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磚石壘砌的小道之前,是一個有扶手欄杆的白玉階梯,不高,只有三級,又寬又長,是進山道路的起點,從這裡看過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茂密到完全遮擋了後面最高建築的碧綠竹林,竹葉譁啦啦作響,竹竿搖晃之際,能夠看到那隱約露出的一角屋簷,金碧輝煌。

“這裡就是青竹山了嗎?”

山如其名,果然是好大一片青竹。

通往竹林深處的小路大概是通向那一角屋簷所在的,目前還看不到什麼。

紅衣女子站在山下,白玉階梯之前,目光順著穿入林中的道路遙望,似乎想要從這裡看到那山中宮殿的全貌。

可惜,這是做夢。

從這裡最多看到那一角屋簷,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連同後面的建築物,都像是隱藏了一樣。

“是的,你要進山了嗎?”

小女孩兒一身粉色的花裙子,兩個鬟鬟上扎著粉色的綢帶,歪頭看人的時候,一側的粉色綢帶垂落在她的肩頭,末端繫著的小鈴鐺好像一朵淡金色的小花,落在了她的肩頭,更添一分可愛。

“不,暫時還不進。”

女子的腳步本來就頓在那裡,這時候退後一步,拉開了跟白玉欄杆的距離,她暫時還不想進。

“哦,你什麼時候想進就叫我啊,我就在竹林裡面。”

小女孩兒說著轉身,蹦蹦跳跳地往裡走,她並沒有走過那白玉階梯,一直是站在階梯那側跟紅衣女子說話,聞言,輕盈地跳了一下,轉身踏在了小路上,往竹林之中走去。

她好像並不在意紅衣女子腰間佩戴的長劍,那銀白的劍鞘,看上去華麗又鋒銳,如同那紅衣的顏色一般,都透著某種令人心悸的味道。

小女孩兒就那樣坦然地露出後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不用看她的正面,都能想到她圓圓的臉上定然是帶著笑容的,完全不像山外的那些孩子,她們在六七歲的時候,可沒有這個小女孩兒這般天真活潑可愛。

生活總是給與了太多的苦難給那些隨處可見地位不高的平民,他們最大的苦難——貧窮——反而是其中不值一提的存在。

看著小女孩兒的背影,紅衣女子沒有移動腳步,彷彿是在深思,目光越過竹林的最高處,看向那一片藍天,白雲在她眼中留下一片安靜的影子,遮蓋了之前所見的滿目瘡痍。

明明外面已經在饑荒和戰爭之中苟延殘喘,可裡面,這一處山裡面,竟然還能有這樣祥和而不被打攪的地方。

宛若世外桃源。

“山主麼?”

紅衣女子沒有貿然走進去,她就在白玉階梯的不遠處站定,向著那一片竹林之中觀望,彷彿是在等待什麼人的出現。

等了不知道多久,晚霞已經在天邊醞釀,金紅色的顏色讓那一片天空都變得絢爛多彩,紅衣女子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回頭,看到的就是一個衣衫襤褸卻難掩一身風華的男人。

男人發現有人在,停下腳步,一點寒氣匯聚在黑眸之中,他警惕地看向紅衣女子,猜測著她的身份。

看她負手而立,微微回眸的樣子,那天邊的金紅若給她披上了一次霞帔,連那銀白色劍鞘所帶來的鋒芒也隱去了,青竹若骨,寧折不彎,白玉為階,不染凡塵。

“驍逐璜拜見師父!”

男子單膝跪地,抬起的頭比紅衣女子略低一些,可他的目光卻彷彿是平視,這是一個素有傲骨的男人。【1】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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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說】

“驍逐璜……”

這種特殊的名字,估計很難重名了,所以,這就是劇情之中的那位大反派,瘋起來不分敵我的那位?

“你要拜我為師?”

紅衣女子已經轉過身來,紅色的長裙衣襬帶起一股香風,這個距離,驍逐璜眯了眯眼:“世人皆知青竹山主之名,入寶山豈能空手而回,必是要拜師學藝,方才不負仙緣。”

他的話,斬釘截鐵,仰頭看來的目光之中灼灼若日,天邊的晚霞升起來了,落在他漆黑的瞳孔之中,留下一片風雲變幻的璀璨之色。

這是一個有野心的男人,他毫不掩飾這一點。

“驍家軍可還在?”

紅衣女子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好似以此試探男人的身份,證明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全部,把他看了個通透。

驍逐璜愣了一下,眼中若有一絲沉痛,可很快就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聲音低沉,像是壓抑著一些濃重的情緒,平靜地說:“我在,驍家軍就在。”

這是“一人可抵萬軍”的意思了?

紅衣女子似乎來了些興趣,又問:“你確定要拜我為師?”

“確定。”

驍逐璜似乎怕紅衣女子不夠理解自己的真誠,又補充說:“世人皆知武功難敵,卻不知道仙法奧妙,我雖不才,卻願意把本門仙法發揚光大,鋪平山主前路。”

這算是某種利益交換了?

紅衣女子琢磨著,以這個世界的修煉方法來看,只要走同一條路的人多了,的確是有後來者為前人鋪路的可能的。所謂量推平質。

還……挺不錯的。

“拜師之後,可就不能反悔了,你可想好了?”

紅衣女子繼續問,像是要試探男人的誠心與否。

“山主放心,我已經想好了,此生甘願拜山主為師,此身可供驅策,當萬死不辭。”

驍逐璜的聲音鏗鏘有力,好似是在發下大宏願,目光堅毅,被他看著的紅衣女子微微點頭,像是對他的態度表示滿意,繼而嘴角上翹,露出淺淺一笑,若明月即出,群星隱沒,明豔不可方物。

驍逐璜的目光隨之多了幾分熱度,正要再說什麼,就聽到紅衣女子身後傳來一聲詢問:“是誰要拜山主為師?”

粉衣女孩兒詢問著,站在白玉石階的那一側往這邊兒看,她明明很想過來了,但忍著,並沒有踏上白玉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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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突然出聲的小女孩兒嚇了一跳,身上的冷汗幾乎瞬間溼了衣服,驍逐璜有些擔憂,他的衣服已經不太好了,恐怕再洗就要直接破爛了,衣不蔽體可不行,更不要說此刻汗溼衣裳,也顯得比較窩囊膽怯,怕是會被拒之門外。

“是我,我已經拜山主為師了。”

驍逐璜主動搶答,他不知道小女孩兒的身份,但看她能夠站在裡面,就知道這位的身份指不定比自己更高,回話間,頗有幾分防備,只怕對方突然發難,攪黃了自己的拜師。

紅衣女子看他一眼的,對他直接造成既定事實的想法,沒有反駁,事實上她剛才也點頭同意了,除了沒有正式的宣告儀式之外,師徒關系也算是成了,於是順著他,對小女孩兒說:“這是我新收的徒弟,你看看可好?”

聽到要讓自己“看看”,小女孩兒臉上就是一亮,衝著驍逐璜招手:“你過來,讓我看看,從旁邊兒過來,不要踩石階。”

驍逐璜沒有第一時間應下,看向紅衣女子,紅衣女子點點頭:“去吧。”

驍逐璜這才起身,按照小女孩兒的說法,從旁邊兒走過去,走近了,讓她看了看。

“不錯,不錯,是個好弟子的樣子。”

小女孩兒說著老氣橫秋的話,自己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好像多麼為紅衣女子歡喜一樣。

可轉念,她又看向紅衣女子詢問:“你不是也來拜師的嗎?就這麼收了弟子了?不拜師了?”

“正好碰見了,他一個勁兒讓我收他,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滿足他了。”

紅衣女子說著,也從石階側面繞過來,看向小女孩兒,“正好,我們都想要拜訪山主,不知可能引薦?”

“那自然是好的。”

小女孩兒故作老成地應了一句,自己先笑開了,然後往前走幾步,回頭,衝著兩人招手,“你們隨我來吧,爺爺也想有人說說話,不然太悶了。”

紅衣女子走了一步,發現驍逐璜沒有跟上,回頭,已經看不到他臉上的震驚之色,可他的目光,分明透著譴責。

“你是要在此等候嗎?”

紅衣女子問了一句,對此似乎覺得很不錯,正要開口定下驍逐璜去留,就聽到驍逐璜說:“我也去,我要去看看其青竹山主到底是怎樣的。”

這是吃了資訊不流通的虧了,不然,他也不會遇到一個人就以為是青竹山主,這也難怪,平日裡,青竹山恐怕是沒什麼人來的,那個出入口,真的不是那麼好找,估計是青竹山主不想被人打攪。

待驍逐璜走到身邊兒,紅衣女子輕聲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驍家弟子不會不懂吧?”

“你還沒有答應。”驍逐璜皺著眉,很想就此否認掉這件事,這簡直是他有生之年做過最蠢的一件事。

“你不是替我答應了嗎?”紅衣女子反問一句,眼中帶著幾分好笑,“再說,我也點頭了。師徒名分已定,驍逐璜,你是要反悔嗎?”

像是被瞬間擊中七寸,驍逐璜的呼吸都為之一滯,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悶悶地應了一聲:“不會反悔。”

驍家軍已散,但驍家的信譽還是有的,若是言而無信,以後又能如何立足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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