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這一次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不普通的大約是隔壁夏家。

裴父跟夏父的相識很有些意思,裴父是那種標準的讀書人家出身,祖輩上有人當過官兒,後來家業敗落,傳到裴父的父親那裡,還有幾分清貴之感,有個頗有幾分清幽的祖宅。

裴父少時學習就多在祖宅之中,因為祖宅在山野間,遠離鬧市,裴爺爺為了讓兒子好好讀書,就特意把他放在了那裡,哪裡想到裴父那時候不愛讀書,哪怕環境給到位了,他也能自己尋摸著旁的跟學習無關的事情勞心。

家中如今這些書籍,好些就是那時候他在派人在世面上尋來的,只看內容有異人異術之類的,就知道他是在不務正業。

那個時候,挑燈夜讀,讀的都是江湖,都是快意恩仇。

就在這種中二時期,某一天夜裡,突然聽到一聲撲通的動靜,似乎是什麼東西落到了自家院子裡。

裴父也是膽子大,沒叫醒小廝和其他下人,自己舉著燭臺就循聲尋人去了,然後在院子裡某處發現了一身是血的夏父。

夏父當時還沒完全暈死過去,見到人來,就把刀子架在了裴父的脖子上,逼著裴父不許喊人,親自給他處理傷口。

裴父從來都是葉公好龍,真的見到了,差點兒沒被那傷口嚇暈過去,好容易處理完了,自己一身的汗,不等夏父再威脅,他就直接昏倒了,這副沒用的樣子讓夏父徹底沒了戒心,乾脆直接在這裡養傷。

這兩人就這麼認識了,一個養傷,一個聽他說故事,後來夏父好了,留了一個地址給裴父,說讓他有機會去就再聚聚,裴父也滿口應了下來。

再後來,就是□□。

不是一個地方的饑荒,而是好多地方都跟著饑荒,哪怕是富戶也難以活命,普通的富戶更是難熬,金銀都換不來糧食,什麼宅子鋪子田產,往日裡看著還不錯的,如今都成了廢紙。

活不下去的貧民搖身一變成了吃人的惡狼,裴父當時也沒讀出什麼名堂來,無權無勢,裴爺爺有決斷,舍家舍業在饑荒還沒到最嚴重的時候,帶著積存的糧食走了,可惜他想法好,卻還是欠妥當,路上碰見因饑荒而變成的土匪,糧食被搶了,護衛被殺了,裴爺爺本就年老病弱,好容易跑出來之後沒多久就沒了。

剩下一個裴父,帶著新婚一年多的妻子,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幸而還記得那個地址,正好又不遠,就趕了過去,碰見同樣要逃荒的夏父,兩家人就這麼並作一家,一併走了。

路上又經歷了不少事情,兩人的友誼進一步加深,乾脆結拜成了異性兄弟,夏父是大哥,佩服就成了二弟。

再然後,就是兩家夫人一起懷孕,一起生子,再結了娃娃親。

夏父這個大哥當得是真的很不錯,一直照顧著裴父,包括裴父一家,說不好聽的,裴父如今賣字畫賺不了幾個錢,若不是吃老底並被夏父照顧,恐怕真的活不到現在,也不會這麼清閒。

就憑這份恩情,再加上裴景是個男子,他就不好隨意開口說悔婚的事情,那不僅僅是忘恩負義,還是薄情寡義,裴父恐怕第一個不會容他。

更不要說,如今的世道亂,裴景若是離了家,離了夏父的保護圈兒,在外面恐怕也活不了多久,越是這樣的亂世,對武力值高的人來說就越容易亂中求進,而對那些讀書人來說,就未必是什麼好事了。

裴景對自己的武力水平很有數,並不指望在這上面做出什麼突破,如果一定要做突破,還是要在異人異術上下功夫。

他見有一本書說,異人異術並非天生,而是後天奇遇造成的,這種奇遇又包括很多種,什麼跳崖不死,誤服朱果,血染碧石……凡是有了類似奇遇之後,整個人就跟著變得不同了,由此領悟異術,從此成為異人。

這樣算起來,首先要找到的就是那些奇遇,可奇遇千千萬,在別人沒發現之前,又有誰知道什麼樣的才是奇遇呢?

總不能每一個懸崖都跳一下,每一個不認識的果子都隨便吃一吃,再有鮮血,隨便往什麼石頭上灑,萬一中了就是中了,不中,估計也要失血過多而死了。

“且,這些書上說的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又是如何,奇遇若有定數,恐怕都被人找完了,那些還沒找到的,如果不是太難找,就是條件太難滿足,這到底是個什麼開啟方法,又有什麼方式能夠探尋呢?”

裴景一時想得入神,沒留神裴父走進來,看到他手中書本,就知道他沒用心讀書,大約是自己也有類似的經歷,倒是沒有馬上發作,而是板著臉抽出書來,故作沉默,嚇唬了裴景一下。

裴景完全沒被嚇到,沉默所造成的壓力根本就不值一提,裴父這種威嚴,到底不曾熔鍊官威進去,單純的父對子,這兒子的經歷過於不一般了,也不會被嚇唬到。

“我少時也愛看這些,異人異術,聽起來就很令人神往,然而非常人所能得。”

裴父開口,不是訓斥,而是從自身說起,有那麼點兒理解的意思。

裴景抬頭,看向裴父,對方捋須一笑,坐在裴景身邊兒的椅子上,看著裴景說:“異人難遇,異術難尋,那奇遇,更是可望而不可即,與其追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如抓住自己能夠抓住的,好好讀書考學,以後當官才是正經。”

裴父說著這些,自覺已經足夠善解人意,循循善誘,但看到裴景平淡神色,就知道完全沒說動他。

“我知道難尋,可若是容易,我又何必去尋?”

裴景沒有跟裴父說明白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時間點的,他就是為了尋那些異人異術,方才冒險嘗試自行穿越時空,結果發生了點兒小意外不說,他還完全沒能控制落點,不得不從嬰兒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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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選擇父母,也沒有辦法選擇對自己更好的身體素質,這些都讓他對異人異術的追尋途中多了些艱難,可如果因為艱難就不去尋,那他的尋找還有什麼意義?

不想中途而廢,多難都要堅持,何況現在還不到最難的時候,他還沒有走到絕路。

不等裴父為他的不務正業生氣,裴景很快就說:“我知道父親的意思,我會安心舉業,尋找奇遇非朝夕之事,倒不用荒廢其他,慢慢來就是了,若我做了官,想來更容易尋找奇遇,便是不能有什麼奇遇,也可見到異人,見識異術,天地廣大,不至於困守一隅。”

裴景的這番話說得裴父一愣,分明還是個孩子,可這話說得,卻是比他這個大人想的都通透。

一時間想好的訓斥之詞都不知道如何說起,又捋了捋鬍鬚,乾巴巴說:“你知道就好。”

“孩兒要專心學習,父親可給夏小雨說,讓她不要過來打攪我了。”

裴景鎮定要求。

裴父微微皺眉,他並不是時刻都在家中待著,也會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並不知道夏小雨是不是總會來打攪,若是,那還真是要制止一二,若是為了娃娃親而毀了前程,那才是他不願意見到的。

可轉念,裴父忽然想到一事,微微蹙眉:“你不喜小雨?”

兩家親如一家,沒有叫人名字還特意帶上姓氏叫的,顯得生疏,最不濟,一個“小雨妹妹”或“妹妹”也能有兩分親近之意。

“……不喜。”裴景故作猶豫,還是說了實話,像是經過了一番思考,說出實話之後又補充道,“我知道兩家交情如此,父親定下娃娃親本也是為了我們好,可夏小雨真不是我所喜的,實難欺瞞本心,還望父親早知。”【1】

【6】

【6】

【小】

【說】

這也是打預防針了,若是從小時候就表現出來不喜歡,長大了退親也不是那麼無情無義了。

“你不喜她什麼?”

裴父無法理解,他的眉頭緊皺,夏小雨有的時候過於活潑,可裴父知道她本心不壞,是個好孩子,對裴景也好,怎麼就……

這麼小的孩子,談不上被其他女人勾走了心,所以,為什麼呢?

也許大了就會喜歡了?

“不喜就是不喜,她若是我妹妹還罷了,若要做我妻,處處皆不喜。”

裴景說得很明白,就差明確要求裴父把娃娃親改成兄妹結義,他是完全不介意以後多給錢照顧妹妹的,可結婚就算了,他還不想把自己賣了。

還是賤賣。

“你、你這孩子……”裴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不是會強迫人的性子,對著自己的兒子,也沒那般強勢,最後只說,“這話不許再說。”

“是。”裴景沒有再要求什麼,反正裴父知道就好,以後他再堅持退婚,就不算是無緣故的了。

“最近外面安靜不少,等到你再大些,估計就能外出讀書了,到時候……”裴父一心為兒子打算,他對這門婚事本來也不是很滿意,見裴景這樣說,就想著先拉開兩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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