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有變?”通訊器裡傳出聽不出男女的聲音來。

“是的,我覺得我們有更好的可以利用的物件。”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著回答道。

那邊略微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以為你是為了避開異能特務科新任的那位無色之王呢!”

“也有這方面的考量,那孩子的存在,對我而言,實在是棘手。”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坦然道,“可以的話,我不想和她對上。”

尤其是在明知道將要付出多麼巨大的代價的前提下。

結束了和不知名人士的通訊對話,這個外人眼裡永遠都宛若迷霧化身的男人放下電話,轉身看到在同一個房間裡、但硬是躲到了距離他最遠的角落裡去了的黑色小貓咪,頓時,青年姣好的臉上露出了絕對不會在暴露在人前的苦惱表情。

從那只幾乎要貼著牆根就差刨地道跑的小黑貓的肢體語言來看,如果可以的話,它簡直恨不得跑到距離他最遠的地方去。

魔人相信,如果不是他事先找了特意針對空間系能力者的異能力者封鎖了整個基地的空間,讓絕大多數的空間系能力失效,否則,現在這會兒,這只小黑貓恐怕早就像當初在西格瑪那邊一樣,直接開空間洞逃走了。

人力總有盡時,就是說,哪怕再怎麼算無遺策的人,都會有沒有想到的東西。

就比如,這手段是他預先準備了在未來的某一天實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時候才用來將喀秋莎束縛在身邊的(否則他也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就找到剋制這孩子的方法),結果沒想到,沒在喀秋莎身上用上,倒是用在了……他們的孩子身上。

他和喀秋莎的孩子……在唇舌間無聲地咀嚼這個名詞,嘴裡就像是被放進去了肉眼看不到的糖果一樣,連心上都品嚐到了甜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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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總有一條世界線,喀秋莎和他在一起了,而且他們還擁有了深愛的孩子……

青年走了過去,直到小黑貓面前,席地坐下。

面前是變成貓貓以此來表達“拒絕溝通”姿態的小黑貓,不難想象此時如果這孩子是人形的話,大約也是氣鼓鼓著臉頰,生氣地瞪著他的模樣吧……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想到,然後放柔了聲音,輕聲開口:“可以變回人形嗎?雖然大概可以猜到你的意思,但接下來,我想和你談一談——關於你的世界發生的事。”

小黑貓不說話,只是耳朵都快扯成飛機耳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毛都在表露自己的拒絕。

這在費奧多爾的意料之中:如果能這麼輕易地說服這個孩子,那在西格瑪那邊的時候,他就該採取行動直接留住這孩子了。

“你知道我和喀秋莎是怎麼相遇的嗎?是在我差點就要死的時候。”費奧多爾溫和地開口,說起了他從未對旁人說起過的過去,“那個時候,我被‘海燕’和‘鋼鐵’追殺,在雪原上昏迷了過去,差一點就死在那了——如果沒有遇到喀秋莎的話。

“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我甚至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所以才會看到那麼漂亮的精靈吧,優雅,野性,但眼睛裡卻透著人性的智慧和溫柔慈悲——就像是雪原上古老的傳說裡會救起迷失在風雪中的旅人的雪原上的精靈一樣。”

他的聲音更輕了:“我以為我看到了我的幻夢。”

直到遲鈍的感官神經將溫暖的熱量資訊從皮膚傳遞到他的大腦,他才遲鈍地意識到,窩在他的頸項間,以軀體帶給他保持身體溫度的熱量的,並不是瀕死的大腦織就的死前安慰。

原來,不是幻覺啊。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喀秋莎是人。”

能夠變成動物的異能力極端少見,稀有到比傳說中會出現在彩虹腳下的彩虹石還要罕見。

“直到數月之前,來到日本遭遇的某個事件中,我才知道喀秋莎的真身。”費奧多爾注視著面前不知不覺已經放鬆了飛機耳的小黑貓,卻沒有貿然伸出手,而是繼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和你的世界的差異,應該就是當年我選擇將喀秋莎送回了她的父母身邊,而在你的世界裡的‘我’,選擇將喀秋莎留在身邊,之後不久就遇到了喀秋莎第一次血脈力量覺醒記憶混亂,於是順理成章讓她遺忘了父母,讓她將‘我’視作最重要的人,留在‘我’的身邊。”

這非常容易推論:能夠介入喀秋莎生命的最好時機莫過於是她幾次血脈覺醒記憶混亂期間,而從莉莉婭的世界裡最終兩人分道揚鑣來看,毋庸置疑,那個世界的喀秋莎多半是被自己在記憶混亂期間印入了其他記憶吧……

“初次血脈覺醒的時候會記憶混亂,等血脈力量暫時穩定下來的時候,雖然混亂之前的記憶不會全部恢復,但是就我所知,喀秋莎對世界的認知依然是保持在血脈覺醒之前,也就是說,”費奧多爾停頓了片刻,才道,“如果在這之後,我做了喀秋莎認為是錯的事,比如犯罪,那喀秋莎大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我——嗯,找到官方反手舉報我的機率會更高。”

大義滅親簡直不能更利索。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有莉莉婭了呢——所以,莉莉婭的世界裡,我後來乖乖收手了,對吧?”

小黑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這模樣看的費奧多爾的唇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來:“我認為是異能力帶來了這個世界的罪惡,所以我想要湮滅掉所有的異能力,但我和喀秋莎的相遇就源自於她的能力——沒有她的能力,我幾乎沒有可能會遇到她,所以,你看,異能力也不是一直都是全然的罪惡,對吧?”

小黑貓蜷了蜷身體,無聲的光覆蓋了它的身軀。

當光芒散去的時候,小黑貓從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異色眼瞳的小女孩,明明眼睛裡已經盈滿了淚水,卻努力剋制著自己不要哭出來,只是她年紀實在還小,對情緒的掌控遠不如其他幾個大孩子,開口說話時依然帶出了一絲絲哭腔:“那為什麼……為什麼要誘騙‘組合’和橫濱的異能力者組織開展,為什麼要用‘共噬’計劃來襲擊橫濱——爸爸明明知道這麼做了的話,媽媽絕對不會原諒你的啊!”

是“媽媽絕對不會原諒你”,而不是“我和媽媽絕對不會原諒你”——也就是說,莉莉婭在乎的是喀秋莎的感受,和喀秋莎站在同一立場,所以才牴觸自己……

——換句話也就是說,沒有喀秋莎的影響的話,以莉莉婭本身的喜好來說,她並不在乎“我”做出的這些事。

費奧多爾斂下眼底的光,剛想說什麼,就聽到那孩子哽咽的聲音:“媽媽……媽媽在哭啊……”

魔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那脆弱的聲音卻有著某種莫大的力量,讓他方才的念頭宛若風暴中的雲朵一樣,被撕扯得粉碎,消失無蹤。

“媽媽……媽媽一開始帶著莉莉婭離開俄羅斯的時候,說爸爸只是暫時離開去出差了,以後還會回來的,但是,但是……”小女孩抬手抹掉止不住流出來的眼淚,努力維持

語氣的平穩,“我、我偷聽到了……”

在離開的前一天晚上,睡不著的她半夜爬起來,想去爸爸媽媽房間裡,但是從臥室出來時,卻發現書房的燈亮著。

是爸爸又在熬夜了嗎……她揉著眼睛想,那去找爸爸,然後讓爸爸答應今晚讓莉莉婭和媽媽一起睡,這樣莉莉婭就不告訴媽媽爸爸又熬夜了的事!

小女孩得意地想,輕手輕腳地靠近書房,卻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費佳……”

輕得像是繃緊的細線被扯斷了、於是失去了歸處的束縛一般的聲音。

她從未聽到過媽媽這樣的語氣。

“……我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無法贊同。”她聽到媽媽的聲音漸漸變得堅定,“抱歉,費佳,我覺得你現在並不冷靜——在你完全冷靜下來,想明白之前,我們還是暫時分開吧。”

“我會帶莉莉婭離開這裡,直到你完全冷靜下來,給我答覆。”

躲在書房外的莉莉婭茫然地聽著裡面傳出來的聲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媽媽……在說什麼啊……

為什麼她完全聽不懂……

什麼叫分開?

爸爸媽媽……怎麼會分開?

爸爸……怎麼會讓媽媽和莉莉婭離開他?

媽媽的聲音落下,過了好一會兒,莉莉婭才聽到了爸爸的聲音:“……你要離開我嗎,喀秋莎,你要帶著莉莉婭離開我嗎?”

“不,只是暫時分開而已。”媽媽的聲音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聽不到絲毫最初的痛苦,“真正的決定權在你,費佳,你瞭解我的,當我們再聚的時候,你的回答,才能決定接下來的事。”www.

很輕的腳步聲從裡面傳出來,那是媽媽的腳步聲,一向輕得只有聽力好如她才能聽到。

媽媽要走出來了。

莉莉婭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條件反射地躲了起來,看到從書房裡走出來的媽媽反手關上門,卻沒有從書房前離開,而是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無聲地站在那裡。

遮蔽月亮的陰雲飄開了,月光順著玻璃窗從外面落入走廊,莉莉婭看到媽媽的臉頰上,有什麼晶瑩的東西滑落下來。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爸爸也從不曾見到過的,媽媽哭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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