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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得到了滿足, 六姨太馬上不鬧了,她在某些時候還是很能善解人意的,馬上跑到胡父那裡去小意溫柔,也不管十幾歲的兒子還在一邊兒, 就開始衝著胡父撒嬌賣好。

隨著胡父過來的本就沒幾個女人,大太太這個保持端莊的不動,也就顯得六姨太很像是朵解語花了, 哪怕事情還是她鬧出來的,但大太太的鐵面無私也有些過於冷酷無情了。

不知道胡父是不是這麼想的,被六姨太歪纏著,很快又笑起來, 答應了一些別的,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 不過是些衣裳首飾之類的東西。

看得出, 胡父的這一次逃亡雖然匆忙, 但家底還是沒損多少的, 言語之間透露出來的自信讓大家的心又安了安, 連胡秀和胡尚輝都開始不甘示弱地討要東西了。

胡尚敏笑了笑,也跟著這樣良好的氣氛要了些東西, 都是學習上的書本之類的,同樣是要東西, 偏偏因為東西不一樣, 一時間高大上了許多。

往常, 若是這樣的情景, 最不甘示弱的應該是胡尚榮,他肯定是頭一個跟著六姨太腳步要東西的,但眼下他卻一聲不吭,安靜地坐到長長的餐桌旁,吃起了擺放已久的三明治。

“這兩天你是怎麼了?沒精打采的,莫不是被嚇到了?”六姨太對兒子還是比較注意的,當時沒說什麼,過後就過來跟兒子談心。

說話的時候還很自然地伸手摸著胡尚榮的頭髮,完全沒注意到兒子是僵了一下才忍住了躲開的慾望,任由她的手落在頭上。

說實話,思想上想得開瞬時轉變的世界,但做法上,讓一個成年人,一直都是一家之主的人猛然間成為別人膝下的孩子,感受母愛的安撫,胡尚榮還是有些不適應,但他掩飾得好,這“二回熟”得來的演技沒讓別人看出更多的不對來。

“沒,沒有,沒被嚇到。”胡尚榮這樣說著,有些彆扭地躲開了來自六姨太的懷抱。

六姨太也不以為意,男孩子麼,長大了就是不會太親近娘的,坐在兒子身邊,拉著他的手說:“你想要什麼?跟娘說,娘跟老爺說,絕對會給你要來。”

完全不問對錯,只要兒子想要就給,六姨太這種態度讓胡尚榮哭笑不得,她難道以為自己是作態要什麼東西嗎?

胡尚榮遲疑了一下說:“娘,我想要到國外去讀書,不想在那個什麼大學唸書。”

這個時代已經有大學出現了,而且入學的標準也沒有那麼嚴格,胡家的條件,除了年齡太小的胡尚輝不能去大學之外,胡尚敏和胡尚榮都是預備役的大學生,只等著過兩天去上學就行了。

這樣輕鬆的入學並不是不好,而且這時候的大學仿照外國的高等院校,沒有醜到爆的校服,也沒有那些繁重的課業考試什麼的,甚至因為偶爾的時事新聞,在校的學生們還能鬧鬧罷學,學校中更有各種各樣的組織在吸納人才,只要有才華,很快就能發光發熱,在這個時代留下自己的名字。

按理來說,這應該是極好的,但… …想到歷史上那一筆筆血案,哪怕這座城市從未真正地沉浸在戰火中,胡尚榮也不想在這裡安枕,總覺得外國更安穩一些。

不是什麼崇洋媚外,只是本能的趨吉避凶,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扭轉時代的能力,在兩個時代交替的過程中,他很難躲過被碾壓的命運。

劇情中並沒有胡尚榮死了之後胡家的事情,但只看現在當政的政府是誰,就知道胡家最後未必會有什麼好下場,即便胡父再有先見之明,之後的“投機”也是逃不掉的罪名,更不用說其他,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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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也就罷了,六姨太,實在應該躲一躲才是。

沒有了兒子的六姨太,又不是那麼聰明,能夠在大太太的掌控下活得很好嗎?胡尚榮從來沒有那麼天真。

“娘,我想去國外唸書,你陪著我去國外唸書!我不要在國內了。”胡尚榮現在的年齡見識意味著他不能夠說出更多的道理,誰會相信前幾天還會在花圃裡挖坑捉迷藏的少年一下子就懂得什麼國家存亡的道理,所以… …

“榮哥兒,這是誰帶得你?你是不是在哪裡聽了歪話了?怎麼想起來這麼說?”

即便是這樣幼稚的話,在六姨太聽來還是有些過了,她直覺得有人想要借此事趕走他們母子倆,她看得清楚,老爺是不可能離開國內的,那麼“去國外”就等於“離開老爺”,而“離開老爺”和被趕走的有什麼區別?

被趕走就等於沒了家,就等於沒了生活來源,六姨太絕對不會那樣做,於是逼問兒子沒有得出始作俑者是誰之後,六姨太便勸了勸胡尚榮,說明他要去的那個大學的好處。

真正的好處六姨太其實並不太瞭解,她只要知道這是大太太的兒子胡尚敏也要去的學校就好。

自來她便是憑著這種“風向標”穩準狠地跟在了大太太的身後,所以逃亡也沒有被拋下,後來做事更是一味如此,引得原主也複製了這個模式,全盤照著來。

只可惜胡尚敏聰明太多,又或者說原主太好被糊弄了,畫虎不成反類犬,同樣的學校,胡尚敏結交到的都是能夠用得上的人脈,但他只得到了一堆狐朋狗友,甚至還有些勢利小人。

想到這裡,胡尚榮愈發堅定了不去那個學校的心思,但六姨太這裡已經是說不通了,他把目標瞄向了胡父。

這一回,不是沒有準備的,他提前調查了一下這個時代國外的大學有哪些,各自的優劣從某些耳熟能詳的名字上能夠知道一二,但更多的還是要實際瞭解一下。

等有了比對之後,他便以自己要學習機械制造為由要去某個以此出名的學府。

國內大學和國外大學的學習成本那是完全不一樣的,以胡家的條件,供起來也要考量一二,胡父沉吟再三,並沒有立刻答應胡尚榮的要求。

胡尚榮也不敢催促,他之前沒有什麼特殊表現,猛然愛學習已經是不可思議,更不用說猛然間要學以前根本就沒有接觸過的機械制造,是個人都會覺得有問題,若不是他把各個學校的優劣都做成了圖表帶過去,恐怕胡父會直接一口回絕,把他趕出書房。

現在能夠考慮,已經是很好的了。

六姨太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匆忙過來問:“你是要了娘的命啊,是不是誰趕你了?你怎麼非要去國外,難道這家裡頭就容不下咱們母子倆了?”

被攔在客廳的胡尚榮有些尷尬,這種指桑罵槐的哭喊實在是他不知道如何應付的。

旁邊的胡秀沉不住氣:“六姨太你胡說什麼,四弟怎麼想的,跟別人有什麼關係?說不定他是被槍炮嚇破了膽,這才想要到國外去的,你胡亂攀扯什麼?”

大太太拉了胡秀一把,不容她再說,也同時把她護在了身後,擋住了六姨太的目光。

六姨太有所不滿,卻礙於大太太,瞥了一下嘴大聲嘟囔:“也不知道被嚇破膽的是誰,我兒子一路上可是沒哭過!——榮哥兒,你給我說,是誰不讓你在家裡待著?”

對於六姨太這種堅定的“被害論”,胡尚榮很是無奈,卻也準備好好說一下自己的想法:“娘,我是真的想要去國外讀書,在國內能學什麼?那些道德文章,便是寫出花來,擋得住槍還是擋得住炮?我再也不想在面對槍炮的時候只能無力逃亡了,我要自己握住槍炮,要讓他們不敢衝我開槍。”

“四弟這樣說,應該去當兵才是。”胡尚敏笑呵呵插了一句話。

六姨太一聽說“當兵”,拉著胡尚榮的手就緊了緊:“榮哥兒才不會去當兵,大少爺可是親哥哥,就這樣看著榮哥兒死啊!”

明明沒影兒的事兒,被六姨太這麼一說,倒像是胡尚敏存了惡意,故意害人似的。

胡尚榮有些無奈,說真的,兄弟之間關係不好,跟母親肯定是有關係的。

“大哥說錯了,我是想要握住槍炮,而不是當個炮灰,所以肯定不會去當兵的,我要去學製造槍炮,若是我能夠製造出威力更大,大到全世界都害怕的炮彈,那麼就不會再有戰爭了。”

胡尚榮說的並不是假話,如果核武器出現,這種破壞力幾乎是無差別,貽害數年足以成為歷史上慘劇的武器出現,就會達到一種平衡,誰都不會再輕易地開啟戰爭。

——戰爭是為了爭奪利益,而不是為了爭奪寸草不生的荒蕪。

越是說,他心中朦朧的線就越清晰,他想,那個時候,按照歷史發展的格局來看,大家會進行另外一種軍備戰爭,會是比較和平的戰爭。

只不過,眼下這話更像是一個孩子懵懂無知的大話。

“哈哈,”胡尚敏聽得大笑起來,“四弟盡是說些孩子話,怎麼可能有那樣的炮彈?”

以現在對炮彈的認知,自然是想不到核彈是怎樣的東西,那是使用者都會為之膽顫的武器,而在它的作用出來之前,沒有人想到會有這樣的東西,頃刻間可以毀滅一個國家,一個星球,時間甚至是永遠。

胡尚榮沒有吭聲,沒有再反駁別人,他看向了胡父,站在書房門口的胡父拿著菸斗看過來,父子兩個對視著,有一會兒沒有說話。

三天後,胡尚榮拎著一個小皮箱踏上了遠洋的巨輪,跟著他一起的還有淚流滿面的六姨太,她最終拗不過胡父的決定,帶著一種被拋棄的悲傷跟胡尚榮踏上了輪船,直到船開之後還遙望著岸邊痛哭,她以為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高考一廢除,平時學習成績不怎麼樣,對此也沒什麼特別愛好的早就把書本往床底下一壓,再也不看了,之所以不扔,不過是因為書本比較值錢罷了,還有些乾脆就把課本給賣了,所以… …

青山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是真的沒想到原來這個時候的高中生這麼菜,不過… …心裡頭一動,記得以前好像聽人說過恢復高考之後的第一次考試試題非常簡單,語文那就是小學生都能答的程度,至於數學,撐死也就是初中生的水平,那麼… …

再有幾年,高考就會恢復,那個時候,藉著考上大學名正言順地離開這裡未嘗不是一種出路。

每一次人生,青山除了刻意避開劇情,儘量不讓悲劇在自己身上重演之外,還希望能夠活得更好,上輩子條件那麼好,他不求奮鬥就算了,這輩子,難道真的要在山村裡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嗎?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人啊,活著就跟那樹一樣,總是在努力向上,在很多不求進取的時候,也是保持著水平移動的,而非頹然向下。

吃喝玩樂,僅從自私之心上,人就不會讓自己不好過,那麼,能有更好的路,為什麼還要苦熬呢?

繁華先進的大城市,閉塞窮困的鄉村,這樣的選擇題擺在面前,還有多少思考的必要嗎?

想到這裡,眼前亮堂了些,青山問:“田大哥,我可羨慕你們這些上過學的人了,我也能上學嗎?”

在這樣的年代,學習是不會問年齡的,沒有什麼超齡學生的說法,何況青山也有自信,只要給他一道門,他絕對可以走進去,不會真的在門前蹉跎了時間,一事無成。

“上學有什麼好的,成天聽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青山,你可不能有這種思想,我們在哪裡都是為祖國做貢獻,我們就是一塊兒磚,哪裡需要哪裡搬,怎麼能夠有挑三揀四那樣的思想呢?… …”田愛國一臉正色地這樣說著。

青山錯愕了一下,完全沒想到這樣簡單一句話還能聯想出那麼多,再讓田愛國這樣說下去,自己不定成了什麼人了,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忙打斷了他的話,表態說自己想要上學是為了學習更多的知識,更好地為祖國的發展做貢獻云云。

這樣的說法還是很符合潮流的,田愛國聽了很滿意,拍了拍青山的肩膀,帶著他去其他知青那裡,他們正在背書,一字一句的,必要的時候還要加上手勢動作之類來加強語氣。

青山從善如流,跟著背了好一會兒,這年頭書是很珍貴的,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也就這些知青才能做到人手一本,村裡人很多都是沒有的,他們愛惜這些書本甚至把愛惜書本這件事等同於擁護領導。

忙忙碌碌好一陣子,等到二姐趙愛紅過來找青山離開的時候,青山才發現他連最開始的目的都忘了。

“走,咱們回去吃,別讓別人看到。”趙愛紅身上揹著一個小挎包,跟那些知青們背的包屬於同款,卻是自己用破舊衣服改成的,軍綠色都發了白,她掀開一點兒,露出一點兒縫隙,沒等青山看清楚是什麼東西,立馬又把包蓋上了。

等回到家,青山才看清楚她包中裝的竟然是巴掌大的一塊兒烤肉,也不知是什麼肉,烤得黑乎乎的,看不出好賴。

“國華他們真有本事,去山上弄的,就咱們村後那小山,也不知他們從哪兒捉來的,幸好我今天去了,不然還真逮不到!”

趙愛紅很有些興奮,能夠吃肉對她來說就跟過年一樣,肚子裡少油水,以至於看到肉的時候眼睛都要發光了,更是半點兒不想跟人分享,但是想到昨兒說的話,到底還是不好食言。

“肉不多,咱們分了就得了,省得爹孃還要問我哪兒來的。”趙愛紅對爹孃的怨言大著吶,也想不到那兩人養家的艱辛,只記著上次的仇,一邊說著一邊用刀把肉切開了,分成三塊兒,她分得還算平均,自己拿了大的一塊兒三兩口就開始吃。

這段時間清湯寡水的飲食,青山也早想吃肉了,說實話,他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會饞肉,如今還真是… …但,瞧著切開了看總有幾分生的肉,他實在是不想就這麼吃,看著趙愛紅已經吃了,也不好說話,趁她吃得專心,把自己那塊兒肉藏在了碗裡,用碟子扣上了。

趙愛紅吃完了肉,還覺得不夠,看青山面前空了,只當他吃了,把目光瞄準給大姐留的那塊兒,用刀子又割下來一些塞到嘴裡,剩下的趕緊也放到一邊兒,免得一會兒看見忍不住又吃了。

她這幅饞嘴樣子看得青山想笑,想想現在的情況,又真是有些笑不出來,都是窮鬧的。

“那國華是誰,這時候肉不好弄,他白給你的?”青山問。

“哪兒能白給啊,他小氣著吶,我要給他洗衣服補衣服的,瞧他那邋里邋遢的樣子,要不是我… …”趙愛紅說到這裡紅了臉,沒有往下說,但這般情態看在青山眼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如果沒什麼變故,這個國華可能就是未來那個拋妻棄子的二姐夫了。

他還想再多問兩句,可趙愛紅警覺得很,翻了個白眼說:“行了,有肉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問那麼多做什麼,對了,吃肉的事兒可不許告訴爹孃啊!不然以後不給你吃了!”

青山心裡有事兒,敷衍地點點頭,沒說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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