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臺也不多說,一道純青色的電光劈下,將他和梁德的對話以及男德諸界的資訊發給了木藝規。

電光遊走,將木藝規從裡到外洗了一遍,洗去了附著在他肉身上的衰弱無力,補全了他神魂中的殘損。

木藝規如釋重負,如獲新生,罹患“斑禿”的自性界原煥然一新,那些寸草不生的區域消失不見,成堆的晶簇像噴泉一樣從被治癒的地方冒了出來,鋪滿了每一寸純白色的界原表面。

等他適應了這份前所未有的輕鬆後,杜公臺將他全部的注意力——包括五感和靈覺——一點不留地轉移到了索愛雷達構築的祭壇上。

木藝規看著杜公臺降臨於此的頭顱,全身上下沒有一個細胞、一個粒子可以分心他顧,但他依然看不懂那位空海邪神的表情。

那雙渾濁的眼睛好像在看著自己,又好像是在看著一個更加龐大的事物。

木藝規在那雙眼睛裡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他被注視著,但那種由非人者投下的漠然的目光中沒有“他”,他只是被包含在一個巨大的概念裡,隨著這個概念被納入眼簾。

在那雙眼睛裡,他是組成某個巨大群體的分子,是湊成某個巨大數字的微粒,既沒有被忽視,也沒有被正視。

他是不是木藝規,他和別的微粒有什麼不同,都不在那雙眼睛主人的考慮中。

奇怪的是,當他想要去看清這雙眼睛的主人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只看到了一片虛無,那片虛無中儲存著數之不盡的資訊,但他看不到虛無的邊界,也看不清每一條資訊的具體內容。

木藝規感到無所適從,他想要說話,想要將自己的聲音傳遞出去,但是他做不到,因為那雙眼睛的主人還只是向他提出了問題,還沒有允許他回答。

他想思考更多的事情,但是他做不到,因為那雙眼睛的主人還沒有允許他思考。

電光消逝,木藝規的形神和自性界原不再變化,一齊進入了穩定的狀態。

杜公臺滌淨木藝規身上的負面影響後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直接將一組資訊送入了他的意識。

“木藝規,你的肉身、神魂和自性界原,我都已經替你恢復到了未受男德影響之前的模樣,減產的晶簇如數補回,你的修為本該是什麼境界,現在就是什麼境界。

“我不希望你的形神狀況影響你的判斷和決定。

“同樣,我也不會用儀表、神情,語氣和來干擾你,你現在收到的是純粹的資訊,看不到我的樣子,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我給你留了一個求助視窗,你可以透過它搜尋到雷霆純宗關於男德的所有資料,也可以隨時向我能聯絡到的存在提問。

“不必在意時間長短,在你給出答案前,我會讓你與我共存,一萬年也好,一億年也好,我會等待你的回答。

“好了,你開始思考吧。”

木藝規讀完最後這條資訊,意識靈明中無形的桎梏雪化冰消,他獲得了自由思考的權力,獲得了向師長友人求助的權力,但他仍然和之前一樣無所適從。

我該做什麼?我在思考什麼?

死或生?榮與辱?

還是說,什麼也不做,只要保持靜止、拒絕答覆就可以守住我的尊嚴?

我……

……

木藝規思考的時候,杜公臺和梁德的交流還在繼續。

梁德也收到了杜公臺傳給木藝規的那組資訊,他也獲得了場外求助的權力。

但他沒有去求助任何人,太奉先、常斷玄和袁勝天都沒有給他答案,他不知道還有誰能給他答案。

也許木藝規的答案,只有木藝規自己可以得到。

杜公臺將索愛雷達錶盤剩下的部分化作可視視窗,讓梁德可以看到木藝規的所思所想。

為了避免梁德感到不適,杜公臺貼心地解釋道:

“阿德你隨便看就是了,不必客氣。

“根據彼岸1266號世界的現行制度,木藝規出生時就將隱私權讓渡給了我,像我現在這樣獲取和利用他的思維都是合規合法的。”

梁德正要拒絕,卻發現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力,只能乖乖地去看木藝規的思想。

“杜老師……這……”

“哈哈哈哈,你嚇了一跳吧。”

杜公臺笑道:

“阿德,不用驚訝,我和彼岸423號世界的代天掌命者,就是你們環球精英體育中心的那位老校長啊,你聽說過他吧,我在36906730年前和他簽署過相關條約。

“你既然是經過正規渠道入界,就等於是同意將自己的部分權利讓渡給了此界掌命者,根據我和他簽署的條約,像我現在這樣限制和調整你的感知範圍也是合規合法的。

“哎呀,你愁眉苦臉做什麼,不必擔心,我不會干涉他思考的。

“有很多人以為我會腦控信眾,還帶上錫箔帽來抵擋腦控,完全是誤會。

“假如我腦控一個人,那他就成了我的一部分,自己命令自己有什麼意思,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

梁德還是皺著眉毛。

“杜老師,木藝規現在一動不動,什麼也沒想,盯著也沒什麼意思,要不等他動了您再分享給我?”

杜公臺沒有回應他的請求,自顧自地說道:

“一動不動是合情合理的,過去有很多人因為反對男德來到我面前,我給他們鬆綁,讓他們獨立思考,結果大部分人都和他一樣,一動不動。

“所以說啊,你們年輕人經常喊著要尊嚴,要自由,卻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你要尊嚴和自由幹什麼。

“阿德,你想過嗎?”

“我覺得更應該去思考的,是為什麼有些人不去要尊嚴和自由吧。”梁德答道。

“杜老師,那些來找你的人後來怎麼樣了,最後他們沒有給您任何答案嗎?”

杜公臺搖頭道:“當然不是了,絕大多數人還是很珍惜這個機會的,他們一般都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其中我比較支持的有四類。

“一類是寧死不屈,一心求死,我很欣賞,想死就去死吧,選擇死亡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我怎麼能不支援呢,我還幫他們實現了喜歡的死法,替他們料理了身後事。

“你可能不知道,我就是空海反杜義士撫卹基金的主要出資人,該花的錢,我從來不吝嗇。

“另一類是以暴制暴,我很欣慰,因為我的最終答案也是暴力,既然這些人的答案和我一致,我不能不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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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把這些人隨機分成兩組,一組直接殺了,另一組讓他們去臥薪嚐膽,積蓄力量,隨時來找我決戰。”

“後來呢?”

杜公臺在錶盤上放出一張統計表,道:

“你看第二欄,第二欄就是臥薪嚐膽組的資料。

“有的人看著可惡,我就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有的人長得討喜,我就放他們回去繼續臥薪嚐膽,現在還有活著的呢。

“不過有些人失敗次數太多,不能正確處理壓力,就寧死不屈了,還有一些呢,就成為了第三類人或者第四類人,這第三類人啊……”

這時梁德的靈覺突然一動,木藝規的意識打破了靜止的狀態,向杜公臺傳出了訊息。

“你支援的這四類人裡,有請你廢除男德,自裁贖罪,讓所有人都不再被你任意掌控的人嗎?”

“很遺憾,這類人沒有得到我的支援。”

“這樣啊。”

木藝規點著頭走到杜公臺面前,伸出手拍了拍這位空海邪神的老臉。

“那他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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