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太子有些過於天真了。

那天從東宮出來之後,崔玉明心情很是複雜,太子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要說他是傻白甜吧,論起一些歷史上的陰謀陽謀,他也不是看不出個道道,說不出個理兒來的,可他表現出來的那種大氣端和的樣子,又太像是個崽賣爺田不心疼的敗家子了。

許是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天潢貴胄,天生知道自己富有,也就不介意隨便給人分享些瓜倆棗的。

手腕上的檀木手串有些大,垂下手來的時候就會滑落一些,手指勾住,緩步行走,那明黃的穗子晃啊晃的,一看就知道是御賜之物。

“父親。”

回到家中,崔玉明先去書房見了崔父,他對皇帝的瞭解就是原主記憶中那點兒,劇情中基本上就沒皇帝什麼事兒了,十萬八千裡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心思,說白了,還是接觸的時間短,瞭解不多,也沒什麼把握,還是要問問崔父,稍稍參詳一二。

“陛下恐怕是告誡你不要多事。”

崔父看著那手串,“檀木又名百年木,串珠也多為修身養性之用,此事上,你太過冒失了。”大風小說

多年朝臣,即便是職位不高,可對皇帝的瞭解到底是強於初來乍到的崔玉明,崔父之言,瞬間開解了崔玉明的疑惑。

“看來,讓我去東宮侍講,也有讓我向太子殿下學習的意思了。”

崔玉明舉一反,突然明悟了一些,只看太子那天真樣子,就知道他的心中必是一片明光,沒有什麼陰鬱鬼祟之事,更不會藏汙納垢,皇帝莫不是看自己內在不如外在,讓自己去東宮跟著太子修行內德?

“恐怕也有讓你遠離皇子那頭的意思。”崔父補充了一句,又沉吟著說,“且看吧,既然你已經求懇,就看陛下如何決斷。”

說著,他又瞪了崔玉明一眼,斥責:“這等大事,怎可如此貿貿然說出,萬一被問罪……”

“此時問罪,或可避開他日,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崔玉明苦笑著說,暗示崔父劇情中的“他日”才是最慘的。

崔父瞪著眼,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猶猶豫豫,“我看玉清並無他意……”

“父親,崔玉清已經不能信了。”

崔玉明沉聲提醒,目光之中有些失望,果然崔父還是偏向幼子嗎?

似是被他目中的失望刺到,崔父沉默下來,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擺擺手:“你才從宮中回來,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在崔玉明快要出門的時候,崔父又說:“玉清回來就問你了,你……”

崔玉明腳步不停,問便問了,又能怎樣,他是不想去見這個弟弟的,原主為了他不惜得罪勢大的皇子,這種“愚蠢”是為了親情,可劇情中的結果,只印證了原主的愚蠢,卻看不到親情。

既如此,他何必再去犯一樣的錯,最後生生把自己弄成毀人姻緣的反派?

崔玉清想要做什麼,就只管去做什麼,無論他做什麼,都跟他崔玉明無關就是了。

崔玉明本想直接回屋,半路上拐了彎兒,讓鶴歸等在外面,他則去了崔夫人那裡,還沒進門,就想要掉頭離開,屋子裡面崔玉清的聲音清澈歡快,讓他本能地厭惡。

“大少爺。”

門外的丫鬟已經看到了崔玉明,眼睛亮亮地行禮,一聲招呼傳到屋內,崔玉清的笑聲都停歇了下來。

不必屋內揚聲呼喚,崔玉明頓住的腳步抬起,邁步進屋,第一眼就見到了崔玉清,他回眸看來,一張笑靨如花,又讓崔玉明想到了那日花燈節所見,對方依偎在皇子身邊,也是這般笑靨如花。

“母親。”

崔玉明上前跟崔母行禮,崔母忙伸手招呼他,又連聲問他累不累渴不渴,讓丫鬟上茶上點心。

“母親偏心,大哥一回來,母親眼中就沒我了。”

崔玉清故作撒嬌,往崔母身邊兒靠了靠,那模樣,真跟承歡膝下的小兒一般,把崔母逗得,前仰後合,“好了,好了,你一回來就鬧我,快消停些。”

她拍了拍崔玉清的後背,完全沒留意崔玉清並未向崔玉明行禮問候這樣的小事,一家親眷,骨肉至親,某些禮節似乎是能夠省略的,可在心中已經劃下道道的崔玉明看來,崔玉清的舉動就顯得倨傲而嫉妒了。

故作玩笑的樣子,是真的當做玩笑,還是假借玩笑說出內心的真正想法,崔玉清,他是一直覺得父母偏心自己嗎?

若是真的偏心,怎麼會把還小的原主直接送到外地的外祖家?固然也有“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的說法,可山水相隔,多年不見的親情,真的不如他在身邊所得到的親情多嗎?

崔玉明唇邊浮起一抹玩味笑容,原主身在局中看不透,可他又有什麼看不透的,崔玉清的小心思,雖扯了一層偽裝,卻也只能騙騙那些願意相信他的人罷了。

“大哥今天是不忙嗎?回來這般早?”

崔玉清接著崔母的話跟崔玉明說話,似乎很熱切的樣子,卻是隔開了崔母對崔玉明的關心,同時展現了自己的兄友弟恭的優秀品格。

任誰看來,也挑不出什麼錯,要強說對方有什麼壞心,是不能夠的。

崔玉明沒辦法戳穿他,又不想跟他演戲,敷衍地點了點頭說:“今日已經忙完了。”

他這個侍講並不是全天工作,只要沒事情就可以休息,回家來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我好羨慕大哥啊,他日我若當官,也能這般清閒就好了。”

崔玉清一張少年臉龐上還帶著幾分稚嫩,卻是毫不掩飾的羨慕,這又是恰到好處的樣子,可說的話,總是難免讓崔玉明想到別的地方,所以,這話還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來理解——崔玉明很閒,並沒有受到重用,或者,崔玉明不務正業?

許是看一個人不順眼,真的能夠做到恨屋及烏,聽到他說話都覺得不痛快,懶得應承。

崔母毫無察覺,也沒有為崔玉明開口轉圜什麼,笑著怪崔玉清期望太早,“你若是能夠像你大哥一樣,我也什麼都不操心了。”

崔玉清故意嘟著嘴,很是不滿的樣子,“我將來定跟大哥一樣的。”

那似乎要賭咒發誓的樣子,真是看起來好有志氣。

崔玉明在旁靜坐著喝了半盞茶,在崔玉清搶著表演之下,總共也沒得到兩句發言機會,跟崔母告辭離開,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崔玉清叫他,“大哥等等我,我送大哥。”

這種需要表現好弟弟的時候,崔玉清一次都沒放棄過。

“你回去陪母親說話吧,家中院子,我不至於走丟,倒是你難得回來一次,母親定然想念,你多陪陪母親吧。”

崔玉明拒絕了崔玉清的好意,他實在懶得應付崔玉清,正要走,卻不料被崔玉清拉住了袖子,少年疑惑又委屈地看他,“大哥怎麼了,是心情不好嗎?為何對我如此冷淡?”

他倒是敏銳,竟然察覺了。

“沒什麼,我累了,回去休息,你也回去吧。”

崔玉明並不偽裝一張笑臉應付,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愈發如同高嶺之花,難以攀折,連帶著拂袖的動作都像是要脫離凡塵一樣。

崔玉清沒有抓緊,看著那袖子從手中滑出,下意識想要再抓住,卻被鶴歸無意中擋了擋,他就只能看著崔玉明的背影遠去,一時心中竟然有些失落,卻又沒弄明白自己失落什麼。

鶴歸那日聽到了崔玉明所說的夢境,他以為這是確有其事的,只是之前原主一直不說,因為回京的路上,有一陣兒因為水土不服的緣故,原主失眠多夢,也曾有些日子不安穩到沉默寡言。

如今想來,倒像是因為那預知未來的夢境之過,若是夢中真的如此,鶴歸很是能夠理解崔玉明對崔玉清的態度怎麼突然變成了這般。

好心好意養出來一個白眼狼,誰都會覺得心寒,並不願意再見。

若是旁人,恐怕還要反過來報復一下,以解心頭之恨,可放在大少爺身上,也只能這般遠著了。

心疼自家大少爺,鶴歸回到院子之後還在唸叨少爺是如何險惡,“他既然已經跟皇子和好了,為何不與大少爺說,是故意瞞著,還是有意讓大少爺得罪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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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事情,外頭不是很清楚,但皇子得寵這件事,也不是虛妄,只看貴妃孃家多了多少官職就知道皇帝是如何愛屋及烏。

“他怕是不覺得這件事很重要。”

崔玉明不是為崔玉清開脫,而是他認為崔玉清還沒那麼深的城府,現在還是一個少年的崔玉清,可能單純就是因為臉皮薄,不好朝令夕改,這才跟誰都沒說。

這就好像兩個孩子之間吵吵鬧鬧,不會每一次都告知父母具體經過一樣,沒什麼好追究的,也不必特意把人往壞處想。

“只是,我再也不能拿他當弟弟看待了,各自安好吧。”

崔玉明淡淡說著,他替代了原主,本來就沒有原主對崔玉清的那份深厚感情,如今淡下來,反而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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