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是個雄蟲。

在帝國, “雄蟲”這個詞就決定了很多事情。

從小到大, 萊恩都是在雄蟲協會的眼皮子底下成長的, 不, 他們當然不是住在一起的, 但日常生活所需的費用,雄蟲的原生家庭可以一點兒都不承擔,全部由雄蟲協會代表帝國發放下來,不僅如此, 有關雄蟲的教育,也是由雄蟲協會負責的。

相關的費用, 可以說對雄蟲幾乎沒有任何費用, 大部分公共資源, 他們都可以免費使用, 不會有人對此有任何的異議, 無論是何種家庭出生, 只要他是個雄蟲,那麼他的一切都會由帝國負責,至少在前期階段是這樣。

當然, 帝國負責的是基本的生活學習所需, 額外的那些, 比如說奢侈品, 或者雄蟲感興趣的課外興趣班,未成年雄蟲可能會獲得一個相對優惠的讓利,卻不會真的免費。

而成年且成婚之後的雄蟲, 他們就無需為此擔心了,帝國規定雌君的位置必須是軍雌,而軍雌只有一定的軍銜之後才能獲得帝國匹配雄蟲的權力,也就是說他們奮鬥幾十年所得的財產足夠雄蟲享受比較舒適的生活。

如果錢不夠,雄蟲還可以娶雌侍,收雌奴,透過把這些人加入家庭關係之中來收取“保護費”,擴大自身的財產。

帝國的法律中的這一條,讓很多雄蟲都沒什麼後顧之憂,便是有些奮鬥心的雄蟲,也只能在不需要武力值的榮譽崗位上拼搏一番,圖一個好名聲帶來的成就感,而完全沒有奮鬥心的那些,若是能夠多多繁衍雄蟲,他們本身的價值也會得到體現,待遇福利方面,都會是帝國表彰的那一波。

萊恩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一位傑出貢獻者。

從小到大,萊恩享受過的父愛更多的是來自生了他的雌蟲博斯,他的父親,大部分時候看他的眼神兒總是透著讓人心悸的感覺,讓萊恩很不喜歡。

他也沒有多喜歡萊恩就是了,這一點,萊恩能夠感覺到。

不過,他也不太失落,畢竟對方對大多數人都是同樣的,這種“公平”很好地撫慰了雄蟲那脆弱的心靈,讓萊恩得以健康成長,這裡面也少不了雄蟲協會的功勞,教育的大頭還是在他們那裡。

小時候,萊恩一度非常喜歡自己的父親,總想著跟在對方身後,哪怕大多數時候都會被生父攆走,這還讓他很是難過了一段時間,以為對方討厭自己,後來… …呃,總之,那個還比較要好的時候,他問過對方一個問題——如何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雄蟲。

這大概是每個智慧生物都無法剋制的渴望,怎樣成為更加優秀的自己,不外是這樣的意思。

“當然是生更多的雄蟲了!”

對方回答得自然坦率,他一直都是那樣做的。

而且做得非常好。

在他的孩子之中,雄蟲的比例是很高的,萊恩屬於排名第一的雄蟲,在他之前的那些都是雌蟲,在他之後,基本都是雄蟲了。

這種比例讓雄蟲協會的人感覺到了好奇,覺得對方是不是掌握了什麼繁衍竅門,對這一點,萊恩也有著同樣的疑惑,他會開啟這樣的話題,本來也是想要問一問會不會有什麼訣竅。

還小的他,接受過雄蟲教育的他,已經知道生下雄蟲是多麼重要的事情,是他個人價值的最大體現。

一切為了帝國。

“怎樣才能生下更多的雄蟲呢?”

天真的、跟人類小孩兒沒有任何區別的外形很具有某種迷惑性,然而真的說起話來,看著那雙眼中純粹的疑惑之後,就會略有失望地發現,總還是不一樣的。

“你還小,等你成婚之後,我會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者,等你長大的時候,這個答案已經在教材之中出現了。”

並不能讓人感覺到溫暖的溫度落在了頭頂,萊恩好容易開啟的話題因此而終結。

好吧,等待成長,這並不是一個無聊的過程,因為萊恩擁有了越來越多的弟弟們。

弟弟們的鬧騰是很煩人的,可能因為家裡的雄蟲多了,也變得不那麼值錢了,總之,在父親的眼中,他們得到了一視同仁的冷淡待遇,只有走出去,這一長串的雄蟲才會讓人投來豔羨無比的目光。

從外面得來眾人追捧的待遇之後,回來面對誰都不會對他太過熱情的狀況,萊恩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調整好這樣的落差,還是父親說:“你覺得,你受到喜歡的價值在哪裡?”

雄蟲,當然是繁衍。

這是教育告訴他的,萊恩在心裡快速回答了,嘴上卻沒說話,他覺得父親大概不會喜歡這個答案,哪怕這是眾所周知的。

唉,他的父親,一向喜歡與眾不同。

“繁衍。”

父親的答案竟然也是這個!

萊恩訝異地抬頭,就聽到父親繼續說,“然而,無論你繁衍出多少雄蟲,對我有什麼好處嗎?他們的財產又不能分我一半,就是你,以後的財產也不會分給我,而你現在還不具備繁衍的能力,所以,我為什麼要對你另眼相看?”

可以,這話說得很父親。

並不覺得受傷,反而異常安心的萊恩不覺放鬆了表情。

“他們看到了你會帶來的長遠利益,而我,從你身上看不到什麼利益,也許你的存在是讓博斯安心為我做事的動力?在這一點上,你的弟弟們也是一樣的。所以,不要想著法兒地抱怨我對你不夠好,博斯給你買東西我也沒禁止過過,在這一點上,你應該感謝我的大方,還給了你們足夠的零用錢。”

萊恩不知道那最後一句話的含義是真是假,又或者是單純的調侃,而非抱怨,他總是無法分辨父親的具體情緒,卻無法壓抑內心深處的憧憬,他以後,也要成為像父親一樣偉大的雄蟲。

這個理想,萊恩說給了生他的博斯聽,博斯聽了只是一笑,笑過之後才說:“是啊,他是挺‘偉大’的。”

那是雄蟲協會頒佈的獎章上的小字——獻給偉大的雄蟲。

大部分雄蟲,一生的時間,哪怕努力去繁衍下一代,得到的雄蟲也不過是一兩個而已,勉強維持著蟲族的發展,不至於真的種族斷絕。

而事情到了雅利科德這裡,一己之力,竟然能夠繁衍出十六個雄蟲來,平均一年一個的速度,很是讓人驚嘆不已,雄蟲協會為此不知道邀請對方做過多少次檢查,多少次演講,希望能夠探索其中的奧秘,激發帝國雄蟲數量的增長。

為此甚至給後來的雄蟲新開了一門課程,叫做精神力,敦促他們努力修煉精神力,正確利用精神力促進繁衍雄蟲的比率。

博斯不知道雄蟲的繁衍課具體是怎樣教授的,卻從網上看到過一些來自雄蟲的隻言片語的抱怨,埋怨這些課程太過艱難什麼的,被放縱嬌養的雄蟲,實在不喜歡枯燥乏味的課程,他們天然缺少一些對繁衍的熱情。

這可能也是被雌蟲捧出來的壞毛病,這是來自雅利科德的評價,他一向有些犀利得讓人無法接受的言語,然而事實又證明他總是對的。

“如果你們都覺得目前雌君雌侍雌奴的待遇很難受,那麼,你們不應該更加努力地想出辦法來增加雄蟲的數量嗎?如果雄蟲和雌蟲的比例達到了一比一,那麼,你們就會發現,很多你們以為嬌弱的雄蟲其實沒那麼脆弱,那都是被雌蟲捧出來的壞毛病。”

雄蟲的確較雌蟲體弱一些,但這種體弱也是好過很多普通人類的,且不是不能透過鍛鍊來增強體力的,在這方面,雅利科德難得自己身體力行地嘗試了一下鍛鍊之後是否能夠增加體力這一條,辛苦一段時間的結果證明他的理論是正確的,也就是說,雄蟲本身並不真的就是溫室之中的花朵,不過是物以稀為貴,棉花也能開花展了。

如果把體弱的雄蟲類比人類的女性,這個概念就很容易理解了,更不要說武力值本身也不是純粹看身體素質的,各種輕便的武器什麼的,蟲族從未缺少過,如果雄蟲的數量多了,拉上戰場,也未必一定會輸給雌蟲。

帝國的歷史中沒有說明雄蟲為什麼會數量稀少,雅利科德有理由懷疑是有一段不那麼好的過去被抹去了,如果這個蟲族真的是他知道的那種蟲族女王統治下的蟲族,那麼,當失去了蟲族女王的時候,還想要發展的蟲族,會不會就有很大的一批轉化為了雌蟲,而這些雌蟲的各方面太過均衡,無法真正服眾,是種族基因的那種服眾,再一不留神,雄蟲就成了數量稀少的那方,不得不被保護起來了。

又或者真的就是另外一種蟲族,雄蟲精神力,雌蟲武力的蟲族,不均衡的分配可能是因為雄蟲精神力修煉方面不得門路,容易出問題,或者遭遇過什麼重大變故,導致雄蟲大量死亡,最終導致現在的危險局面。

即便各方面有些畸形,但不得不說,雄蟲協會的那一套還是有道理的,若是現在不把繁衍作為己任,不需要外敵內耗之類的問題,兩三代之後,蟲族就有滅絕的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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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那個時候還能促進一波進化,但那都是很渺茫的可能了。

有生之年未必能夠看到,也就不去想這種危險的研究專案了。

沒有人知道雅利科德曾經想過什麼,這個家的和諧依舊,萊恩成婚之前,已經學過了繁衍課的新增內容,知道了如何刺激雌蟲體內的腺體分泌某種資訊素,這種資訊素才是雄蟲誕生的根本,排除所有的偶然性,雄蟲的全力投入才有的某種必然。

身體力行之後,萊恩覺得,自己突然明白為什麼在此之前雄蟲的數量一直上不去了,這麼費力氣的事情,大部分被養嬌貴了的雄蟲哪裡捨得勞累自己?

所以,從這個角度想,父親真的好強,不愧是他一直憧憬的父親,果然是很偉大的雄蟲啊!——然而,他只想做一個懶蟲,雄蟲麼,生兩個就好了,嗯,兩個,不能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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