天。

自從高滿業自殺之後,頡利可汗便停止了殺俘活動,這天又下起了大雪,頡利可汗百無聊賴,只得窩在大帳裡,抱著美麗的義成公主白日宣淫。

冬雪剛停,帳外便傳來侍衛的聲音:“可汗,吐屯發趙德言求見。”

頡利可汗忙道:“本汗還未起身,讓他稍等片刻。”

待得衣冠穿戴整齊,頡利可汗將趙德言召入帳中,肅聲問道:“不知德言來見本汗所為何事?”

趙德言道:“可汗,根據本部巡騎上報,近日以來,恢河水漸枯,如今幾近斷流,快要無法滿足大軍的人馬飲用了。”

“哦?”

頡利可汗驚疑了一聲,不由皺起了眉頭,奇道:“怎麼河水如此早就開始乾涸呢?”

三年前,苑君璋率眾依附突厥,朔州一度成為突厥汗國的糧倉和牧場,故此頡利可汗對當地的幾條河流還是有一定的瞭解。

趙德言道:“冷暖無常,天地無常,今年的氣候本就不同往年,這河水之枯漲自然也是無法預料之事,對此……”

趙德言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頡利可汗頷首道:“德言但說無妨。”

趙德言瞅了眼正襟危坐的義成公主,暗暗咬了咬牙根,突然雙膝一跪,向頡利可汗叩首道:“臣趙德言,懇請可汗還師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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