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碼頭依然燈火通明,集裝箱上方的照明燈一路路亮起,把地面照得纖毫畢現。
但集聚在碼頭的箱體實在太多了,有光亮的地方自然就有了陰影。
黑髮茶眸的少女身體貼緊背後的集裝箱,藉著右前方拐角處金屬箱身上不明顯的水漬——今天下午剛剛下過雨——觀察著右後方她視野死角中的畫面:
一群黑西裝各個手持槍械,呈保護的姿態將槍口對準外圍,但因為暫時沒有目標,所以這份戒備看起來頗有些迷茫。
而被他們簇擁著放在最中間保護的則是一個身量欣長身披黑色長風衣的少年,身上多處綁著繃帶,似乎受了重傷未愈。
這聽起來好像是被保護著的目標,但如果是親眼看到,就會明白,他才是這些人的首領。
太宰會來這裡……奈奈微微皺了下眉頭,從港口Mafia的情報庫內容顯示,港口Mafia那邊並沒有意識到異常,那為什麼……啊。
咬碎嘴裡的話梅糖的同時,奈奈想明白了。
原來如此。
是從她調取的情報著手推斷出她今晚會來這邊麼?
瞥了一眼水漬顯露出的不明顯畫面,在注意到其中的少年微微側頭的動作的時候,奈奈悄無聲息地退入黑暗中。
幾秒之後,一個黑西裝舉著槍突入這個拐角,卻沒有看到任何痕跡:“報告太宰大人,後面沒人!”
披著長外套風衣的少年走了過來,在原本奈奈站的位置停下:“……這麼明顯的檸檬和糖果的氣味都聞不到,你的鼻子是擺設嗎?”
黑西裝喏喏地低頭,不敢回話,他私底下使勁地吸氣,卻根本沒有聞到上司說的糖果和檸檬的氣味……咦,不對,檸檬的氣味倒是有聞到一點,不過是從上司身上傳來的……
是不是太宰大人把他自己身上的氣味給錯認成了其他人的氣味——這種質疑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尤其是在面對那個宛若黑色幽靈般的幹部大人時。
太宰治打了個手勢,這些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黑西裝們立刻分散開,像是事先就各自選好了路線一樣,分散出去搜尋情況——空氣裡殘留的檸檬和酸甜的糖果氣味很快就散了,這說明不久之前對方還站在這裡。
理論上來說這會兒散開還是有可能搜尋到對方的行蹤的。
但太宰治對此不抱太大希望。
他只是無意間瞥到了這邊集裝箱上的水跡,覺得有一定的可能性會有人利用它的反光觀察自己,所以派人過來檢視,在過來之前他已經讓其他還沒到這的人先堵住了附近的路線,如果這裡真的有人的話,看到他的下屬動起來之後才準備逃跑的話,這會兒早該露在他的網裡了。
但對方沒有。
這說明,對方在他下達包圍堵路的命令之前,就已經離開了——唯一可能引起對方警覺的,恐怕只有他當時微微側了下頭這個動作。
就這樣一個動作就能讓她決意撤離……這樣警惕到過分的程度,平日裡的待人接物方面卻絲毫看不出來由此可能產生的神經質,這說明……
她不是針對周邊所有環境都有這樣過分“靈敏”的反應,而是只針對他太宰治一個人。
太宰治闔目,沒有表情的臉看起來不知為何看起來帶著幾分怒氣。
……又是從那個人身上汲取到的經驗麼。
他把自己變化的情緒壓制在冷淡的表情下,離開原地,正準備聯絡部下看他們有沒有找到什麼線索的時候,他突兀地感受到了周圍的變化!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是……
有什麼,降臨了,覆蓋了原本的存在。
太宰治倏然抬頭,迅速環顧四周:就在剛才,他周圍還是各種高大的集裝箱、頭頂瓦數極高的照明燈將這一片照得宛若白晝的同時,也投下了集裝箱的陰影,但現在……
光亮消失了,他周圍是一個個重疊起來的大約兩米長半米寬高的長方形木箱——這裡似乎是一個倉庫。
太宰治從抬頭看到的屋頂和周圍的環境確認了這一點。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木箱上。
少年伸出手,推了下木箱:從回饋的力度可以判斷重量,再根據這個木箱的體積推算裡面儲存的東西的大致密度,然後再據此判斷可能藏在裡面的東西。
他從並不是特別嚴實的木箱邊緣處看到了一些乾草,但是手上傳來的反饋力度卻和乾草的重量完全對不上——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裡面藏著的,恐怕是槍械。
太宰治環顧四周,放的都是同一制式的木箱,如果都是槍械的話……
竟然還能有人在港口Mafia的眼皮子底下用幻術掩蓋建起走私軍火庫的事實?
——結合他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可以輕易推斷出這樣的事實來,但太宰治卻第一時間否定了這個推測。
不,不對。
現在的科技與時俱進,走私軍火時用的包裝已經換成了一種更安全的特種塑膠製成的武器專用箱,內裡墊襯的則是特種海綿——用木箱和乾草來儲存槍械,這更像是數十年前的做法……
十年前,第三次異能者大戰期間,為了將鋼鐵和其他資源節省下來作用於更加重要的用途上,裝載槍械彈藥的武器箱都是相對來說更為經濟便宜的木箱,內裡墊襯的也是隨處可見的乾草。
難道……太宰治正沉思著,忽然聽到了什麼動靜:有大量沉穩卻不顯雜亂的腳步聲朝這間倉庫湧來,然後是門鎖被開啟的聲音。
有人要進來了。
這倉庫沒有第二個出入口,太宰治剛想動,忽然背後的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準確捂住他的嘴,同時腰上一緊,他被拖入黑暗。
他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在聞到那股清新的檸檬和糖果香之後,他掙扎得更厲害了——原本想著救人的少女黑了臉,拽著人向後仰。
那群進入倉庫的人快步朝這邊走來,倉庫裡的燈被開啟,那些人手裡甚至還拿著手電筒,仔細照著這邊尋找著什麼。
“怎麼了岸田?”
有人高聲問。
“我剛剛感覺到這邊有人。”那個正拿著手電筒仔細搜尋的人用不帶絲毫疑慮的聲音回道。
他似乎在眾人中頗有名望,聽到這話,其他人自然地散開,留一部分人堵住了倉庫門,同時其他人也跟著開啟了手電筒開始搜尋。
手電筒的光透過木箱的縫隙照射進來,打在茶晶色的眼眸上,一片黑暗裡,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奈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目光小心地透過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但她這邊心提到了嗓子眼,另一個被她拖進木箱一起躲起來的人卻不想配合——身上的人扭動著似乎想要做什麼,驚得她壓在對方背上的手又用力了幾分,並忍不住後悔剛剛躲進箱子裡的時候為什麼節省時間要自己在下面。
這要是這會兒在上面的人是她自己,她早就把跟有多動症似的太宰治按得死死的了!
身上的人停下了動作,在附近搜尋的人也走開了幾步,這讓奈奈悄悄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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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了吹在耳邊的風,還有很輕很輕的氣音:“……你還是沒有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什麼意思?
奈奈沒有出聲,但太宰治清楚地看到了她臉上的疑惑。
這讓他心裡奇怪的情緒再次膨脹起來——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在這個狹小的木箱裡,被他壓在身下,這樣的場景,有多曖昧。
她當然不會意識到。
她以為自己救的是那個她非常熟悉也非常尊敬的人,不是嗎?
可是……
奈奈沒有聽到回覆,但她感覺到了風的流動。
在她能夠做出躲閃的動作之前,有什麼壓了下來。
嘴唇被狠狠地咬住,有什麼柔軟溼滑的東西抵著牙的縫隙滑了進來——
少女睜大了眼睛,她的手被抓住無法推開對方,甚至連更大一點的反抗動作也不能做出來——因為外面還有人在!
怒氣讓她的臉上泛起了一層紅暈,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她做出了這樣被鉗制的情況下唯一能夠做出的動作幅度不大的反抗。
她狠狠地咬了下去。
少年悶哼了一聲,一縷鮮血從相觸的唇縫中溢位,他卻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反而抓著少女試圖推開他的手,更深地吻了下去。
“奇怪,是跑了嗎?”
“空間異能者?”
“不至於吧,那麼珍貴的空間異能者怎麼看得上這麼個小倉庫,裡面也沒多少有價值的東西。”
對他們來說,這個倉庫裡的軍火並不怎麼值錢。
畢竟太落後了。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最初感覺到異樣的年輕人鬆開了眉頭,“行了,檢查完我們就走吧,BOSS還在等我們回去呢。”
這些人檢查完倉庫,關燈關門。
大門落鎖的聲音傳來,幾秒後,清脆的啪的一聲,木箱開啟的聲音伴著人體被撞在木箱上的聲音一起響起。
黑髮的少女用力抹過自己的嘴唇,在感覺到刺痛的時候,她的臉上是更為明顯的怒氣。www.
而她對面,在確認了其他人已經退出去之後,被她毫不猶豫連木箱蓋一起踢飛的少年雖然還在咳血,卻發出了一聽就很是愉悅的笑聲。
即使此時嘴裡滿是血腥味,胸口悶痛,少年依然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
他碰了碰自己紅腫起來的臉頰,在刺痛裡嘶了一聲,感覺到少女冰冷得像是要把他沿著骨架卸開的目光時,太宰治乾脆就那麼回望了過去,看到她往日櫻粉色的唇此時紅腫還流著血時,他笑了起來:
“你那麼尊敬的那個人,會對你做出這樣的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