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稍微有些違背直覺的事實：
複眼非常善於牧養生民。
這個組織自成立以來始終專注燒殺搶掠四門功課，在空海兩岸屠戮了不計其數的生靈，但與此同時，複眼養活了更多的人——雖然這些人本來不需要也未必想要複眼來養就是了。
他們是奴隸，是複眼組織的重要財產。
除去一些特殊用途的品種，活著的奴隸通常比死掉的奴隸更有價值，因此複眼的牧民官比誰都希望奴隸們健康長壽。
健康長壽還不夠，牧民官喜歡的奴隸，最好是滿腔熱血、積極向上，能用百點熱，耀出千分光，為複眼的發展壯大貢獻出所有的力量。
要想做到這一點，就得讓奴隸們感到幸福，真真切切地感到幸福。
“小單你看，這就是我們複眼為‘努力人’創造幸福生活的好幫手，84式牧民官自律工具包。”
米象炫耀似的晃動食指，旋轉著套在指節上的一個小小香囊。
“努力人……那是什麼東西？”單伏天面露迷惑。
米象笑道：“努力人不是東西，這個東西吧，說起來還有點複雜，其實它就是……”
“就是複眼對絕大部分奴隸的官方叫法。”
梁德插嘴解釋道：“你就理解成身家清白、一週內不會被處決掉的複眼奴隸好了。”
“一派胡言！”
米象瞪起雙眼：“奴隸是奴隸，努力人是努力人，小梁你不懂就不要亂講，你自己不學無術嘴上沒門無所謂，帶壞了我們小單這樣的好青年怎麼辦。”
梁德斜眼看她：“米總，我看你也不是很懂吧，剛才放慢語速難道不是在暗中搜尋？”
“什麼暗中搜尋，我是光明正大複習企業文化知識，難道還要特地告訴你嗎！我在破虜臺多少年了，再不懂也比你懂好嗎！”
米象氣鼓鼓的，“你知道的這些就不是搜尋來的嗎！搜尋怎麼啦，搜尋來的知識就掉價啦？”
“行，行行行，米總你說的都對。”
梁德無奈攤手，道：“那你說努力人是什麼，總不能是努力的人吧，那你也是努力人咯。”
“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是努力人。”米象斷然否定。
她暗中搜尋完畢，把平時根本用不到也沒屁用的複眼企業文化掃了一遍，自信滿滿道：
“努力人，是需要努力的人。
“我不需要努力也可以過得很好，現在之所以努力工作是因為我積極上進有理想，和那些不努力就不行的人完全不一樣，嗯……就……霄壤雲泥之別吧。”
梁德：那你還真是高貴高階高不可攀啊……
單伏天向前一步，對米象道：
“我明白努力人的意思了，你繼續說怎麼給他們創造幸福生活。”
“還是小單會抓重點，不像某些人，人醜廢話多。”
米象兩指拈起香囊繫帶搖了搖，道：
“這個牧民官工具包正在預熱，等它自檢完畢並載入本地資料，就會飛出數量與此界藍星人類相應的三屍蟲傀儡，然後透過天然存在的空間裂隙迅速覆蓋整顆星球，直入人心。
“三尸蟲傀儡會詳細分析宿主的形神情況，為其制訂最佳幸福方案。
“不是那種大而化之的粗糙方案，宿主幸福的時候肌肉該如何收縮，血液該如何流動，激素該如何分泌，神經該如何震顫，三魂七魄該如何躍動……每一項都規劃得清清楚楚。
“到那個時候，我只要啟動牧民官工具包裡內建的一鍵開心程式，就能讓那些覺得未來沒有希望的引劫者被幸福淹沒，消除此次藍星毀滅的危機。”
“肌肉、血液、激素、神經，魂魄……分析得這麼全面，但就是不問一問那些人需要什麼嗎？”
梁德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你這麼做創造的不是幸福，說它是幸福的平替都是在侮辱‘幸福’這兩個字，這種模擬出來的東西……”
“模擬出來的東西怎麼了，小梁你這個人真下頭。”
米象皺著鼻子道：
“這套方案在牧民官裡好評如潮，不知道多少世界多少星球多少努力人用過，沒有一個不願意的，就你事多。
“問一問努力人自己需要什麼……那效率能高得起來嗎？
“再說了，努力人就是因為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才會是努力人啊，他們個個都需要努力，有幾個真的努力了？我原來實習的時候就處理過不少不努力的努力人，噁心死了。
“而且光靠他們自己努力，真的能獲得幸福的有幾個？現在有規劃好的免費幸福體驗不好嗎？
“說什麼幸福是模擬的所以不開心……肯定是謊話！
“你懂努力人簡單的快樂嗎，消耗品罷遼，認真地去考慮他們每一個人的想法……有那必要嗎？我們複眼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讓我們這種位置的人去為努力人考慮，一聽就知道你就沒有基層工作經驗，嘖嘖，何不食肉糜啊你！”
“好，說得好。”
梁德0.5倍速鼓掌，滿臉激賞。
“等這次任務圓滿結束，我一定要好好和米總你學習學習。”
米象：“呵，你想得倒美，任務結束了誰還認識你，爬。”
梁德哈哈兩聲，“說笑而已，說笑而已，米總您繼續操作工具包，我拭目以待。”
他嘴裡那個“您”字一出口，單伏天心中一凜，連忙戳了戳梁德分過來的意識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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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她是我的，你別臨時變卦。”
“不會不會，我這個人出了名的一諾千金，說打輔助就一定不會搶人頭，不過天仔也你知道的，我武功練得不好，有時候出手沒個輕重，萬一要是……”
“你主修的是天生神力，本來就被她剋制，現在我們都在她肚子裡……光憑你能殺得了她麼。”
“那可不一定，敢不敢讓我先手？”
“任務結束再說。”
……
幾分鐘後，數十億肉眼不可見的三屍蟲傀儡振翅起飛，如暗潮般匯入虛空，帶著上位者規劃好的幸福方案飛向每一個人。
梁德點燃一支香菸，靜靜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