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與李淳風剛對飲完畢,門口忽然傳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貧道來遲……來遲一步……還請李道友恕罪……恕罪。”

廳內眾人聞聲看去,就見一位中年道士在左右兩名僕人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邁了進來。

兩名僕人瞧見馬賓王對面尚有一個空位,便把中年道士安置在了那裡。

中年道士身子尚未坐穩,一隻手已經揚起,隨即就拍得食案砰砰作響,口中還大嚷道:“李道友,你的好酒呢?快快拿過來,嗝……”

說著,他還噴了個酒氣沖天的大嗝,直把坐在正對面的馬賓王都給燻到了。

這時,埋頭奮戰的馬賓王剛好吃了個七、八分飽,突然聞到一股倒胃的氣味,只覺喉頭口一酸,險些又吐了出來,霍然抬首,正想看看對面是何方神聖,卻聽得一個身形魁梧的白衣青年開口問道:“這位道長莫非就是前朝在此樓被滿堂公卿譽為神仙童子後來兩次出仕兩次歸隱號稱飲酒五斗而不醉的東皋子王績王無功?”

那白衣青年語速極快,一口氣說完王績的生平經歷還不歇不喘,地道的河洛官話卻是吐詞清晰可辨,洪亮的聲音更是猶如黃鐘大呂,顯得中氣十足。

王績用朦朧的醉眼打量了對方一番,復又打了個酒嗝,才道:“正是王某,汝乃何人?”

白衣青年欠身一禮,恭敬地道:“某乃渭南任氏子弟,名雅相,雅相久聞東皋子王無功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甚感榮幸,方才若有叨擾之處,還望見諒。”

“見諒?不不不……”

王績瞥了眼任雅相,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迷迷糊糊地說道:“你小子生得這麼大個,酒量肯定不差……耽擱某喝酒的時辰……某要罰你……過來陪某吃酒……未及八斗不準走……”

說著,他忽地一頭栽伏在食案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嚕。

此時秋夜已是涼氣襲人,李曜忙令僕人給王績背上披了條毯子,略帶遺憾地說道:“諸位莫要以為王無功的酒量名不符實,只因他在寒舍業已喝了一整天,其下肚之酒遠不止五斗,原本他答應貧道今晚月下撫琴一曲,可惜他現在已遊於醉鄉,怕是明天日上三竿也難返了。”隨即莞爾一笑,便轉移了話題:“只不過值此宴飲,又豈會少了樂舞助興?”

說罷,李曜接過魚巧巧遞來的一支竹簫,吹起一曲流行於後世的《明月幾時有》,聽眾們只覺曲調新穎,聞所未聞,旋律悠揚,若虛若幻,彷彿能飄進人的心靈深處。

於是,駱賓王放下了筷子,褚遂良停下了酒杯,就連那位吃相最難看的壯漢似也沉迷於樂聲之中,一張沾滿油漬的面孔上,竟現出了傷感惆悵的神色。

簫音未停,大廳上方忽然響起了若即若離的琵琶聲,縹縹緲緲,猶如天界傳下來的仙音。

李曜一邊吹奏,一邊踩著樓梯循聲而上,鍾氏兄妹、安紅玉、魚巧巧、張檀、羅仁俊、劉安遠等隨同李曜而來的人,紛紛離席緊隨其後。

李淳風、褚遂良、任雅相等來客感覺自己人未醉,心卻似已醉了,也都如同著了魔一般,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不消片刻工夫,一樓大廳除了長醉未醒的王績,便再無第二人。

眾人一路隨行,直至來到白玉樓的頂層樓臺,發現這裡也鋪上了乾淨的地席,擺放著食案香爐,食案上瓜果糕點酒水,也是應有盡有,幾乎與大廳的佈置一模一樣。

在清冷的月光籠罩之下,一位異族青年結跏趺坐於樓臺中央,手中抱著一把精緻的五弦琵琶,來客們很快就注意到,那美得令人心醉的聲音,竟是此人用手指彈撥絲絃而發出來的。

待到眾人坐定,簫音也停了下來,如珠落玉盤般的琵琶聲卻陡然變得激越起來,幾乎與此同時,一位金髮舞姬從迴廊中盈盈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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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看,就見此女身段婀娜,穿著一襲有如飛天神女般的霓裳,玉臂間纏著半透明的雪白披帛,滿頭流光溢彩的金髮綰成了寶髻,並點綴著精美的髮飾,儘管臉上蒙著絹紗,但一雙靈光波動的藍眼睛卻有著一種異樣的風情,使人心蕩神馳。

隨著琵琶的伴奏,金髮舞姬蹁躚起舞,裙裾披帛亦隨之飄轉,在皎潔的月光下,她渾身泛著淡淡的光澤,整個人彷彿化作了一隻精靈,正在吸收著圓月的精華。

在場所有人都有一種感覺,今晚樂美,舞美,人更美,似乎連天上的圓月也比往年的中秋時節美麗了許多,或許他們終生都難以忘記這個美妙的夜晚。

如此良辰美景,一曲舞畢之後,群情激昂的來客們自然少不了一番吟詩作賦,甚至生得威猛非凡的鍾馗也加入其中,但李曜卻似乎興趣缺缺。

此時的詩歌行體樣式大多都是魏晉南北朝的風格,後人所熟悉的那些優美整齊的近體詩還尚未發展成熟,遠沒有達到那些盛唐時代詩歌音節和諧、文字精煉至極的藝術高度。

更何況,李曜花費這麼多心思舉辦這場賞月夜宴,可不是為了請幾個此時名聲不顯的歷史人物來滿足虛榮心的,而是希望藉此機會為她塑立一個方便行事的公開形象,順便再爭取接納幾個入仕無門的可造之材為己所用。

其實,李曜已經把參與宴會的所有來客劃分成了五種人:第一種是出身高門,又已入仕,且前途一片光明的人;第二種是出身寒門,也已入仕,但發展潛力不大的人;第三種是出身沒落門第,暫時沒有入仕的人;第四種是出身寒門,找不到入仕門徑又窮困潦倒的人;最後一種是隱姓埋名,為朝廷所不容的人。

李曜對不同種類的人,採取的相應態度和行動自然也會大為不同。

對於前兩種人,她只會保持一個友好的關係,但絕不會深交,比如李世民親信“十八學士”褚亮的兒子褚遂良。

當然了,讓她抓到把柄之人除外,比如與廬陵公主有著不清不楚關係的平陽公主好師弟李淳風。

而以任雅相為代表的第三種人,李曜覺得自己不可操之過急,應該循序漸進,首先與之建立一個親密的關係,然後再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對他們進行洗腦,直至將其變成自己的勢力骨幹。

至於最後兩種人,自然就是當下李曜重點關照的物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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