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該來的還是來了。。

頭天去月靈學校看望了她一次,第二天便是我正式歸校的日子。

為了低調,也為了不讓老姐的好意落空,我推辭了大海用豪車送我主意,做著局裡大哥的越野回到了學校。

推開宿舍門,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雖然臨走前將各處細節都封的嚴嚴實實,但床板和桌面那層細濛濛的灰塵依然讓我不禁皺眉。

順著一個古怪的味道尋覓著,終於在床底下發現了一枚已經腐爛到辨認不出形狀的水果。

走時的瀟灑不回頭,釀成了新學期的惡果。

在高檔地方生活的久了,“打掃”這兩個字差點從我字典裡被抹去,拿起掃把、抹布、拖把去洗手間沖洗乾淨,忙忙碌碌的把宿舍整理著,簡單拾掇了一番,總算是像模像樣了許多。

“宿舍衛生都打掃一下,晚上我們會來點名和檢查。”

樓道外響起最讓我心煩的喊聲,趙部計這傢伙簡直就是教科書式的走狗,恨不得開學前天的半夜就來學校表現,大早上許多同學還在來的路上,他卻已經帶著兩個小跟班開始在各個宿舍樓裡裝模作樣的流竄。

沒辦法……誰讓老師待見這種積極的好孩子呢,他的立場自始自終就沒有和我們劃為同類,自詡高人一等。

“呦,不錯嘛,來的這麼早?”

越不想搭理,越上趕著煩你。

我直起腰把手中的抹布在盆裡涮著,皮笑肉不笑的轉過臉看著在門口背著手的油頭粉面,這傢伙似乎心情不錯。

“勞煩領導關照,這不是支援你們工作麼。”

“呵呵,挺好,你們要是早這麼做,咱們又何必生那些閒氣呢?”他邁步跨過我堆在門口準備清理的垃圾,走進來左右看著。

我懶得理會他話裡有話的舉動,沒好氣的說著:“唉唉,領導,寒舍孤僻拙劣,您進來只怕要弄髒了那嶄新的高檔皮鞋,還是出去吧。”

“怕啥,我又不嫌棄,……這麼長時間不見,聊會兒天唄。”

聊天??

你要是能發自肺腑的想和我聊天的話,你就不能叫“趙部計”了,改名叫“趙太陽從西邊升起來計”反而更合適。

這種人主動上來,無非兩種可能,要麼就是其他宿舍沒人鳥他來我這裡刷存在感,要麼就是想炫耀什麼。

“聊唄,這麼多宿舍呢,您挨個兒聊。”

“別的宿舍太亂了,太髒了,我不想和他們說話,這不是過你這裡聊聊遊戲麼,難得咱們有個共同的愛好。”

我錯了,我本以為他二選一就已經夠過分了,結果他兩個都佔,又想找存在感,又想炫耀。

說著,這傢伙手就搭在了我的肩上,眼鏡後面滿是自信:“你之前不是說過,你玩的也是龍槍麼?不知道,現在發展如何了?”

“唉,別提了,垃圾的一批,要啥啥沒有,還剛讓幫派給踢了,說我太菜了,好不容易才加了個小幫派。”

“唉,可惜了呀。”聽到我如此“落魄”的窘境,趙部計忽然嘆息著,但輕佻的眉毛卻暴露了他得意的虛榮,“你們宿舍也就你性格還不錯,哪個幫派這麼不長眼?把這麼好相處個人給踢了,真是不懂得珍惜人才啊~”

我一邊微笑著,一邊拿著抹布擦拭著桌面:“嗯,說的有道理啊!!”

“要不這樣,也看在咱們算是有點交情,我推薦你進我們幫派吧,我現在已經75級了,雖然混的一般般,但好歹也是幫派裡第三分堂的堂主,手底下人也不多,就七八個吧!但在幫主那邊還是有些話語權的,拉個人進來也就一句話的事兒!"

“哦?這麼厲害的嗎?那可太讓人羨慕了!嘖嘖嘖……,真是羨慕的我要死要活的呀。”

說這話的時候我背朝著他,因為我怕憋不住笑。

“哎呀,有啥羨慕的呢?隨隨便便的呀!我們幫派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幫派,名字叫【鋼鐵洪流】,世界排名第一百九十七呢!”

………真是赫赫有名,聽都沒聽過……

“而且啊,最近我們可和現在最有名的【海縱天下】有生意來往哦!星宇這個名字聽說過吧?世界第一人,最強龍槍!他就是那個幫派的…………,到時候你要是表現好的話,說不定能讓我們幫主給你引薦一下,你也見見大神,多學習學習。”

我慢慢停下手裡的動作,回過頭看著背著手洋洋得意的趙部計,努力壓制著自己內心的那份由衷笑意,然後鄭重其事的向他點點頭:“謝謝領導關心,幫派我就不去了,在新進的小幫派待的挺舒服的,……,當然,以後有機會,領導你一定要帶我見見星宇大神,我要奮發向上,努力學習人家的優點。”

趙部計的小虛榮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滿意的點點頭,春風拂面的背手離開:“好好幹,你比那幾個強多了,以後大把的機會有的是。”

“是是是,您說的是……”

……

美好的一天應該從早上開始,但命運大早上就派個智障過來給我添堵,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第二個到校的是阿六,不過這傢伙可不是本著愛學習來的,而是因為小玲要提前來校備課,所以他就被早早喊來,放好行李揹包就直奔辦公室去見自己的相好,話都來不及聊幾句。

當臨近中午時,宿舍的靈魂忽然推門而入。

“鐺鐺鐺鐺!!!!”

那熟悉的欠扁聲線出現的剎那,我感覺空蕩蕩的宿舍忽然充滿了朝氣。

“就特麼你毛病多,趕緊進去。”

剛擺好pose準備閃亮登場的瘦子忽然被身後的鬍子一把推飛好遠,倆人前後腳進了宿舍,大包小包編織袋,簡直就像搬家公司的苦力。

“你倆這是把家都給搬來了???”

看著他倆那豐厚的行李,再看看我和阿六那乾癟的揹包,層次差異淋漓盡致的體現。

鬍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自己的鬍渣刮的乾乾淨淨,看上去很利索: “別提了,我家老兩口說天氣轉涼,又是厚被子又是棉褥子,還有一大堆衣服,不帶就跟你急眼,我也是被逼無奈。”

瘦子深有體會的搖搖頭:“都一樣,我都感覺他們是不是準備趁機把我攆走了,家裡我的東西一點沒剩,全帶來了。”

你看看,你看看!!對比起來全是真實傷害,我老爹老媽只顧著抓住活力的末尾享受人生,我的事情一點都沒考慮,全丟給我老姐打點…………

但現在,這些家長裡短已經不是問題,我既然沒有置辦這些,肯定有我的原因。

“帶那些幹嘛?宇哥是養不起你們這群二桿子?看見那個空調沒?開!給我24小時開!壞了就買新的!一會兒喊上令原、阿六和小玲,咱出去吃個飯!吃好的!”

最近我說話硬氣的很,咱也是有幾十萬存款的人了,何必拘泥衣食住行上的節約。

聽到我沒提瘦子的心上人,這傢伙登時就急眼了:“別光咱們幾個啊,小玉開學遲幾天,但是為了和咱們聚一聚也提早來了,一會兒就過來。”

聽到這個訊息,我敏感的八卦之魂忽然崛起,慢慢靠近瘦子攬住他的肩膀邪魅的問道:“哦??老瘦有眉目啊,準備下手了?”

“就他?他今天吃飯的時候要是敢和小玉表白,我喊他一個學期的瘦哥!而且免費送他三次免捱揍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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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鬍子在這件事情上有著絕對的自信,這麼誇張的賭注都敢拿出來。

瘦子剛才還玩笑的臉色忽然嚴肅,他看著鬍子,欲言又止,似乎真的有這個打算。

宿舍門忽然推開,收拾完畢的令原屁顛屁顛跑了進來,本來底子就不錯的他,今天還帶了個黑框眼鏡,看起來更是帥氣。

但看見他忽然的精幹,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特麼的,在海哥那裡讓你多勾搭勾搭小愛,你一天天蓬頭垢面像尼瑪個臭要飯,一回學校就變小鮮肉,信不信勞資一個大嘴巴子……”

這傢伙嬉皮笑臉的一把抱住我舉起的右手:“嘿嘿,宇哥冷靜啊,好歹開學,我也不能太邋遢啊!在海哥那裡過的太滋潤太舒坦,所以懶得捯飭。”

說來也奇怪,他這種級別的帥哥應該屬於能在一個班裡有名有姓的人物,結果卻情願每天跟在我旁邊當個小跟班。

吃飯前的工作當然是去洗個澡,為了表示表示,我帶著他們幾個來到了校外有些檔次的洗浴中心。

但是……,令原卻有些怯懦……

“咋了?洗個澡還能要你命咋的?”看著令原那猶猶豫豫的慫樣,鬍子大笑著拉起他的胳膊。

“不……,不是……,我之前在日本生活,後來在南方生活……,洗澡都是浴室裡自己洗……,這種公共浴池…………沒去過……”

看到有新手出沒,瘦子忽然機靈許多,擺出一份大神老手的姿態:“哎呀,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你瘦哥?去舒舒服服的泡個澡再一搓,絕對讓你回味無窮,不嘗試嘗試怎麼能行?”

幾乎每一個北方人都要強烈推薦南方朋友體驗一下搓澡這個專案,一個極度推崇,一個極度排斥,就像是鹹甜豆腐腦的派別,互不讓步。

但這也難怪,畢竟“搓澡巾”這種東西外貌並不討喜,乍一看就像是焊工用的粗糙手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火星四濺的恐懼感,更不要說讓他們接受這個東西在自己嬌嫩的皮膚上來回摩擦。

到了澡堂中,我們幾個五大三粗的放得很開,反觀令原,怯生生的就像個小姑娘,開始的水池子泡澡還能接受,但輪到搓澡時候看見搓澡師傅手裡那副如同附魔了砂紙的手套,不由得有些退步,在他眼裡,能用這東西搓澡的,都是神仙。

對北方人來說,洗澡不搓澡和淋了一場雨沒什麼區別,無非就是穿不穿衣服的差距,自欺欺人。

如果洗澡花30塊的話,搓澡就能沾到25塊的比重,不搓澡早就是浪費洗澡錢,也莫得靈魂。

這是北方的真理,洗澡不搓澡的人,不配談人生,因為他們的人生是有缺陷的。

在浴室裡搓下一堆觸目驚心的泥,就像是留下了活過的證明。

鬍子和瘦子生拉硬拽,還有幾個師傅哈哈笑著的盛情難卻,令原終究是躺在了那個對他來說,像是殺豬的案板般的搓澡床。

令原還是有些害怕,師傅上來觸碰他脖子的時候,他顫抖著拒絕,讓師傅先搓一搓腿,給他個適應的空間。

見多識廣的搓澡師傅同意了,而令原就這麼坐起身,看著搓澡師傅將那個屠刀般的搓澡巾慢慢落在他的腿上,隨著手掌的滑動,他看上去白皙皮膚彷彿開始出現裂隙,令原的眼睛忽然瞪大幾分,不知是驚恐自己的皮膚,還是驚恐師傅的手法。

旁邊的搓澡師傅邊給鬍子搓著,邊絮叨著聊天,他說他走南闖北去了許多地方,幾乎每個去過澡堂子內,都會有如臨大敵的南方男孩來體驗。

有的人半路便堅持不住臨陣脫逃,哀嚎大叫著;也有人成功熬過了那一場噩夢,就像是做到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走下搓澡床的那一刻,渾身通紅的他們就像是征服了世界。

令原看著師傅搓幾下便聚集起來的泥條子,大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他慢慢捏起那個泥條子仔細看著,眼神滿是難以置信。

人類就是這樣,在自己本該有信心的地方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故,就會害怕,還會忍不住好奇。

就像是從牙後面摳出了結石,或者是從耳朵裡掏出了一大塊耳屎。

並不會第一時間丟掉,而是用懷疑人生的態度端詳,看著,直到確定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令原就是這樣一個正常的人類,他是一個愛乾淨的男人,他每天都會細細整理自己的宿舍,還會準時洗澡洗臉刷牙。

那青藍色的泥條子,卻將他半生的自信完完全全打垮,就像是否定了他所有清洗過的痕跡。

後來,令原只是靜靜躺著,看著天花板上凝聚的水珠,發呆。

給令原搓澡的師傅是個盡職盡責的人,他眼裡容不得沙子,也容不得汙垢。

所以那天,他遇到這樣一個隱形的髒顧客之後,使盡了渾身解數。

還有那肱二頭肌中蘊藏的力量。

我只記得,搓澡師傅搓完以後,胳膊上的青筋都暴著,就像是剛鍛鍊完身體的壯漢。

他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水,拍著令原的脊背。

“完事兒了小夥子,看看你手牌。”

那眉間的笑意格外熱情,成就感油然而生,就像是將一個從泥中拖出來的卡車清洗的如同剛提出來那樣嶄新。

反觀令原同學,他看著搓澡床兩旁抖了滿地的汙泥出神,彷彿搓掉的不是汙垢,而是他的靈魂。

鬍子和瘦子慢慢將他攙扶到一旁,他說自己有些頭暈,便坐在熱水池子邊上六神無主的休息,順便懷疑人生。

搓澡師傅的熱情我們已經習慣,但或許是見到了令原這樣的新手,師傅的調皮心情也被一同帶起。

他將令原留下的痕跡聚到一起,捏成了一個橡皮大的泥團,老遠就朝令原喊著。

“小夥子,搓的乾淨不?瞅瞅!多髒呢,以後要勤洗澡啊!”

喊就喊吧,還要在手中把玩那個泥團,捏成各式各樣的形狀。

令原無助的看著師傅爽朗的笑意還有指尖的泥團,嘴角的弧度顫抖,哭笑不得。

那呆滯的神情一直到我們在休息室做足療的時候才稍稍緩釋許多。

“宇哥……”

聽到令原輕喚,平躺著閉目享受腳底按摩的我慢慢回應著:“怎麼了,說。”

“人究竟是生來就這麼骯髒?還是後天養成的那副可悲的姿態?”

言辭間的哲理有些深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洗個澡看透人生的人。

隔了兩個按摩床的鬍子長嘆一聲: “誰知道呢,或許人本身就是一個汙垢體,那所有的手段都不過是讓自己表面光鮮亮麗的自欺欺人罷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

鬍子此起剛落下,瘦子彼伏又接上。

“如果一個人把皮膚下的器官和血液掏出來讓你觸碰,你覺得是髒還是乾淨呢?”

“當……當然髒了,太噁心了……”

“這就對了,人的內部是骯髒的,所以人們一直努力維繫的乾淨,就只是那一層表皮而已,人喜歡在鏡子裡和鏡頭前表現自己那乾淨的皮囊;但卻連自己的口水都嫌棄,一般情況下,沒有人願意觸碰剛剛落地的口水吧?”

“……一般情況下,沒有……”

令原慢慢回答著,落幕的結尾似乎已經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宇哥……”

幾分鐘後,話題再次回到我身上。

“說。”

“下次洗澡……,我還來。”

“行。”

我笑了。

鬍子和瘦子也笑了。

按腳的阿姨不知道我們在聊什麼,但也跟著笑了。

南北的競爭天平,忽然朝我們傾斜了一些,今天這場賭注,是我們的勝利。

“叮鈴鈴……”

手機響起,我順手接通放在耳邊,是阿六。

“你們幾個,去泡澡也不帶我??”

“臥槽!”

我猛然坐起身,和鬍子瘦子他們幾個面面相覷。

“我忘了叫阿六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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